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外麵好熱鬧啊,今天是什麽節日嗎。”


    周雲觀廂房裏。


    素娥腦袋往外側,聽著外麵傳進來的喧鬧聲,瞬間就坐不住了。


    謝琉璃端坐在桌案前,纖長手指翻過書卷。


    “出去玩吧,晚上記得迴來。”


    素娥歡快地應一聲,站起來就往外跑,差點撞到在院子裏忙的遊思遠和文娘。


    遊思遠有點急,攬著文娘,護著她的肚子,衝素娥喊:“素娥姐,你走路看著點,文娘都兩個多月身孕了。”


    然而素娥已經跑得已經沒影了,隻有聲音傳過來。


    “不妨事,小姐早看過了,這孩子康健著呢,出不了事的。”


    遊思遠頭一次當爹,雖然知道,但還是難免緊張。


    文娘比他淡定:“你看你這樣子,在小姐身邊,你還怕什麽。我看將來孩兒出生,你怕不是要含在嘴裏怕化了,捧著手心怕他疼了,慈父多敗兒哦。”


    遊思遠被妻子說得有些害臊:“那往後你多看著點,別讓我把孩子慣壞了。”


    文娘笑:“這可是你說的,到時敢反悔,小心我告到小姐那去。”


    遊思遠也笑:“哪裏用得著小姐出手,我和孩子都聽你的。”


    夫妻倆甜蜜的時候,素娥已經到了主街。


    街道上人山人海,素娥擠了半天也沒擠進去,索性化作紙人,溜縫進去。


    穿過幾層人海,這才到前麵。


    素娥趴在前排男人的頭發上往前看。


    前麵過來一列人馬。


    為首的兩人十分顯眼。


    其中一人她認得,那位東廠都督李修。


    素娥將目光移到另一人身上。


    那人一身素袍銀甲。


    身形雖是偏瘦,但卻挺拔堅韌,很是好看。


    隻是臉上卻戴著半張銀色麵具,讓人心生惋惜。


    旁邊的人也議論紛紛。


    “你們瞧那位小將軍的左半邊臉,好生俊俏,他沒被傷到臉的時候定不會比今年的新科探花差。”


    “真是叫人惋惜,不然定會成為許多貴女們的心上人。”


    “當真是婦人之言,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保家衛國,何懼麵上小小傷疤,待陛下封賞之後,還怕沒有好親事?”


    “這位仁兄說的是啊,隻是李將軍立下這等戰功,不知陛下會封賞些什麽?”


    “這咱們哪裏能知道,總之不會少。”


    ……


    素娥聽著,下意識將目光放到那位素袍銀甲將軍完好的那半張臉上。


    膚色雖黑,又粗糙,但輪廓柔美,眉眼秀美,很是有些男生女相。


    素娥盯著看了會兒,總覺得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


    她隻好暫時作罷。


    趴在人腦袋上,一路目送這隊人馬入了宮城。


    朝堂上,皇帝和百官都在等著他們。


    李遙走在前麵。


    迎著百官的目光,昂首闊步走進來,撩袍跪下:“臣李遙,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修略錯她半步,和身後幾個將領一起跪下,拜見皇帝。


    皇帝笑容滿麵,抬手道:“眾位愛卿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謝陛下。”


    李遙等人站起身。


    皇帝看著他臉上戴著的半邊銀色麵具,關切問道:“愛卿這臉上的傷還未痊愈嗎?”


    他們路上發生的事情,都通過傳信報進了京城,皇帝知曉李遙臉上傷的由來。


    李遙拱手道:“臣惶恐,一時魯莽傷了臉麵,又不曾治好,唯恐嚇到陛下,這才戴了麵具,還望陛下寬恕。”


    皇帝道:“愛卿說的哪裏話,你獨自前去剿匪,又立下一項功勞,朕賞你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罪於你。”


    說完,他看了眼旁邊的內監。


    內監立刻上前一步,將手中托著的聖旨微微舉高,笑道:“眾位將軍立下如此戰功,還不快快跪下聽封。”


    李遙及身後眾人便又跪下。


    內監的聲音傳遍整個金鑾殿。


    李遙被封為威武大將軍,正三品武官。


    另有金銀財物無算。


    李修是內監,且已經是東廠都督,外加大內總管,已經封無可封,隻得了許多財物。


    兩人其後的小將們也得了封賞。


    眾將都喜氣洋洋。


    朝中諸臣則心思各異。


    其中有一小臣上前拱手道:“陛下,聽聞李修李大人迴京途中,破獲了一起謀殺親夫的命案,且還涉及朝廷命官,如今李大人已經歸京,是否需要向陛下陳情?”


    李修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刑部郎中謝運生之母殺夫之事,奴才已經同地方衙門審清,乃是實情,並無不妥之處,奴才也已經將她押至京城,按照律法,當處以秋後問斬。”


    謝周生心中冷笑,出列道:“陛下,臣實不相信家母會殺人,且所殺之人還是家父,臣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她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麽,又有什麽好處。


    臣想不到臣的母親如此做的緣由,但卻能想到臣與李大人的過節。


    因私報複之事,常有發生,李大人的性子想必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他蓄意報複臣,也不是什麽稀奇之事。”


    李修聽他在朝堂上這樣說自己,臉色瞬間沉下來:“陛下麵前,謝大人慎言,在下辦過的每一件案子都有實據可查,且也已經稟告過陛下,謝大人隻因罪人是自己母親,便如此護短,蓄意誣陷在下,可是在質疑陛下?


    而你又有何麵目著這一身官袍?”


    謝周生並不懼,隻麵對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陛下,臣並無此意,臣也並無護短之意。


    蒙陛下皇恩,將臣調入刑部任職,臣自當竭盡全力為民伸冤,為陛下解憂。


    隻是此事處處透著詭異,且以李修東廠都督的地位,地方衙門如何敢有意義,還不是他一人說了算。


    因此若此事不是臣的母親,便是一位乞兒,臣也是要管上一管的!”


    這一次,他沒再讓李修說話,提高了聲音道:“陛下!臣懇請將此案交予大理寺重審,還望陛下準許!”


    眾朝臣也都望著皇帝,等著看他的態度。


    皇帝微微頷首:“愛卿所言有理,人命關天,絕不能馬虎,此時就交由大理寺重審。”


    他又看向李修:“謝運生說的在理,你莫要心中有怨,你這一趟也辛苦了,此事就暫且放手,迴去好好歇息一陣子吧。”


    李修臉色很難看,隻是不能表現出來,低頭應聲。


    此事了,皇帝又稱讚了李遙一眾人幾句,談了些戰事,便退了朝。


    眾朝臣魚貫退出。


    李遙走在後麵,應付完過來套近乎的朝臣,目光似有若無地看向前方的謝周生,眼神閃爍。


    麵具下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隻是下一刻,這笑容便收了起來。


    他轉過臉。


    見一小官正在看他。


    小官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迴頭看自己,愣了下,連忙躬身點頭,討好地笑了笑。


    李遙也笑了。


    不過是嘲諷的笑。


    那小官並沒有察覺到他的嘲諷之意,還當這位威武大將軍是在對自己釋放友好的信息。


    他心中有些激動,想上前攀談,然而對方已經在朝臣的簇擁中離開了。


    他隻好作罷,低頭背著手往前走。


    心中悵然。


    這位將軍看起來年紀不大,跟家裏的大兒子差不了幾歲,可成就卻如此懸殊。


    他迴想著李遙另外半邊沒有被麵具覆蓋的臉,總有種熟悉之感。


    又想他也姓李,心中的悵然之感更重。


    這要是自己兒子該多好。


    李安邦歎了口氣,搖搖頭,暗歎自己真是會異想天開,背著手沿著階梯出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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