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出了點意外,日理萬機的陳政和居然端坐在客廳裏,神態悠閑的喝茶,麵前還擺上棋盤,手裏捧著一本《圍棋天地》在那打譜。楊帆本能地看看牆壁上的掛鍾,十點二十分,今天,不是周末吧?


    “別東張西望的,我就不能偷懶半天?”陳政和頭也不抬,眼睛依舊盯著棋盤看。


    楊帆笑著坐到對麵,給茶杯裏倒滿茶水,放下茶壺笑著說:“以您的風格,頂多是提前下班。”陳政和微微一笑,丟開《圍棋天地》,懶洋洋的往沙發上一靠。在兒子麵前,擺點架子是做老子的最大資本。


    “x號文件你應該仔細研究過吧?不然不會有那麽準確的分析。”


    站在陳政和這個高度看楊帆,自然有居高臨下一覽無餘的優勢。這個時候提起這個話題,言者似乎隨意且無心,作為聽者的楊帆,原本隨意的慵懶的目光突然凝聚起來。跟在後頭的張思齊眼皮跳了跳,眉頭微微一皺,嘟囔了一句“在家還談這些。”聲音很輕,說完張思齊就往前院去了,院子裏頭保姆帶著兩個孩子在玩。廚房裏出來的楊麗麗手裏端著盤子,看見父子倆這個樣子,同樣不滿的嘀咕了一句:“讓兒子好好休息不行啊?”


    說罷放下盤子的聲音就有點大,掀開砂鍋的蓋子,一股香氣撲出。“先吃點熱粥,我熬了一個多小時的。”


    “您讓思齊先吃吧,她還奶著孩子呢。”楊帆笑著輕輕的推開砂鍋,摸出煙來遞給老子一根,點上火後迴頭朝母親一笑。楊麗影在楊帆這個態度麵前沒有一點辦法,隻好端著盤子,臨走前嘀咕道:“餓死你們。”


    “陳羅兩家究竟有什麽恩怨?”楊帆沉思了一番,眼前突然一亮。


    “嗬嗬,這問題算是問到點子上了。老爺子與薑老也算是多年的同事,不過始終壓了他半頭罷了。多年的恩恩怨怨怎麽說的清楚?我知道的也不多。總的來說,誰也不怵誰,不過羅家後代不如你我父子順利罷了。京城裏紅色後代多了,但是真正能挑起家族大梁的沒多少。更多的是仗著祖輩的餘蔭過點舒坦的日子罷了。老子英雄兒好漢,喊的倒是響亮。”陳政和說著多少有點得意,伸手收拾好棋盤看看楊帆說:“來一盤?”


    楊帆也有日子沒碰圍棋了,不由笑了笑說:“算了吧,您棋太臭。”


    陳政和被楊帆說的挺沒麵子的,還好就父子倆,人多了老陳可要發飆。發現沒有其他人聽見,陳政和總算是臉色保持著平靜,鼻孔裏哼了一聲說:“不下就不下。”


    “我打算最近好好陪陪老婆孩子。”楊帆笑著說,陳政和聽了不由微微的一怔,又哼了一聲說:“學會拐彎罵老子了。還是多跟老大老二走走,這兩小子京城人頭熟,將來就算不到京城裏做事,多認識幾個人也是不壞的。”


    “您這大上午的在家呆著,就為了說這個?”楊帆笑著問了一句,陳政和狠狠的瞪了楊帆一眼,發現這小子絲毫不懼的迎了上來,不由多少露出一絲泄氣的表情。


    “我想多陪陪我孫子不行麽?”這句話說的有點底氣不足,楊帆笑著拿過棋盒說:“分先還是怎麽說?”陳政和聽了頓時露出滿臉的笑容說:“當然是分先下,我不要你讓。”


    父子倆一招一式的開始下棋,陳政和的棋路很正,是典型的書本棋。出於照顧老子麵子的原因,楊帆在招法的選擇上都是平穩的應對,盡量的避免激烈的戰鬥。陳政和看出楊帆的心理,招法反而開始變的無理。好幾次楊帆算清楚了,想猛烈的反擊,舉棋不定的時候,陳政和總算端起茶杯喝一口,咳嗽一聲目光溫和的看楊帆。


    結果自然是陳政和四處發力用強,楊帆總是選擇退讓,眼看中盤結束進入大官子,楊帆已經是滿頭的汗。這棋下的不是一般的累啊!楊帆每一手都得小心翼翼的應對,不能反擊還不能吃虧,不能把局麵複雜化,免得陳政和算不清楚。


    好在陳政和棋力比起楊帆是在差了很多,楊帆一直保持著微弱的弱勢進入終盤,最後時刻陳政和犯了個小錯誤,最終以四分之一的微弱劣勢敗北。盡管輸了,陳政和心情還是非常的愉快。飯桌擺好後親自迴到書房裏拿了一瓶茅台下來,笑嗬嗬的說:“這玩意市麵上有錢都買不到,我們喝一點。”


    陳政和為啥開心,楊帆心知肚明。父子倆難得有這樣相得的時候,兩人之間一直存在著微妙的隔閡,隨著這一次楊帆的歸來消散了。


    楊麗影在廚房裏擺了一張小桌,女人都在廚房裏吃午飯,飯廳的桌子上隻有父子倆對飲。都知道父子倆有話要談,不然陳政和沒這個閑工夫在家下棋吃飯。


    “知道為啥同意你到天涯省麽?”陳政和一直沒有對這個事情說太多,今天總算是正式的提了一下。楊帆對這個問題,一直都是猜測,也沒有開口去問。


    “沒深想?”楊帆隨意的迴了一句,打算逃開這個話題。其實每次和長輩談話的模式大致如此,他們拋出一個話題來,讓楊帆去談談自己的想法,就像是考試一樣。人這一輩子要經曆多少次考試?楊帆挺討厭考試的。


    “都想了些啥?”陳政和露出一絲探究的目光,楊帆心說看來不說幾句是逃不掉的。


    “首先天涯省地方不大,省裏在中央的話語權相對較弱,我在天涯省收到的上層壓力自然就小一些。其次,天涯省因為曆史淵源,經濟基礎薄弱,容易出成績。在天涯省出了成績,省裏有人眼紅也未必能起到太大的作用,這樣一來開展工作的阻力就小很多。最後一點,小地方照樣五髒俱全,對級別的提升有好處。”


    楊帆分析了三條,這些都是長期思考的結晶。陳政和聽了多少有點得意的笑了笑,那意思就是本該如此。午飯之後陳政和總算是匆匆出門了,工作還是要做的。


    楊帆被張思齊拽著出去逛街,逛了一個小時,張思齊一點東西也沒給自己買,倒是孩子的用品和衣服買了一些。張思齊給孩子買東西時都很挑,買衣服的時候都要在臉上蹭幾下,感受一下肌膚的感覺。做這些的時候,楊帆從她的臉上看見了濃濃的母性光輝。以前的張思齊臉上一片光潔,現在臉上多了一些淡淡的蝴蝶斑,雖然不明顯,但是張思齊也沒有上粉遮蓋一下的意思。


    正在仔細的看一款嬰兒沐浴露的張思齊,發現楊帆一直跟著,然後張思齊挑選東西的時候,楊帆總是用溫柔的目光打量著。以前楊帆也陪著逛過街,不過每次都是進了商場就找地方坐著等。


    “你怎麽這樣看著我?”張思齊被看的有點不好意思,臉頰微微的飄起一抹淡紅。


    “你給孩子選東西的樣子,真好看。”楊帆笑了笑說,語氣非常的誠懇。


    “我平時就不好看啊?”張思齊心裏高興,臉上卻假裝生氣,楊帆對於妻子撒嬌的反應露出欣賞的笑容說:“平時也很好看,不過眼下更動人。”說著楊帆忍不住伸手在妻子的臉上摸了一下,張思齊呀的一聲輕叫說:“有人看著呢。”


    夫妻倆愉快的逛了一下午,迴到家裏楊帆穿上圍裙親自下廚準備晚飯時,楊帆的手機響了起來。張思齊在邊上伸手幫嗎掏出電話,送到耳邊。電話裏頭傳來陳昌科的笑聲說:“老四,別老跟家裏呆著啊,出來一起玩。”


    “今天就算了,明天吧。”楊帆一邊說話,一邊菜刀不停的切菜。陳昌科在電話聽的清楚,不由哈哈大笑說:“我聽出來了,你在燒飯給老婆吃,那就不打擾了。明天早點聯係你,帶你去玩打仗。”


    “去死,這麽大的人還玩這個。”楊帆笑著罵一句,陳昌科笑著解釋說:“仿實戰的遊戲,最近老大搞的一個買賣,一起去捧場。另外,還有點別的事情跟你說。”陳昌科話裏有話,楊帆左右明天無事,點點頭說:“好吧。”


    掛了電話,坐在對麵的陳昌平笑著問:“他答應來了?”


    陳昌科微微不滿的瞟了對方一眼說:“老大,這種事情你怎麽不親自給老四打電話?怎麽說都是一家人,我看你心態不太對。”


    被數落了一句,陳昌平沒有生氣,臉上閃過一道無奈的表情說:“你說的我清楚,不過我跟他親不起來。”


    陳昌平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然後嘿嘿一笑說:“我看你是擔心別的吧,怕楊帆不給你麵子?”


    “靠,懶得跟你扯。”陳昌平多少有點心虛的扭開頭,其實他心裏有個小秘密,那就是陳昌平不知道怎麽搞的,有點怕楊帆。臨出門的時候,陳昌平意味深長的迴頭說:“兄弟,是要相互的,不是我想就能的。”


    言下之意讓陳昌平心裏咯噔了一下,仔細想想楊帆對自己是沒話好說的,對陳昌平呢,頂多算來往的少一點吧,不親是很自然的。


    晚飯陳政和沒能迴來吃,在電話裏對楊麗影解釋的時候,不無遺憾的歎息說:“忙啊,我也想吃兒子燒的菜。”


    吃罷晚飯,張思齊提議去看看張大炮,楊帆自然不會拒絕,兩人開車到了張家,張大炮正在看新聞聯播。見兩人進屋,張大炮笑的一臉褶子,不過還是不肯動一下,隻是說:“你們先坐,我看完這點新聞。”


    張思齊笑著解釋說:“多少年的習慣了,每天新聞聯播的時候,雷打不動的坐著看完。天塌下來都不會起來。”


    兩人等了一會,新聞聯播結束,專心看電視的張大炮收迴視線,張思齊乖巧的走到身後給捏著肩膀,張大炮舒服的哼了一聲。享受了一會孫女的服務後,張大炮才笑著對楊帆說:“老陳一貫是臉難看,沒辦法,這是多年工作養成的習慣了。在他那個位置上呆著,稍微有點動作,那都是全國震驚的大事。所以,你要理解他的臉色不是做給你一個人看的。”


    楊帆領會的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張大炮似乎一點都不意外這個反應,笑眯眯的眼睛微微的睜大了一點,慢條斯理的接著說:“老陳考慮問題,往往要照顧方方麵麵。他也是按照這個標準來要求你的,這點也要理解。不過,我不是很讚同他的這點,年輕人沒點銳氣還行?我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比你膽子大多了,做事也沒那麽多顧忌。我也不是主張你任何事情都不必顧忌太多,隻是在天涯省那個地方,隻要不太多的插手省裏決策的事情,需要顧忌的地方並不多。”


    “包括對薑家的事情?”楊帆淡淡笑著問了一句,張大炮給噎了一下,苦笑著搖頭說:“你這個臭小子,心裏不服氣對老陳吼去,別跟我這個說這個。”


    楊帆淡淡的笑著說:“我沒有不服氣,隻是覺得您說的,似乎和現實有點差別。”


    “臭小子,你一個市委書記頂著常務副省長幹,這話傳到哪裏都不好聽。不過話又說迴來,有的事情在關鍵時刻就是不能軟啊。”張大炮這話說的時候,淡淡的長歎一聲,似乎想起什麽來了。


    楊帆沒有接這個話,四下裏找了找,張大炮苦笑著迴頭對警衛員說:“送個煙灰缸進來。”張思齊聽了忍不住滿意的笑起來說:“老公,在這抽煙的待遇,你是頭一份。”


    楊帆驚歎於張大炮的觀察力,苦笑著說:“我還是不抽了,對爺爺身體不好。”


    張大炮搖搖頭說:“這個無所謂,以前在位置上的時候,每次開會會議室裏哪次不是烏煙瘴氣的。”話雖如此,煙灰缸送上來後,楊帆還是忍住沒抽。


    張大炮對此沒有發表意見,而是站起盯著牆上的一幅地圖看了好一會,指著西域的地界說:“啟德在西邊混的還不錯,關於那邊的事情,你以後多關注一點。”


    楊帆聽了心頭猛的一震,臉上保持著平靜沒有說啥,不過目光卻已經凝聚了起來,盯著西邊那巨大的一片高原。


    “你在海濱市處理過民族問題,關於這個中央領導曾經關心過。評語是你動作迅速有效,沒有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張大炮又補充了一句,楊帆的心跳開始微微的加速。


    “恩威並重,曆來如此。隻是看執行的時候,是否有失偏頗罷了。”楊帆淡淡的應了一句,目光收了迴來,對上張大炮沒有了殺氣隻有溫和的眼神時,楊帆不禁笑著補充一句說:“以後你們能不能換個教育方式?”


    張大炮聽了不禁哈哈大笑說:“你這臭小子,難怪能把老陳給憋的難受。難怪老周私下說,其實你不適合從政,你骨子裏剛性的東西太多,搞學問其實更適合你。”


    楊帆笑著說:“其實我一直認為自己是被趕著上架的鴨子,不喜歡又有什麽辦法?事件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人在社會上,真正能按照自己心意去做事情的麵其實窄的很。”


    “年紀不大,你心思聽老,這不好。年輕人就該有年輕人的樣子。”張大炮說著一陣歎息說:“也不知道老陳是怎麽想的,家裏前麵兩個都被教廢了,對你還來這一套。”


    “說句不敬的話,我一直認為你們在拔苗助長。”楊帆笑著湊趣一句,張大炮聽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背著手慢慢的走迴沙發長坐下。


    “教育方麵其實我們都不擅長,老一輩和年輕一輩的代溝太多。大部分的時候,我們總是用老眼光來要求晚輩,怎麽能說到一起去?”張大炮說這個話的時候,多少有點感慨。這個老人一輩子在軍隊裏幹,性格裏直的東西多,彎的東西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假如沒有經曆那場長達十年的浩劫,張大炮骨子裏彎的東西幾乎等於空白,即便是有也隻會表現在戰場上。


    離開張家,副駕駛位置上的楊帆一言不發,開車的張思齊一直不斷的拿眼神瞅著楊帆,好一會才憋不住笑著說:“想什麽呢?”


    楊帆聽了微微一笑,搖搖頭說:“沒啥,你還是專心開車吧。”張思齊迴頭露出可愛的表情,伸了伸粉紅的舌尖,口中低聲說:“那個過去了,我們到家裏去吧?”


    這個露骨的暗示,楊帆聽不懂的話,張思齊估計要拿刀砍人了。送給張思齊一個曖昧的笑容後,楊帆摸出電話來,給楊麗影打了個電話後,放下電話說:“行了,媽那邊說了。”


    小別勝新婚,這一夜激情蕩漾的證據,在第二天一早依舊四處可尋。從客廳到臥室丟的到處都是的衣服,沒有來得及關上的門,還有張思齊鼻尖上一滴沒擦掉的粘液。


    被陳昌科電話吵醒的時候,楊帆多少有點不爽。看看時間在不過上午八點,不由苦笑著說:“二哥,你不知道我好久沒跟媳婦在一起麽?”


    陳昌科聽了哈哈大笑,一副陰謀得逞的表情說:“我這還算是客氣的,沒有半夜打電話叫你起來噓噓。我跟你說啊,這是跟老三學的,以前有次得罪了她,連續三天淩晨三點打電話給我。整的我差點內分泌失調,這帳隻好算你頭上了。”


    楊帆知道陳昌科在說笑話,自然不會往心裏去,其實楊帆並不知道,此刻陳昌科心裏也有點緊張。楊帆迴來每天自然是要交公糧的,睡的晚一點很自然,陳昌科就是想通過這個小細節來試探一下楊帆的反應。


    “好,下次你跟小明星亂搞的時候,我得了消息踹你的門去。”楊帆笑著用說笑話的語氣迴了一句,陳昌科心裏一陣暗暗放心,連忙笑著說:“好了,你休息吧,中午一起吃飯,下午帶你去玩。”


    掛了電話楊帆一臉的苦笑,從內心深處說,楊帆生活的圈子與陳昌科生活的圈子完全是兩迴事。電話聲吵醒了張思齊,睜開眼睛朝的張思齊慌慌張張的拿枕頭蓋住楊帆的臉說:“不許看,我現在難看死了。”


    楊帆一翻身就把張思齊按身下,兩具赤裸的身軀稍微一摩擦,張思齊雖然扭開臉,雙腳卻不自主的纏在楊帆的腰上。


    “在我眼裏,你任何時候都是最好看的。”甜言蜜語這個東西,對女人而言真是有錯殺沒放過。張思齊頓時心花怒放的正對著楊帆的臉,仔細的看這男人的臉說:“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最帥的。”


    楊帆做了個渾身打顫的動作,張思齊立刻笑的渾身亂顫,一番亂扭身子時突然停住,臉上的笑容也停止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呻吟了一聲。原來扭動之間,滑來滑去兩人連一塊去了。張思齊一個翻身上來,任憑白生生的身子在早晨的陽光下熠熠生輝,腰間使勁一陣亂聳。


    陳昌科在午飯前發了個短信過來,按照上麵的地址楊帆決定先做地鐵後打車過去。不是楊帆裝,而是這鍾點開車根本就是受罪,一個不順就能堵上半個小時。張思齊一臉春意未消,開車送楊帆到地鐵站,臨走張思齊笑著說:“不許在外麵偷吃啊。”


    楊帆一臉的苦笑說:“都被你榨幹了。”


    沒坐過地鐵,是無法領會這個城市的擁擠的。在茫茫多的人群中,所有人都是陌生人。在人群中間,感受著陌生帶來的沉寂,聽著車輪和鐵軌接觸發出的聲音和急促的風聲。這是一種融入城市的真實感覺,同時又能感受到這個城市的冷漠。總是在陌生的人群中穿梭的感覺,或許就是楊帆不喜歡這個城市的根源所在吧。


    找到陳昌科說的地方,一家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會所。門口站著迎接的人讓楊帆微微意外了一下,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龍超群。


    “楊哥來了,兩位陳哥正在包廂裏等著呢。”龍超群顯得有點不安的迎了上來,楊帆報以一個平淡的微笑,淡淡的說:“辛苦了。”


    龍超群頓時臉上笑開了花,連聲說:“應該的,昌平哥挺照顧我的。”


    一句話說出了到這來吃飯的原因,陳昌平要做個中間人。事實上龍超群有點杞人憂天了,他在為屈美美搞的那個聚會的事情擔心。其實楊帆壓根就沒把那事情放心上,屈美美這種小角色,在楊帆的眼裏根本沒有存在的可能。


    反過來龍超群也沒有為屈美美說話的意思,今天請陳昌平出麵,無非是為了把自己摘出來,免得被連帶著記恨。


    兩人一陣往裏走的時候,引來一片側目。這地方是龍超群的買賣,老板親自到門口接的人自然不簡單,隻是楊帆居然是打車來的,多少有點跌破眼鏡的意外。


    包廂裏陳家兩兄弟正在笑著聊天,看見龍超群領著楊帆進來,陳昌平站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注意楊帆的臉色。楊帆看起來一切正常的笑著說:“二位哥哥都先到了,不好意思啊,讓你們等了。”陳昌平心裏短時泛起一陣說出來的微微的慚愧,臉上嘿嘿的笑了笑,為自己之前的小肚雞腸自嘲的笑了笑。


    “今天是超群請客,我跟超群是處的還行。”陳昌平解釋了一句,楊帆笑著點點頭說:“自家兄弟,有什麽好客氣的。”話雖如此,不過楊帆心裏暗暗警惕,心說迴頭要弄清楚,龍超群這小子做啥買賣的。


    有了楊帆這句話,陳昌平和龍超群算是徹底的放心了,龍超群叫領班進來大聲吩咐:“抓緊上菜,今天來的是超級貴客。”


    酒菜流水般的上來,楊帆笑著對三人說:“這會所看起來生意挺清淡。”


    陳昌科聽了哈哈大笑說:“為了請你吃飯,超群今天停業一天呢。”


    龍超群趕緊端起酒杯說:“應該的!”說著朝楊帆笑著解釋:“我對四哥一直敬仰的緊,就是沒機會親近,今天有這個機會,我先幹三杯。”


    連著幹了三杯之後,不管這人在楊帆心目中往日的形象如何,此刻倒是給了楊帆一點豪爽的感覺。連幹三杯的龍超群,今天算是賣足了力氣,轉身又敬了陳家兄弟倆各自一杯。


    氣氛漸漸的活躍起來,陳昌平談起下午要玩的遊戲,露出不服氣的表情說:“今天我們怎麽都不能再輸了,麵子都丟光了。”


    陳昌科順著這個話看看楊帆說:“打虎親兄弟,下午我們好好合作,贏的漂亮一點。”


    楊帆苦笑著說:“我都不知道你們玩的啥,怎麽合作?”


    陳昌平趕緊解釋說:“就是一個仿真槍的實戰遊戲,子彈雖然是假的,但是打在身上照樣疼的厲害。這還是穿著避彈衣的部分中彈,其他部位中彈的話,青紫一塊是肯定的。”


    接著陳昌平又解釋了一番規則,楊帆總算是弄明白了,原來這是他和龍超群合夥開的一個買賣。這買賣生意還不錯,京城裏那些整天不太忙正經事的太子們拉幫結派的在遊戲裏對抗。遊戲對抗倒是小事,勝負卻都是帶了彩頭的。最近陳昌科他們一夥輸了機場,幾十萬丟進去是小事,麵子丟不起。


    龍超群在邊上對陳昌平說:“大哥,我覺得您也太實誠了,上次老史那幫人裏頭明顯是帶了專業人士的。其中有兩個,根本就是現役軍官。”


    西山別院的後院映在一片綠叢間,三個老家夥正在悠閑的喝茶聊天。從他們的嘴裏說出來的話,難得有半句閑話。此刻看似悠閑,實際上卻在聊著楊帆。


    “這小子,居然說我們是拔苗助長,你們說說看,我們有這麽幹麽?”當著楊帆的麵時,張大炮倒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此刻卻做出義憤填膺的樣子。露出很是為麵前這兩位鳴不平的架勢,其他兩位偏偏還真的沒注意到,這家夥的眼角中帶著一絲狡黠。


    表現最為不滿的,自然是陳老爺子,但也隻是一陣冷哼沒有說啥。周明道倒是沒有絲毫動怒的意思,始終是保持一種平和的心態說:“愛之深,責之切。這小子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嗬嗬。”周明道說著居然笑了起來,搖頭歎息說:“老早我就說了,這臭小子要是做學問,或者成就更大。就從政這條路而言,最初雖然略顯毛躁,但是就最近的表現來看,他已經相當的成熟了。進步之快,倒是出乎預料。”


    “這小子最大的優點是他知道我們不會對他袖手旁觀,把主要精力放在抓經濟上。如今是經濟掛帥的年代,這點抓好了就是硬道理。他在這方麵,天生就是一把好手,加上仗著我們給他撐腰膽子賊大,運氣又好的離譜,這爬的這麽快。”陳老爺子恢複了平時嚴肅的表情,說話還是一貫的慢條斯理,但是非常有力度。


    “說到運氣,當年在天美集團的問題上,假如不是田仲在s省擔任副書記,那事情很難善了。”周明道笑著感慨了一聲,當時天美雖然隻是簡單的轉移走了一個總部,但是對外產生的影響是巨大的。


    “狗屎運,天曉得這小子為啥走到哪裏都能趕上好事。到海濱市也是這樣,被刻意的壓了半級也就算了,居然趕上國家給了五個計劃單列市的指標。海濱市雖然底子薄,但是架不住他是沿海城市,又是南海的軍事後勤大本營。從軍事和經濟的角度考慮,中央本來就有這個心思。”張大炮也調侃了一句,這些鮮為人知的事情,在他們的嘴巴裏就不算啥新鮮事了。


    三人說起這兩件事情時,表麵上看起來雲淡風輕的,實際上這兩件事一個透著極大的風險及機緣巧合。前者s省是全國經濟名列前茅的省份,到這麽一個省去挖牆腳的風險之大可想而知。偏偏當時田仲在那,又是吳地一係的大將,有田仲居中調和,楊帆有驚無險的過來了。雖然說日後陳家為此付出了不少代價,但是就結果來說,付出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楊帆南下天涯一事,怎純粹是機緣巧合。事先老家夥們也不知道有計劃單列市的風聲,後來才知道,中央領導人為改變近年國家經濟增長出現緩慢的趨勢,早一年就在謀劃增加計劃單列市以此掀起一股基礎建設新一輪拉動內需的風潮。楊帆到了天涯省後,這個事情正好拿出來討論,祝東風知道後順而借勢。因為中央南海戰略的考慮和祝東風的借勢,這個事情才能變得如此順利,不然即便是三老極力推動,麵臨的阻力也將是巨大的。要不怎麽說楊帆走的狗屎運呢?


    “從政者,不單單需要能力,更多的還是需要背景和運氣。”周明道也感慨了一句,他這輩子雖然沒有怎麽正麵卷入政壇漩渦,但始終堅定不移的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去幫助陳老爺子。


    午飯之後,一幹人等驅車到了郊區的山腳下一處大型的射擊休閑會所,停車場裏之前已經停了十幾輛車了。四人下車後進了會所大廳,裏頭十幾張桌子上坐著的二十幾號人,中間一排桌子是空著的,兩邊的人互不說話,涇渭分明的形成了兩撥對立的陣營。


    靠外麵的這撥人看家陳家兄弟來到,立刻一起站起來,齊聲喊:“二位陳哥好。”


    不等陳家兄弟介紹楊帆,裏頭那撥人裏頭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大陳、小陳,我還當你們輸怕了不來了呢。”


    楊帆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剃光頭的瘦子站了起來,懶洋洋的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正在說話。這小子目光裏帶著一股挑釁的意味,楊帆不用猜都知道來者不善。


    “吳天,別人怕你,我們兄弟幾時含糊過?今天打算怎麽玩?”陳昌平往前一站說話,別看他平時在自家人麵前顯得挺低調的,這會子站那裏氣勢倒是十足。


    “楊哥,吳天這小子也是紅三代,跟大哥二哥一貫的不對付。”龍超群及時的在楊帆耳邊低語,解釋清楚了雙反的立場。


    “既然不含糊,今天就玩大一點,一邊十個人,總數一百萬,多活一個人加五十萬。”光頭吳天說話的語氣陰森森的,一雙三角眼看過來是透著一股陰翳。


    “ok,就這麽說定了,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現在大家對表。”陳昌平一口答應下來,兩邊的人各自去準備。


    走進裝備室內,二陳這才介紹了一句:“這是我兄弟楊帆,大家喊四哥。”


    這幫小夥子看起來都是跟二陳混的,見他們這麽介紹楊帆,臉上紛紛露出恭敬的表情。遊戲規則說穿了很簡單,雙方裝備同樣,每人一件防彈衣一個鋼盔,一把仿真五六式衝鋒槍。兩撥人在同樣的距離內同時朝中間的一座山峰挺進,奪得山頂上的紅旗帶迴出發點為勝者。被彩彈擊中頭部和胸部一槍即算斃命退出,擊中其他非要害的部位則必須停留在原地,可以繼續戰鬥。


    換裝備的時候,龍超群湊近楊帆低聲說:“楊哥,你勸勸兩位哥哥,吳天那邊有一半的人是現役軍人,我們這邊都是草台班子,這仗沒有贏的可能啊。”


    楊帆聽了沒有說話,而是安靜的看著室內的沙盤,靜靜的思索著,對龍超群的意見不置可否。龍超群見楊帆沒說話,繼續低聲說:“我已經叫了幾個現役的軍人過來。”


    楊帆這才啊的一聲,點點頭說:“我去勸勸他們。”


    說著找到二陳,楊帆笑著說:“想贏的話,還是要請幾個外援的。”


    陳昌科冷笑兩聲說:“龍超群讓你來的吧?他找的人都是一些普通的貨色,吳天那邊幾個外援都是特種兵,就算請外援我們也贏不了。”


    楊帆不由一陣奇怪說:“這話是怎麽說的?知道贏不了還賭這麽大?”


    陳昌平在邊上湊近了笑著低聲說:“老二在挖坑呢,先前讓他贏了兩次,就是等著今天賭大一點。規則是可以請五個外援,不過不是龍超群請來的,是你媳婦幫忙找來。”


    楊帆一聽這兩人早有準備,不由苦笑說:“瞞的我好辛苦,我就不湊熱鬧了,找個地方看熱鬧就成。”


    陳昌科趕緊說:“別啊,我們兄弟三人一起上,好好陪他們玩一把。”


    楊帆想了想說:“我還是不參加了,不過倒是可以給你們出個主意。”說著楊帆走到沙盤前,看著沙盤說:“你們注意到這片開闊地沒有,邊上有一條淺溝,這裏是對方來迴的必經之路。能不能在這裏做點文章呢?”


    “首長說的好,與我們商量的戰術不謀而合。”一個欣喜的聲音傳來,楊帆一扭頭,看見戴龍正朝自己笑著,啪的一個敬禮說:“首長好!”


    楊帆有軍籍在身,本能的迴了一個軍禮笑著說:“是你啊,你們商量的戰術說來聽聽。”


    “放棄正麵迎敵,對方自然會想到我們會在迴程的路上打埋伏。所以,我們考慮的是一個對方最想不到的地方進行伏擊,而且這個伏擊分成兩部分走……”戴龍一番介紹後,一幹人等已經準備完畢。


    龍超群也換上了裝備,隻是看起來有點不太自然,自己準備的五個人,比起張思齊弄來的這五個,那真是天差地別了。


    比賽時間到,端著望遠鏡站在會所的頂樓,楊帆目睹了整個比賽的進程。吳天那邊順利的拿到紅旗後,立刻意識到對手要在歸途中打伏擊。迴程的時候很是小心,眼看到了開闊地一帶,發現唯一能埋伏的地方是那條淺淺的溝,小心的派個人過去偵查,結果被一槍擊中要害。吳天這邊頓時一陣火力壓製,全力朝淺溝發起攻擊,絲毫沒有顧忌到背後。沒曾想,張思齊弄來的五個士兵,都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見過血的主,最是擅長隱蔽的高手。


    就在吳天他們以為發現了伏擊的對手,利用地利大舉進攻而忽略背後的時候,五人鬼魅一般的從後麵冒出來,一通精準的點射,戰鬥輕鬆的結束了。溝裏二陳為首的五人全部被掛掉,但是對手全滅。這個戰術安排的非常巧妙,溝裏的人全部掛掉,主要還是因為二陳都是一般的玩家,一點都不專業。就拿陳昌科來說吧,最後時刻居然跳起來裝英雄,結果被一個腿部中彈的對手補了一槍,直接爆頭。


    比賽結束,二陳自然是大大的賺了一票,楊帆親自送走五個外援,迴到大堂時。兩邊的人在大堂裏遭遇,吳天心裏很不服氣。陳昌平得意洋洋的樣子,笑著諷刺吳天說:“吳天,多謝你的讚助。正好我最近看上一輛新款跑車。”


    被擠兌的心裏很是不爽的吳天立刻迴了一句說:“老子點背,居然輸給一個活王八。”


    這話頓時說的陳昌平一陣臉色鐵青,二話不說揮拳就打了過去,兩人頓時廝打在一處。氣人都跟著衝上去幫手,架越大越大,形成了二十來人的群毆。


    楊帆一看這個陣勢,立刻先扭頭找趁手的家夥,情急之下順手摸了一把茶壺在手。發現陳昌平給吳天按在地上,楊帆二話不說衝上去,茶壺照著吳天的腦門給了一下結實的。砰的一聲,茶壺成了碎片,吳天搖晃著站起來,看看身後下黑手的家夥。趁你暈要你命,這是楊帆一貫的打架風格,抬腳就是一個熟練的撩陰腿,雖然沒踢到要害,踢在大腿內側也夠吳天疼的一聲慘叫搖晃著倒地。


    倒在地上的陳昌平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看明白確實偷襲者是誰後,楊帆已經旋風般的衝到陳昌科的對手後麵,抬腳照著對手的後腰就是一記狠的,踹的對手一陣踉蹌時,抄起身邊硬塑料的水牌,衝上去照著對手的臉上就是一下。偷襲得手兩次的楊帆很快遭了報應,後腦勺一陣風起,啪的一聲挨了一水牌。


    楊帆疼的哎喲一聲叫起來時,從地上爬起來的陳昌平一聲怒吼,一個猛的前竄,抱著對手的腰往牆上撞。陳昌科也衝過來,對著偷襲楊帆的家夥的臉上就是一頓老拳。


    會所不是沒保安,不過這些人打架,保安們一點都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就是站在邊上幹著急。結果是雙方打到後來吳天那邊全部倒下,二陳這邊兄弟三人奇跡般的都還站著,不過一個一個的都是鼻青臉腫的,楊帆的腮幫子上也挨了幾下狠的。


    陳昌平走到倒地上喘氣的吳天跟前蹲下,伸手拍了拍吳天的臉說:“從小學開始我們就打架,你什麽時候贏過?都快四十的人了,忘性也大了,在我的地盤上也敢挑釁。不過哥哥我懂規矩,沒讓保安幫忙。不服氣,我們下次再打。”


    保安過來把戰敗者扶出去,雙方都沒有擴大衝突的意思。兄弟三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喘氣時,陳昌平朝楊帆笑著說:“多謝了。”


    楊帆齜牙咧嘴的,很不滿的瞪了一眼說:“廢話,我們是兄弟。”


    陳昌平頓時感覺到眼睛裏一陣濕熱,趕緊扭頭揉了揉眼睛,迴過頭時哈哈大笑說:“對,我們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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