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思遠的風寒差不多痊愈的時候。


    村子裏的人也趕到了京城。


    他們雖然知道地址,但還是摸不清楚路,沿路問著人找過來。


    因此等他們走到周雲觀門口時,外麵又站了許多人在圍觀。


    周雲觀經過整修已經恢複了它昔日的風光,雖然觀內不見人,但瞧起來十分精美又不失雅致。


    十幾個鄉下過來的漢子站在門口還有些緊張躊躇,一時沒敢進去。


    為首的漢子問後麵一個圍觀的人:“老大哥,這周雲觀恁大的觀,怎麽這麽冷清,連個人也看不見?”


    周雲觀的事情雖然大家都知道,但也不是能拿到明麵上說的,那人打了個哈哈道:“剛修葺好沒多久,還沒招到人唄,哎,你們是哪裏來的啊,找到周雲觀做什麽?”


    這事也沒啥好瞞的,其中一個漢子迴道:“俺們是劉家村人,過來給周雲觀的人送屍骨來的。”


    屍骨!


    無論什麽時候,屍骨都是最引人注目的。


    圍觀的人中有好幾個人同時問道:“誰的屍骨啊?”


    “不會是送過來超度的吧,不是我說,京城寺廟道觀多了去了,這周雲觀就倆姑娘和一個廚子,都不是正經道士,你們把屍骨送這兒做甚!”


    “真有廚子啊!”那十幾個漢子聽了卻高興起來,也不再躊躇,走了進去。


    為首的高聲喊道:“有人嗎?遊思遠在不在?”


    不多時,遊思遠就從後麵跑了出來。


    手裏還拿著一顆白菜。


    此時,已快正午。


    他正在廚房備菜,聽見喊聲的一刻就知道他期盼的事情終於來了。


    “我就是遊思遠,你們找我什麽事?”遊思遠壓抑住內心的激動,疑惑地問道。


    “俺們是文縣劉家村人,給你送你的娘的屍骨來了。”為首的大漢說著,讓人將一直輪流背在身上的長條狀木盒取下來,平放在地上。


    怕遊思遠不信,又怕他不接受,幾個人又忙七嘴八舌地補充解釋。


    “小哥,你別不信,這裏頭真是你娘的屍骨。”


    “半個多月前,俺們村子鬧鬼了,那鬼說她死得冤枉,讓俺們挖出她的屍骨送到京城周雲觀,找她兒子遊思遠,她想讓她兒子替她申冤。


    不然就要鬧得俺們雞犬不寧。”


    “是啊,她在俺們村鬧得可兇,把俺們嚇壞了,隻能聽她的。”


    “小哥,俺們和你素不相識,也從沒來過京城,千辛萬苦找到這裏,就是因為你娘,你可別不信。”


    “你娘還說了,衙門裏的仵作會驗骨,能證明你就是她兒子,隻要你信俺們,別不要你娘的屍骨,俺們願意跟你一起去衙門。”


    …


    遊思遠聽著他們的話,看著地上的木盒,眼淚控製不住的往外流。


    他跪下給這那十幾個漢子磕了三個頭:“謝謝你們把我娘的屍骨送來。”


    漢子們見他這樣,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憨憨摸頭。


    “沒啥謝的,你信俺們就行。”


    遊思遠擦擦眼淚,將裝著自己娘親屍骨的木盒綁縛在背上,迴頭看了看。


    果然,謝琉璃和素娥也已經出現,就站在大殿門口。


    他道:“小姐,素娥姐姐,我去了。”


    謝琉璃微微頷首。


    遊思遠便和那十幾個漢子一起,大步出了道觀。


    跟素娥說的一樣,一路上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


    到順天府衙門的時候,已經是黑壓壓一片了。


    畢竟人們對於這種鬼怪之說從來都是抱著極大的好奇心的。


    “咚!咚!咚!咚咚咚!”


    在眾人的注視下,遊思遠敲響了登堂鼓。


    衙役一看這麽多人,不敢怠慢,進去稟報之後,沒一會兒就開門升堂了。


    順天府尹席修永一瞧堂外圍觀的人群,心裏不禁直打鼓。


    到底是什麽大案,竟然能引來這麽多人關注。


    這要是一個判不好,他的官聲可就完了!


    席修永提著心拍了驚堂木:“下跪何人,所告何事?”


    遊思遠已經將裝著母親屍骨的木盒放了下來,聞言連忙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他是四歲被拐的。


    縱使已經過去多年,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的情形。


    那天,娘親帶著他和兩歲的弟弟迴娘家。


    路上衝出來兩個拐子。


    他們先搶了他,又去搶弟弟,母親拚命反抗,一邊護著弟弟,一邊想將他也搶迴來。


    拐子急了,直接亮出刀在母親肚子上猛捅了好幾刀。


    母親倒下的時候,下雨了,閃電劈下來。


    卻沒有劈死拐子。


    他眼睜睜看著母親倒在野地裏,眼睛還在看著他和弟弟。


    那一天的場景他記了整整十二年。


    那兩個人販子的臉他也畫了整整十二年。


    就是害怕自己會忘記。


    如今,總算是該報仇了!


    遊思遠拿出這些天一直帶在身上的拐子畫像,交給衙役呈了上去。


    跟他一起過來的十幾個漢子也忙把村裏的事情說了一遍。


    席修永聽後雖覺得驚奇,卻也是鬆了口氣。


    不過就是兩個拐子,又有畫像在,並不難判。


    席修永定了心神。


    有意讓外麵圍觀的百姓看到自己的能力,直接傳了仵作當堂驗屍。


    驗出結果,確實是位婦人,並死於十二年前。


    又做了滴骨驗親法,證實兩人之間確為母子。


    席修永當堂下令抓了買遊思遠的食肆老板上堂。


    一番審問之下,對人販子的信息了解得更多了些。


    席修永立刻派出一班衙役帶著畫像出去抓人。


    因食肆老板明知遊思遠是拐子拐來的,不報官抓人,還助紂為虐,在拐子手裏買人,也被判了刑。


    不過遊思遠並未為奴為婢,也隻是打了一頓板子,坐五年牢獄。


    如此,已經是極為公正嚴明,替民申冤做主了。


    遊思遠感激涕零。


    外麵的圍觀人群也高聲叫好,直喊青天大老爺。


    席修永極為受用,對這件事更加上心,天天督辦。


    因此沒誰敢泄力,不出一周,那兩個人販子就被抓了迴來。


    這一日,衙門外再次圍滿了人,人人臉上都是憤怒。


    遊思遠死死瞪著兩個拐子,吼道:“你們把我弟弟賣去哪裏了!”


    兩個人販子自知逃不過去,不等受刑就將事情全部交代了,希望能留下一條命。


    然而,他們的希冀注定要落空。


    曆朝曆代,官府對人販子的處決都是十分嚴厲的。


    席修永自然也不會冒著影響官聲的代價,對他們網開一麵,當堂宣判淩遲處死。


    堂外圍觀的百姓又是陣陣歡唿。


    席修永聽著一聲又一聲的青天大老爺,內心極為滿足,在人販子被拖下去後,親自走下來扶起對他磕頭的遊思遠,和藹可親道:“拐子已經將你弟弟的下落說了出來,你又是如此堅毅孝順,本官很是喜歡,破例派兩個衙役和車駕陪你去尋親。”


    遊思遠哪裏會拒絕,感激地道了謝。


    席修永則又獲得了圍觀百姓們的陣陣歡唿稱讚聲。


    高高的茶樓上,素娥看著下方乘坐馬車,被人群目送圍觀的遊思遠,有些替自家小姐發愁:“小姐,你要沒廚子了。”


    謝琉璃道:“那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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