蘇軟軟都懵了。


    練習的千百遍的台詞與姿態在此時全部被丟在腦後。


    她慌亂地扭身去看。


    但站立在她周圍的人俱都是滿臉驚懼。


    這些人都是她花錢雇來的。


    本以為隻是給江湖騙子充當門麵,做戲罷了。


    哪成想她竟能當眾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


    這不是要害死他們嗎!


    這些人紛紛驚懼的往後退。


    蘇軟軟就是再蠢,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趕忙擺手,她想跟他們解釋,剛才的話不是她說的。


    可是剛才那道女聲竟再次響起。


    “你們走什麽!這等昏君難道不該殺嗎!你們不殺他,那我就先殺了你們!”


    這聲音依舊極為洪亮,將蘇軟軟解釋的聲音完完全全的壓了下去。


    並且聲音來源就在她身上。


    蘇軟軟又驚又懼之下也顧不得解釋了,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轉身,身體卻似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瞬間被撞飛出去。


    本該重重摔在地上的,但她的身軀卻變的極為輕盈,緩緩落地之時,她發覺周遭的一切在急速變大。


    給她造勢奏樂的人尖叫著逃開。


    那些原本跪在地上,視她為天的忠實信徒也驚恐的站了起來,紛紛往後退。


    他們每一個好像忽然長高長大變成了巨人。


    走的每一步,都能讓她感覺到震顫。


    奔走帶起的風也能將她刮的飄來蕩去。


    蘇軟軟整個人都是呆滯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直到她看到自己的身體軟軟的倒在麵前。


    是的。


    那是她的身體,卻倒在她眼前,甚至還在衝她笑,用口型告訴她。


    “蘇軟軟,你死定了!”


    蘇軟軟仿佛被什麽擊中。


    她想起來了!


    是謝若初!


    謝若初搶她的身體來了!


    她這麽久沒出現,她還以為她已經消失了,沒想到她竟然還在!


    竟一直蟄伏到現在來害她!


    蘇軟軟驚怒異常,下意識的揮動雙腿想往謝若初身體倒下的方向跑。


    她現在腦中全被謝若初搶她身體所占據,根本沒空細想謝若初為什麽要這麽做,隻一心想將身體搶迴來。


    然而,一直虎視眈眈的東廠番子早已圍了過來。


    人人手中都拿著用衣擺做的簡易火把,舉在一起燒向蘇軟軟。


    蘇軟軟差點被燒到,趕忙往側邊一滾,這才堪堪躲過去。


    也才發現自己身邊竟圍過來這麽多人,看樣子是要針對她。


    她連忙解釋:“我不是壞人,剛才那些話不是我說的,真正大逆不道的人就躺在你們後麵!”


    然而,不僅沒人聽她的解釋,番子們的臉色還變的更加難看,攻勢也更緊了。


    蘇軟軟躲的狼狽。


    身子不知被燒了多少下。


    灼疼異常。


    好再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躲避,她逐漸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模樣了。


    她變成了一個不大的紙人。


    怪不得剛剛看誰都像巨人。


    對這紙人身體掌控的也逐漸熟練。


    她在番子之間的空隙中一路往觀門口奔跑。


    因為紙人隻有巴掌大小,番子們一時竟沒拿住她。


    急的陳錦跳腳大罵,親自跟在番子中抓捕紙人。


    謝周生依舊雙手攏在袖中,靜靜的看著。


    那紙人左奔右跑,竟跑到這邊。


    謝周生笑道:“蘇姑娘,你怎麽了?”


    蘇軟軟疲於奔命之間忽然聽到這麽一道溫潤又熟悉的聲音,就好像在急速墜落之時被人給拉了一把。


    她停住腳步,定了定神,才發現麵前是一雙分外潔淨的皂靴。


    其上是青色的長袍下擺,在往上便是寬闊的胸膛,與昳麗的臉龐,此時他正垂眸含笑望著她。


    蘇軟軟的驚懼惶恐終於消散了一些,仿佛找到了依靠。


    果然是她看中的深情男二。


    在危機關頭,也隻有他能趕來救她!


    蘇軟軟哭出聲,邁開紙皮做的腿,想撲到他懷裏。


    然而下一刻,他的深情男二便一腳將她踩在了地上。


    “陳公公,快,我踩住這妖孽了!”


    謝周生又驚又懼,卻不得不上的對著剛趕過來的陳錦和眾番子說:“它就在我腳底下,你們快,快抓它!”


    番子們即刻圍過來蹲下身,死死按住謝周生的靴子。


    其中一個仰頭道:“大人將腳從靴子中抽出來。”


    謝周生趕忙點頭,將腳從靴子中抽出。


    番子們動作極快,謝周生剛將腳抽離,所有人的火把就已經全部堆了過來,同時還澆上了隨身帶著的麻油。


    頓時火光衝天。


    女人的尖叫聲在火中唿嚎。


    “謝運生!你害我!你害我!你忘恩負義啊啊疼啊啊——”


    “王爺,救我!疼啊啊啊——我要迴家,我不要在這裏了,我要迴家,我不想死,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


    唿嚎聲並沒有持續多久。


    不多時就沒聲了。


    番子們還不放心,又添上衣物和麻油燒了好一會兒,待火光熄滅這才作罷。


    陳錦吩咐道:“快看看灰燼中還有沒有那妖孽的殘骸!”


    謝周生被嚇的腿軟,由兩個番子扶著,他也忙附和道:“對,快看看,別叫那妖孽死灰複燃!”


    番子們立刻應聲,彎身在灰燼中扒拉著。


    陳錦看他一眼,難得沒了陰陽怪氣的心,站過去心有餘悸的拿袖子擦著額頭的汗道:“謝大人可真是勇武,那妖孽這麽個詭異的模樣,你竟也能下的去腳,就不怕它衝出來害了你嗎?”


    謝周生苦笑道:“誰說不怕,公公瞧我這腿,現在還軟著呢,隻是見這妖孽果然包藏禍心,意圖對陛下圖謀不軌,身為陛下的臣子,我自然不能放過它,眼瞧它跑在跟前便想也沒想的踩住它。


    好再這妖孽本事不大,不然我這條命恐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這一切陳錦都看在眼裏,妖孽當眾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如果他們就這麽讓它給跑了,那他這東廠都督的職位怕是也要當到頭了,說不定連司禮監的位置也要讓賢。


    這位首輔大人也算是幫了他的大忙。


    陳錦難得帶了絲真心:“謝大人之功,我一定如實稟報給陛下。”


    謝周生擺手道:“算不得什麽功勞,公公嚴重了。”


    他往道場中央看:“對了,那妖孽的身體是不是還在上麵?”


    他這麽一說,陳錦才想起來,那妖孽來時可不是紙皮模樣,它還是有個身子的。


    陳錦忙吩咐番子:“快,快,快去看看!”


    番子立馬應聲過去。


    因為剛才的混亂,過來參拜的人群都跑光了。


    道場中央隻剩下一架抬輿。


    那番子左右找了半晌迴來稟報道:“督主,屬下已經找過了,並不見那女人的身體。”


    陳錦臉色難看道:“果然是妖孽,連身子都能消失了!”


    他對謝周生道:“謝大人,我看這妖孽已經被燒成灰燼了,咱們就先迴去給陛下複命吧。”


    謝周生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蘇軟軟是個蠢貨被燒成灰燼倒沒什麽可疑的,隻是那具身體就這麽消失了,實在是讓人不解。


    隻是他雖有疑,卻因不通神鬼之事,想不明白其中緣由,便也隻能作罷,和陳錦一起走出道觀。


    這不起眼的道觀終於平靜下來。


    有人從黑暗的巷子中快步走出來。


    月光照在她臉上。


    清秀又靈氣。


    正是謝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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