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裏,那個少女倒下了。


    那個人消失了,但是他一點點離去的痕跡卻留了下來。


    但是此刻,沒有人去管他。


    沒有人在意那種無所謂的事情,他就那樣離去,悄無聲息地一點點走遠。


    少女倒在了雪地上。


    獲得了心靈救贖的她帶著遺憾合上了雙眼。一名白裙的少女愣住了神,她像是沒緩過勁來,呆滯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第一時間,她確認了自己的狀態。待確認完自己的身體以及精神狀態都沒有問題之後,她立即巡視起了周圍。眼前白色的世界,除了躺在雪地裏的少女和她之外,周圍再無他人。


    她所要找的人,早就已經走遠了。


    但是他的力量,卻還依舊影響著周圍,並沒有消失。


    很快地,白裙少女發現了那條他離開的道路,隻是在那前方卻沒有他的身影存在。


    這也是當然的。


    白裙少女將視線從他的位置移開,她來到躺在地上的少女麵前,蹲下了身,查探了她的狀況。她的身上隻有一處傷口,而那就是不偏不倚正中心髒的一刀。


    刀是那個男人的,但將這把刀刺進她胸口的……卻是她自己。


    她的雙手握緊了刀柄,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一樣狠狠地刺進心房。


    一擊致命。


    她的臉上沒有痛苦,她的表情停留在了喜悅之下的遺憾與無奈之間。


    她沒有理由會自裁,唯一的可能就隻能是那個男人讓她自己動的手。但這很難說她到底會不會接受,而就算接受了,但能不能下得去手還是另說。這可不是殺人,而是自裁。


    殺人需要勇氣,而自裁所需要的勇氣,怕是殺上成千上萬的人也不一定就能擁有。


    一個是決心;


    另一個則是絕望。


    隻有可能在為了某事,擁有一定程度以上的決心,或者是同等乃至之上的絕望的時候,人才會考慮自裁;人才會自裁,才能夠自裁。


    沒有人會無謂的想死,死亡終究隻是人的心靈再也無法承受而崩潰之時,所擁有的最初也是最後的自我了結的手段。


    如果不符合條件的話,那麽就隻有可能是別的原因了。


    受到暗示乃至於實際控製,也就是無關個人的主觀意識完完全全被迫的自我了斷。


    卑鄙、也是卑劣的手段。


    雖然白裙少女不喜歡少女,但是男人――他至少應該自己動手,而絕不是讓少女自己自裁。


    痛恨,或許有;但更多的是不恥和些許的後悔。


    白裙少女可以理所當然的接受少女的死,甚至在可以的情況下,她也能毫不猶豫地下手,但是――她絕不該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


    少女獲得了救贖,她所犯下的罪孽、以及為了獲得救贖接著所犯下的種種罪行,就是在這樣一個毫無約束的世界,恐怕除了她唯一僅剩的姐姐,也隻有那個人男人才能將其全部接受、理解並且認同下來了。


    也隻有他才能夠認同少女,才能夠給予她救贖。


    她獲得了救贖,但那背後……沒有她夢想的幸福。


    他所給予少女的是救贖,但除了救贖之外,他還給予了她名為“拒絕”的絕望。並且,他讓少女自己終結了自己的生命。僅憑外表,很難想象他到底擁有著怎樣的一顆內心。


    但他的寬容和冷漠卻是足以讓白裙少女將其銘記。


    雖然沒有人期望過,就連她自己也沒有想過,但下次再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她將傾盡全力殺掉他,為少女報仇。


    這很可笑,這不過是自我慰藉。


    道理誰都懂,但心中的不忿卻是那樣的靜而不息。


    那一天,少女死了,伴隨著少女的死去,先後在內訌中消失的三人也不複存在。唯一停留下來的,就隻有白裙少女。


    沒有了少女,她真正意義上的獲得了完完全全的解放。


    她得到了,她所想要的自由。


    白色的世界消失了,活著的白裙少女與死去的少女一同出現在了少女姐姐的麵前。少女在死前感受到了絕望,而且少女的姐姐則在痛苦的絕望中迴想起了少女曾交代過的事情。她向白裙少女問清楚了緣由,白裙少女也一一地告訴了她。


    少女的姐姐痛恨那個男人,但她同樣痛恨活下來的白裙少女。過去她將白裙少女當成是自己的另一個妹妹,但在此刻,她隻想將其挫骨揚灰、食肉泄憤;但她沒有動手,她忍住了。


    因為她的生命裏,包括她自己在內,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替代少女在她心中的位置。那是她的唯一,不隻是因為“妹妹”這層親屬關係,更是因為死去的她是少女。是她一點一點嗬護著長大的寶物,那是她傾注了所有感情的對於她而言最最重要的人。


    為了拯救少女,她什麽都可以接受,也什麽都可以忍受。


    她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她隻是希望少女能夠好好的活著。


    她自己從未真心期盼過什麽,她隻是想陪伴著自己的妹妹安安靜靜地生活。


    而為了能夠這樣,她向白裙少女尋求了合作。


    為了報仇,白裙少女暫時沒有離去。兩人一同無驚無險的通過了夜之盛宴。


    少女死了,跟少女的契約也就失去了意義。少女的姐姐為了拯救少女,無法跟少女亦師亦友的師傅締結和少女一樣的契約,白裙少女雖然繼承了契約,但三份契約都沒能在她的身上發揮效力,而她也沒有要履行任何一份不是自己所締結的契約的想法,也沒有要重新締結契約的意願,少女的師傅也就和少女的姐姐她們就此斷了聯係。


    在白裙少女的指引下,少女的姐姐找到了少女事前寫好的信件。信件裏少女先是交代了事情的起因與經過,然後半笑似的發表了感慨與抱怨。接著她感謝了姐姐,並對自己曾犯下的過錯表示道歉。少女希望姐姐能夠不用在意自己的死,也不用救自己,自己好好地活著就行了。


    少女讓姐姐幫忙僅將自己的死轉告給自己的好朋友,並代她說聲抱歉。


    而在最後,少女希望姐姐可以理解並且接受活下來的人。少女希望,她們可以忘卻自己,重新組建成新的家庭一起生活。


    “希望你們幸福!”


    最後的最後,少女祝福了她們,還有――


    “要是再遇到王子大人的話,也幫我問候一聲吧!”


    那個讓她被迫自裁的男人。


    當然,寫這封信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會是這樣的一個死法。若是她事前也已經知道了,又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但或許,她還是永遠也別知道的好。


    盡管自私,但少女的姐姐和白裙少女都如此真心的希望。


    但這――終究會是她們在時間的盡頭遲早會迎來的問題。


    少女死了,白裙少女取代了少女的位置,繼承了她所擁有的一切。除了少女變成了白裙少女,除了少女的師傅就此斷了關係,除了少女和另外三人再也不複存在外,其他的都隻是細枝末節,並無太大的變化。


    平日裏,白裙少女跟著少女的姐姐一同參加盛宴。一有空,兩人便分頭打探那個男人的消息,或者是搜尋其他讓少女得以複生的辦法。


    一晃眼,二十餘年便過去了。


    少女的姐姐和白裙少女早在少女死去不久之後便打聽到了他的死訊,而能夠使人複生的辦法倒是不少,但是能令少女複活的卻是一個也沒有。盡管如此,她們還是一一嚐試了,但要複活少女,她們缺少了最為重要的靈魂,所以理所當然地無一例外地全部失敗了。


    新一屆的og444到來了,少女的姐姐和白裙少女一同參加了這場死亡盛宴。而後,她們敗了……


    她們敗在了曾為舊人的少女的師傅手上,而與之一起的則是少女最為要好的兩個朋友。


    白裙少女的生命在og444的敗北中停止了,但少女的姐姐卻因為契約的關係得以存活下來。結果,少女的師傅和朋友她們也都敗了,該屆og444全員死亡,並無成功在og444中存活到最後的人,因而沒有勝利者,視為無效而作廢。


    少女的姐姐失敗了一次,一百年後她再次參加了死亡盛宴,但她麵臨地仍是敗北。再一百年後、再再一百年後、再再再一百年後……在不知道多少個一百年後,少女的姐姐終於成功的在死亡盛宴中存活到了最後。


    她贏得了勝利,終於獲得了前往的許可。而後在那裏,她許下了一直銘記於心的願望,但她不知道的是――能夠實現她心願的道具早已被人偷走,不在了這裏;而本應在此,能夠實現她心願的神之殘影也已不見了蹤跡。


    少女的姐姐許下了心願,然而她的心願並沒有能夠實現。


    沒有人向她解釋緣由,喜悅、希望與絕望不過都隻是轉瞬之間,惡人看著她發笑,沒有人給予她同情。她絕望了,心死了,惡人帶走了心死的她。


    惡人給了她虛假的約定,說是一千年內滿足她的任何要求的話,就將她妹妹的靈魂還給她。有了妹妹的靈魂,隻要能有一具身體,她便能複活自己的妹妹,但這――隻是惡人的謊言。


    是惡人的惡作劇,卻是最為的惡劣之極。


    惡人想要再次看到少女的姐姐那每每為了妹妹而重燃起的活力與希望都在夢碎之時化作的無盡絕望,此後每一千年她便將謊言重複一次。她並不在意少女的姐姐知道這隻是她的謊言,她就是要讓少女的姐姐明知是謊言卻還是為了哪怕是僅有一絲的可能而心甘情願的成為自己的玩具。


    她要讓少女的姐姐在希望與絕望地循環往複中一點點地漸漸徹底心死,而到那時她才失去了作弄的價值,才會被她拋棄。


    她從未想過要兌現那虛假的約定。打從少女和少女的姐姐跟她締結契約的那一刻起,這便是她們早已經注定好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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