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季節,我被帶出了牢房。


    我被人像是牲口一般對待,第一次接受了審問。


    審問之後,我又被帶迴了牢裏。


    在暗無天日的牢裏,我吃著豬狗不如的食物,哽咽並且詛咒――


    我詛咒所有的人。


    我詛咒所有的人不幸。


    我詛咒這個國家陷入戰火。


    我詛咒這個國家的人被盡數屠盡……


    我詛咒這個國家就此覆滅。


    隻要我還活著,我就一定要這個國家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我渴望著。


    不管是天災、疾病還是人禍……


    不管是任何形式的災厄,我詛咒著這個國家的命運。


    然而詛咒,就和怨恨一樣。


    無論我再怎麽詛咒,無論我再怎麽怨恨,結果都什麽也沒有發生。


    最後受到影響的就隻有我,就隻有我的心情變糟了,就隻有我的身體和精神狀態變差了。就隻有我在委屈和不甘中持續著怨恨,持續著詛咒。


    初雪之後,我迎來了第一次審判。


    我被像是囚犯一樣戴上了鎖鏈,帶到了大眾的視野之中。


    我巡視著周圍,在場的所有人都冠冕堂皇、大義凜然,以往仰視我的目光變成了輕蔑與審視,我不由自主地當庭笑了出來。


    所有人當場震怒,一切都是那樣的可笑!


    但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我從未有想過;


    身為公主的我,竟然會隻進行一次審判,就被定罪!


    當我在牢裏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我再次笑了……


    因我的丈夫通敵叛國,我被株連同罪。


    示眾十日,當街斬首。


    因為子虛烏有的罪行,我第一次離開了庭院,離開了鳥籠,見到了外麵的天空。


    初雪之後的天空很是清澈,清澈蔚藍色的天空,綿軟如寐的白雲,平靜而又祥和。


    與那天空之下的人群正好相反。


    吵雜、混亂,道聽途說地恨意,子虛烏有地怨言,可憐而又可笑。


    示眾第一日,人群中充斥著各種汙穢謾罵。他們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卻裝作好像親眼所見般地理直氣壯。


    可恨而又可氣。


    人群中,有小孩向我扔出了石頭,盡管那石頭隻是飛過,並沒有砸到我,但已經足以勾起我的怨恨了。


    我從人群的左邊掃過,我確保自己記住看過的每一張麵龐。事情不會就這麽算了的。就算是死了,就算是化作厲鬼,我也不會讓今日所見的任何一個人好過。


    示眾五日,我唇口開裂,意識迷糊,又渴又餓。腦袋昏沉沉地聽不清聲音,耳邊充斥著嗡鳴,睜不開眼睛,什麽也聽不到,也什麽都看不到了。


    至於五日之後的事情,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迎接我的還是那該死的鳥籠。


    我是一隻籠中鳥,似乎到死也離不開鳥籠。唯一的區別是這個鳥籠大上了不少,唯一不同是這是一個我怎麽飛也不會撞上柱子的鳥籠。


    我明白自己隻是籠中之鳥,所以理解在需要的時候,又會被帶出鳥籠。每一次外出,我都會褪一次羽毛,然而能察覺到我顏色變了的人,卻連一個也沒有。


    離開了鳥籠,我褪掉了身上的顏色。


    在去往新的鳥籠之前,我迴到了過去的籠裏。我揮舞著重生的雙翼,親手打破了這個囚禁了我一生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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