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以後——


    幹淨整潔的關道上,行駛著一輛豪華氣派的馬車上。車上坐著幾名年輕夫人,還有三個婆子,可小孩子足足有五名之多,其中包括牧舒遠家的甜甜和康康,還有張椿家的騰騰,還有巧心的雙胞胎女兒月月和星星。


    幾個孩子難得聚到一起,年紀又都相仿,所以格外玩的來,今早甜甜非鬧著要吃城裏的水晶糕,底下四個弟弟妹妹馬上附和,沒辦法,幾個娘也隻好跟著了。


    張林剛把馬車在莊門口停好,陸滄洲就第一個衝過來,把自己媳婦和兩個孩子接下來,嘴裏還不停的抱怨,“我說我騎馬去吧,你還不幹,非由著他們胡鬧,自己都快臨產了不知道嗎?”


    九個月以前,牧舒遠又懷孕了,然後親口告訴了他,他竟高興的硬是在陸府門口放了十掛鞭,每個路過的人都塞了個一兩銀子的紅包,看的甜甜和康康直眼紅,還問她,“娘,你懷我們時,爹也這樣高興的嗎?”


    哎!這問題著實讓牧舒遠為難了一把,他們倆出生時的遭遇……那可是一個不如一個,最後她隻能留下一句“問你們爹去吧”,就趕緊逃之夭夭了。


    這九個月以來陸滄洲一直奉守承諾,幾乎天天下了任就迴家陪她,一個外差都沒出去辦過,連老侯爺和老夫人都感到驚訝。


    牧舒遠笑著迴答,“來去都是坐馬車的,也走不了幾步路,你怕什麽?


    “那也很顛啊,你們要再不迴來,我就要騎馬追過去了。”陸滄洲低頭在兒子頭上拍了一下,“你哦,下迴不許鬧娘,想吃什麽跟爹說。”


    康康很委屈,皺著小臉用手指指姐姐,“爹偏心,明明是姐姐提議的,可爹每次都罵康康。”


    “好啦,大丈夫能屈能伸,呐……姐姐多分你一塊水晶糕好不好啊。”甜甜很大氣的多賞了他一塊糕點,小家夥馬上把剛才的事忘了,開開心心吃起來。


    後麵的葉醒春站到馬車旁,先把媳婦接了下來,隨後就領著人走進莊裏,完全忽視了還乍著兩隻小手等在那個兒子。


    “今兒都買什麽了?別每次都惦記給我和兒子買,好容易來趟京城,你也給自己買些喜歡的衣服首飾,咱們那可是沒這種款式那。”


    “知道啦”張椿眉開眼笑,“我買了個步搖,還給外公和爹買了兩匹布料,說是什麽江南的水錦呢,摸著甚是滑手,還給你買了幾件已經裁好的夏衣,舒遠說,她也常在那給侯爺買呢。”


    “好,哪天有空咱們再去,隻給你自己買。”


    爹娘對話的聲音越來越遠,騰騰還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可他已經習慣了,隻要他和娘同時出現在爹麵前,爹大概率都會選擇性的把他忽視掉,最後還是在旁邊的偉坤看不下去眼了,把孩子抱了下去,騰騰也不介意,跟偉坤叔叔道過謝,自己邁著小短腿便追了上去。


    當兩個一模一樣、粉雕玉琢的小丫頭從馬車裏走出來時,偉坤立刻過去把兩個孩子抱了出來,然後才扶著巧心下車,“怎麽樣?今天出去開不開心啊?”


    “開心。”兩個小丫頭奶聲奶氣的迴,偉坤露出大大的笑臉,這麽多年,他憨憨的樣子一點沒變,不過身份可是水漲船高了,如今以被夫人提拔成莊子的大總管,連胡管事都得聽他的。


    張林卸完了人,剛想牽著馬車往後麵馬坊走,卻突然見薛嬤嬤從裏麵慌慌張張跑出來,那焦急的樣子,連偉坤和巧心都被嚇了一跳,趕緊追過來詢問“薛嬤嬤,您這是怎麽了?”


    “哎呀,夫人……夫人快生了,看來這迴又要早產,你們兩個,趕緊迴府把產婆接來,現在馬上就去。”


    此次迴莊子,就是為了迎接難得來一趟的牧興邦一家和葉醒春一家,再想著預產期還差一個月,所有就沒帶產婆,誰想到,夫人竟又要早產了,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啊?快、快生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巧心比劃完,立即抹頭領著兩個孩子往後雨院跑。


    “好,我們馬上就迴去。”說話間,偉坤和張林已經飛快上了馬車,疾馳著往京城趕去。


    而此時的後院已經亂成一片,蘭姨娘把剛睡醒的兒子軒軒塞給牧興邦,跟著幾個嬤嬤就衝進產房,張椿、巧心有樣學樣,不一會兒功夫,偌大的院子裏隻剩下了一群男丁,領著自己家孩子殷切的守在外麵。


    陸滄洲急瘋了,站在那不斷拍打著房門,歇斯底裏的喊,“能不能把我也放進去,我答應要陪著遠兒的。”


    “哎呀,女婿,女人生孩子……你進去也幫不上忙啊,而且這都三胎了,舒遠應該很快就生完了。”牧興邦趕緊過來勸慰,免得他一會兒把門敲壞了。


    老侯爺也是心急的,卻沒敢表露出來,隻吩咐旁邊的妻子,“你讓小廝迴府,趕緊把庫房裏的靈芝跟參片都拿來,一會兒好給兒媳補補身體。”


    “好。”老夫人立即吩咐旁邊丫鬟,可一轉頭,又聽見了兒子催魂般的嚎叫。


    “你們開門,讓我進去,我得進去陪著遠兒。”


    “陸滄洲,你滾開,別在那……在那妨礙我生孩子。”素來溫婉賢淑、端莊優雅的侯爺夫人居然哭了,聲音嗚咽而顫抖,但大夥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被氣哭的還是疼哭的。


    在房門外的陸侯爺,素日威嚴俊朗的臉龐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額上更是急出豆大的汗珠,柔聲懇求道:“遠兒,讓我進去陪著你吧,對不起,都是為夫的錯,咱們再隻生這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生了……”


    “滾!少在門口煩我。”侯爺夫人再也忍不住憤怒地口出惡言,這迴大夥兒都明白了,原來她是被自己夫君氣哭的啊。


    “親家,咱們在這也沒用,不如去裏麵下盤棋吧。”牧興邦看老侯爺馬上就要過去在後麵揣兒子一腳,便趕緊迴來把人領走了,順帶牽著幾個孩子。


    “遠兒,你不是希望生孩子時我可以守在門口嗎?如今怎麽又攆為夫走了?你開開門,讓我進去陪著你,我保證進去之後就閉嘴不說話了……”


    “你走,我懶得跟你廢話。”天!她原來是希望生孩子時能有他在門外陪伴的,可設想的怎麽和實際情況完全不一樣啊,他竟是這樣噪舌,囉囉嗦嗦沒完沒了,本來肚子就夠疼的,還得抽出精力去對付他。


    門外的路侯爺冷汗濕透了背脊,心慌意亂膽戰心驚,在聽到愛妻的哀嚎時,心裏終於體會到淩遲般的疼痛,本想不再出聲打擾她,可理智還是壓製不住潰堤的擔憂,衝動得再次大力拍起了門。


    “嶽母,薛嬤嬤、周嬤嬤,你們開門讓我進去,求求你們了。”可是……迴答他的卻是一聲高過一聲的淒厲叫聲。


    他臉色刷地慘白了,雙腿頓時一軟,大手緊緊攀住門框,才總算勉強撐住自己的身體,心卻是處於極度的惶恐和不安之中。


    因為之前兩個孩子出生時他都不在身邊,所以沒有直觀的感覺到,生孩子原來會是這樣的痛苦啊。


    “遠兒……你還好嗎?求你開門。”那語氣裏竟還帶著幾絲哽咽,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的。


    就在此時,門裏的兩個老嬤嬤終於忍不下去了,衝出來便嚷……


    “我說侯爺啊!夫人在裏頭生孩子,您在外頭怎麽就知道添亂啊?”


    “就是,您這樣一直又怪叫又拍門,擾的夫人都沒法聚力了。”


    “哎呀……滄洲,你快隨我坐下等吧”一直捂著耳朵站在身後的葉醒春也按耐不住了,後悔剛才還不如領著兒子去申坨那裏躲清淨呢。


    不多時,張林、偉坤拉著兩個產婆迴來了,開門的瞬間,陸滄洲也想趁亂擠進去,去被老夫人一把拉開,自己頂替了兒子的位置。


    陸滄洲心亂如麻,可又沒法跟自己娘發火,就那樣直挺挺在門口杵了兩個時辰,


    而牧舒遠叫聲一直沒有停止,又過了半個刻,他忽然聽見裏頭的妻子發出一聲最淒慘的叫聲,嚇的他大腦一片空白,心也跟著劇烈震蕩一下,唯一的念頭就是……不生了,以後再也不生了!


    接著……響亮的哇哇啼哭聲傳來,還有薛嬤嬤興奮的叫聲:“哎呀!是個壯實的小少爺呀!恭喜陸侯爺、賀喜侯爺夫人,陸府又喜添男丁啊。”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又是個男孩、又是個男孩,遠兒……你受苦了。”接著是母親的聲音。


    “哇……孩子長得真好看啊,也帶酒窩呢,夫人……您快看看”這是張椿的聲音。


    最後是蘭姨娘,“遠兒……好好休息,孩子很好呢。”


    可隻聽見房門突然外傳來“撲通”一聲,飽受驚嚇後又乍聞喜訊的陸侯爺居然華麗麗的——暈、倒、了!今天可真是深受京城百姓崇拜和敬愛的陸大將軍最狼狽、最悲慘、又最為幸福的一天啊!


    “滄洲,你怎麽了?”


    “侯爺,小的去給您叫大夫吧。”


    裏麵的牧舒遠聽見表哥、偉坤還有張林的急喚聲,不由一翻白眼……哎!陸侯爺,看來你也不過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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