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荊請罪?”


    和珅瞪大了雙眼。


    正在下城牆樓梯的他,一腳踩空。


    好在也是幸運了,最後兩三節階梯,和珅隻是滾了一個軲轆。


    “呦,老爺!”


    劉全趕忙過去攙扶。


    起來的和珅還沒來得及拍拍身上的灰塵,一臉緊迫之色的追問:


    “別開玩笑,負荊請罪?你當初可是說好了,借他們的錢財沒的打算還的,如今又給他們請哪門子罪?


    況且,這一句不是單單要給認罪就可以解決的了。


    沙俄人要的是土地,土地。”


    趙忠卿故意歎息一口,裝作無奈模樣,“我也沒辦法,麵對如今的局勢,但凡能夠有一丁點的辦法,也不會這麽做。”


    “你這次過去,告訴洋人,我下個月過去,這一個月得讓我處理完國內的事,之後任由其處置。”


    “下個月……下個月……”


    和珅不可思議。


    一頭霧水的他,再一次用審視的目光看向趙忠卿,從頭到腳看了個遍,仔仔細細的打量,希望能夠從其眸子中勘探出一絲撒謊的意思來。


    畢竟當初地產暴雷前夕,趙忠卿裝瘋賣傻就十分的真。


    他已經被趙忠卿精湛的演技欺騙過一次,這一次他可能還是在演戲……


    攙扶著自家老爺的劉全也被一向自信的趙大人這番話給搞傻了。


    在他的心裏。


    無論是遇到任何困難,趙大人都絕對有辦法。


    這一次,他也同樣認為。


    即便京城的百姓,乃至整個華夏的百姓都認為趙大人這次就是甕中之鱉。


    可剛剛大人的這一番話,負荊請罪……


    難不成,這一次,他們真的成了甕中之鱉。


    “趙大人,您可別開玩笑了,劉全知道,您一定有辦法的,不就是沙俄洋毛子嗎,不就是他們占了黑龍江,沒事的,咱們還有巨炮的。


    有古斯塔夫巨炮在,他們算什麽。


    隻需要放出一炮來,所有的都灰飛煙滅了。”


    劉全倒是想的還算天真。


    “巨炮……巨炮需要長時間的組裝準備,沒有足夠的軍隊對沙俄人進行抵擋,你以為巨炮能發射成功?”


    “軍隊,咱們召集這京城周圍所有大大小小工廠的員工進行抵禦不就行了?”


    “不,武器,沒有武器,所有人上去,就是送死。”


    趙忠卿心裏知道,目前自己要做的就是拖住時間,讓工廠製造更多的武器。


    至於巨炮,已經不用千裏迢迢運送去黑龍江進行抵禦了。


    巨炮就在京城安家。


    他是京城的屏障,也是震懾沙俄人的有力武器。


    賈某某天天嚷嚷著迴國,那是因為他在國外,知道國內拿他沒辦法。


    自己嚷嚷著過去負荊請罪,那就得需要一個依仗,那就是巨炮。


    有巨炮在,就算自己一再拖延後,讓沙俄人受不了,他們也絕對會掂量掂量京城這尊巨炮的威力。


    所以,他們隻能選擇相信,期待自己,真的會過去負荊請罪。


    ……


    次日。


    一石激起千層浪。


    整個京城早已因為趙忠卿下達的開城門命令,整個城的百姓已經是人去樓空。


    唯一沒有離開的。


    隻有京城大大小小工廠的工人。


    很簡單,他們沒有任何理由離開。


    以廠為主體,以員工為兵員的征兵策略從一開始就進行。


    工廠采用自願退出製。


    凡是不想參加戰爭的,早已經退出,由甘願奔赴死亡的青壯接替崗位。


    趙大人想要去負荊請罪的消息,迅速傳開。


    流水線上議論的話題,不再是即將發生的戰事。


    而是趙大人這一番操作,實在是讓人咋舌。


    “趙大人到底怎麽迴事?當初用契約借了沙俄人銀子 ,如今對方來討債,又要過去主動請罪?”


    “搞不懂,搞不懂,和地產一樣,趙大人的行為,永遠是那麽的稀奇古怪。”


    “要我說,請個屁的罪,打過了才知道,老子憑實力借到的銀子,關你毛事,還給你是給你他娘的臉了,不還,那是本分。”


    “你以為趙大人想還啊?


    以趙大人的秉性,這銀子壓根就沒打算還。


    還不是……”


    說到這裏。


    員工的聲音壓低了幾分。


    “還不是人家都抄刀子砍上門來了,刀都架脖子上了,不還就沒命了。”


    “那你說,一旦趙大人真的一個月後去負荊請罪,咱們會不會就不用打仗了?”


    “嗯……有可能,如果真的不打仗了,咱們可就是白白建了如今這個鐵飯碗,真是老天爺眷顧。”


    廠區內。


    正在擺著苦瓜臉的劉全即便走過來,這些員工也沒有停嘴的意思。


    要是擱以前,誰要說趙大人的不對,他們這位劉大人絕對第一個反駁,怒罵。


    見到劉大總管一個人坐在角落失魂落魄。


    正在旁邊的員工,不由的多嘴問道:


    “我說大總管,趙大人真的要去負荊請罪?”


    劉全沉默。


    他的沉默。


    已經可以說明答案。


    這把全場其餘懸著一顆心的員工們,徹底放下來。


    趙大人要去給沙俄人認罪的消息,算是徹底落實了。


    “唉!”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想到趙大人這種人,也得履行承諾,也跳不出這個魔咒來。”


    “瑪德,趙大人就不能等我們和那沙俄人打一仗後,在作決斷嗎?”


    “劉大總管,您就勸勸趙大人吧,打了再說。”


    劉全輕歎出一口氣,從凳子上坐起,沒有說話。


    打……拿什麽打算?


    軍械廠的製造速度實在太慢。


    他身為整個片區的負責人,對於軍械廠的生產情況,尤為清楚。


    軍械廠在場員工已經達到了超負荷狀態。


    員工人數穩居周邊所有工廠第一。


    但是產量,確是所有工廠墊底的存在。


    沒辦法。


    武器是很難生產的,製作工藝講究。


    長槍,防彈衣,手雷。


    這三個玩意,那都是馬虎不得的。


    即便每天流水線三班倒,產量也目前僅僅夠武裝二萬人的樣子。


    而……


    想到 這裏。


    劉全眺望過去北方黑龍江位置。


    那個位置,如今已經被占領。


    在那片雪域領地之上。


    是足足 十萬沙俄人,手持火槍的沙俄人。


    有一個辦法倒是可以去對付沙俄人。


    那就是運送巨炮。


    和劉全想到一起的,還有正在工作的員工們。


    “兄弟們,趙大人還有古斯塔夫巨炮啊,有巨炮在,咱們肯定能夠趕走黑龍江的沙俄人,肯定能夠拿迴我們的領土。”


    “是啊是啊,巨炮當初可是滅殺了範家那麽多人!


    威懾力十足的啊!”


    “趙大人為什麽不用巨炮啊!”


    劉全白了這些傻瓜一眼。


    外人隻看得見巨炮的神威。


    卻不知神威背後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首先。


    擺在麵前的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要想趕走如今盤踞在黑龍江全境的沙俄人,就得把巨炮運輸過去。


    運輸到黑龍江本土後,進行長達一天的組裝。


    試問,這樣的一個漫長的時間段。


    他沙俄人是傻子嗎?眼睜睜的看著你這大殺器擺在他們麵前,而無動於衷?


    所以說。


    巨炮雖強。


    可一旦沒有軍隊對其進行保護,對其進行阻擋敵人,那麽它也就組裝不了。


    軍隊呢?


    沒有武器的軍隊,不叫軍隊 。


    目前擺在麵前的就是這麽尷尬的問題。


    趙大人之所以做出如此妥協的,卑躬屈膝的行為就是該死的武器問題。


    軍械廠生產太慢,洋人來的太快,完全沒有時間準備。


    劉全牙齒緊咬。


    他似乎理解趙大人的難處了。


    劉全轉身離開了泡棉廠。


    如今所有工廠,到處都是討論趙大人負荊請罪一事。


    很憋屈。


    但沒辦法。


    他劉全此刻也煩悶的慌。


    說實話。


    趙大人一直都是他的偶像,自己心裏的偶像不是什麽唐太宗,不是什麽漢武帝。


    這個世界是複雜的,邪惡的,荒唐的。


    趙大人確實淩駕這之上的。


    他把人性把握到了極致,他無視規則,他戲弄著所有人。


    尤其是他解決問題的辦法,永遠都是常人的大腦所思考不到,不敢思考的。


    這樣的一個怪人。


    他劉全喜歡。


    天下所有的聰明人都喜歡。


    能夠被社會規則所禁錮住的,都是蠢人。


    隻有打破規則,逆向思維之人,才是真正他劉全喜歡的。


    可是如今。


    自己的偶像趙大人竟然要向那該死的洋人妥協。


    這股憋悶的氣,讓他這個做奴才的都喘息不過。


    鬱悶,苦惱。


    湧上劉全的心頭。


    他恍惚間,已經走到了京城的大街上,走到了山海大學的門前。


    山海大學位於京城的黃金地段。


    原先這裏是一片廣場。


    自從山海大學建立之後。


    裏麵除了些許洋人教師居住外,再無他人。


    而這所學校因為先進的思想,尤其是以洋人為老師的教學理念,學習什麽天文地理科學,讓世人無法接受。


    四書五經學了幾千年,社會一直很好很和諧的運轉,忽然讓學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自然不會有家長願意把孩子送到這裏。


    可是今天……


    怎麽有這麽多人?


    山海大學門口人頭攢動。


    人山人海。


    摩肩接踵。


    仔細看,還都是父母拽著孩子過來。


    一個個盼切的隔著鐵柵欄往裏一個勁的望。


    有踮著腳,往裏擠的。


    有舉著孩子,往裏擠的。


    還有把孩子從圍牆外麵,準備扔進去的。


    “我家孩子要報名入學!”


    “我家也要!”


    劉全嗬斥了一聲,同時腦海中迴憶起來昨日離開趙大人之際,趙大人說過,為了避免自己去洋人那邊負荊請罪一去不歸,必須為這個帝國培養好一個接班人。


    趙大人因為先前地產建大門,擼貸範家,契約詐騙沙俄人,如今更是要負荊請罪,他的名聲早已經爛透,自然是無法登基稱帝的。


    這也就是為什麽趙大人身居紫荊城,夜宿後宮,發布詔書,執掌天下後還是以大人的身份自居。


    一個皇帝。


    名聲臭一點,或許還有救。


    但是趙大人是從頭到尾在毀自己名聲。


    沒想到趙大人昨天說的是真的,他真的要選拔一位未來的華夏的繼承人……劉全心裏感歎一句。


    整個哄鬧的人群,因為劉全的到來,陷入沉寂。


    堂堂的劉大總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山海大學負責招生的幾名洋人,見到這位時常陪伴在趙大人麵前的男人出現,自然也是畢恭畢敬,鐵柵欄門也在此刻打開。


    有了可以穩定住局麵之人,他們終於可以開始招生了。


    劉全瞥了身後人群一眼,從鐵柵欄門縫進入。


    經過和洋人的簡單交談。


    得知,確有此事。


    確實是趙大人在為自己準備後事,為自己挑選一個未來的接班人。


    劉全歎息一口。


    命人取來花名冊,取來鉛筆。


    當著眾人的麵,所有送孩子過來的家長的麵,幾名洋人老師的麵,簽下了自己的……兒子的名字。


    劉大能。


    三個字,赫然呈現在花名冊之上。


    這瞬間遭到鐵柵欄外的一群人的口誅筆伐。


    “這不會是內定吧?!臥槽!”


    “我就說這種好事,怎麽可能輪到我們的孩子。”


    “這麽大的基業,不內部消化嘍?”


    “瑪德,就不知道避著點我們嗎?!”


    劉全倒是不避諱。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


    奸的堂堂正正。


    “哦,對了。”


    畢竟這隻是報名。


    後麵還有很多考試篩選呢。


    為了保險起見。


    劉全又添了一個名字。


    “豐紳殷德。”


    “嘿嘿,這些就好了,我兒子,老爺的兒子,雙保險,少爺豐紳殷德聰明著呢,一定能夠入學的。


    即便入不了,還可以找趙大人走走後門。”


    劉全心裏暗暗道。


    寫完這兩個名字後。


    劉全才讓洋人教士打開鐵柵欄大門,放眼前的一大堆平民的孩子過來簽名。


    既然趙大人要犧牲自家,換取華夏平安。


    那他劉全唯一能做的,就是為趙大人選擇一個合適的後繼之君,以彌補趙大人未能完成的稱帝夢。


    劉全拍拍手,喜上眉梢的當即就要迴去給自家老爺稟告。


    這可是一件大好事。


    隻要讓自家老爺最近多找找趙大人,多吹一些耳旁風,這繼位人選,妥妥的就是少爺豐紳殷德。


    “朗格裏格朗~”


    “老爺一定會感謝我寫下了豐紳殷德這四個字的!”


    劉全吹著小曲,一路朝著和府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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