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然溫和的話語,仿佛利箭般瞬間擊中夫妻二人的心靈。


    李良仁愣住,他的眼神這一刻動容又欣慰,他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隻是內心激蕩的厲害。


    最終隻從喉嚨裏擠出了幾個單調的字。


    “好,好!”


    說這話時他握著茶杯的手顫抖得無法拿穩,茶湯不斷溢出。


    可想而知這中年漢子此刻內心是何等激動複雜。


    至於李先然說謊?


    不會的。


    兩個孩子的品格都是一等一的好。


    當父母的連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也太失敗了。


    隻是老子的眼睛怎麽有點泛酸呢?


    李良仁別過頭去,不讓兒子看到自己的表情。


    ……


    “好孩子。”孟明茹伸手輕撫兒子的腦袋,“隻是比起你有出息,媽媽更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


    隻是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而後低下頭偷偷抹著眼角淚珠。


    沒哭。


    是高興的。


    ……


    夫妻兩人極為默契的克製住了好奇心,沒人向更深一層探尋。


    譬如李先然的實力究竟有多高,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最終還是李良仁這位一家之主打破了平靜,他拿過另一個玻璃杯,倒滿白酒,遞過李先然。


    “兒子,陪老爸喝一點。”


    李先然接過酒杯,毫不遲疑的舉起酒杯,笑著應道:“聽您的。”


    李良仁放聲大笑,暢快的又來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水帶著濃鬱的香氣自喉頭泛起,直衝大腦。


    借著酒意,這炒了近二十年菜的中年男人展開歌喉,來了一段經典的京劇《空城計》老生唱詞: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博古通今~~~”


    老李不開口則已,這一開口便足以稱得上技驚四座。


    吐字行腔大氣,聲韻和諧典雅,節奏錯落有致、跌宕起伏。


    單這第一句展現出的功力,便是行家過來也要讚賞一聲。


    孟明茹雙手托腮,安靜的注視著老公這意氣風發的模樣,依稀迴到了二十年前認識他時的場景。


    一如當時模樣,神采飛揚,眼中有光。


    李先然飲下半杯酒後,便和孟明茹一同認真的看著老爹,眼中含笑。


    ……


    ……


    門外,站在電線杆前的樓虎與大飛二人忽然頓住,對視間眼中帶著疑惑。


    這高音透亮、低音穩健的曲調,聽上去是李老板開口……是碰上什麽喜事了麽?


    不過話說迴來,李老板唱得還挺好聽。


    經典的戲腔總是帶著一種令人沉醉的力量,兩人也不再說話了,全都專心致誌的側耳傾聽。


    隻是過了三分鍾之後,老李便不再唱了。


    隔著玻璃可以看到屋內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李先然站起來給老爹又倒了半杯。


    ……


    啪!


    火機亮起。


    樓虎單手熟練的給自己點著一根香煙,他舒坦的吐了一口煙霧,眼神羨慕的看著其中景象,輕聲開口:


    “大飛,你多久沒陪爹媽吃過飯了?”


    大飛憨笑一聲,撓撓頭道:“我上個月剛給他們上過墳。”


    “唉,你還有個去處,我這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想上墳都不知道給誰。”


    樓虎惆悵的吐出一個煙圈。


    這些年打打殺殺多了,煩惱忘掉的也差不多了,隻是想要把執念除根卻是做不到。


    那些自幼年起便伴隨的遺憾,始終在心底的某個角落,當他不經意看到某個場景時,它們便悄然鑽出影響心緒,譬如今日。


    樓虎注視屋內的目光裏滿是豔羨。


    兄弟之間的感情再好,也是替代不了親情的。


    視線裏的一家三口吃完飯,李先然有說有笑的把桌子收拾完畢,便推門走出了餐館。


    這個舉動瞬間打斷樓虎的思緒,他忙不迭的將手中煙頭在垃圾桶上按滅,然後下意識挺直身軀。


    “李先生!”


    樓虎這幾天一直登門,為的就是能再和李先然見上一麵。


    現在看來,他賭對了。


    李先然並未因此生氣,而且願意單獨交談。


    這讓樓虎的心情一時有些忐忑……


    李先然走到兩人麵前,視線從樓虎纏著繃帶的右臂掃過,問道:“胳膊好了?”


    樓虎內心猛地一緊,震驚於對方竟連這都能看出,他在大飛呆滯的目光裏伸出左手拍了拍右臂。


    “還要感謝李先生手下留情,泡了兩天生物修複艙就已經沒大礙了,我是為了讓胳膊愈合的更好,就還套著繃帶。”


    “其實現在摘也沒什麽的,傷口已經結痂了。”


    說完之後他就要摘下掛在脖頸上的繃帶。


    李先然搖搖頭,輕聲道:“不用,我找你並不是這件事,明天再摘吧。”


    【明天摘?】


    樓虎一時沒有思考出其中深意,隻是下意識點頭同意。


    相比起初次見麵時的肅殺,此刻的李先然聲音裏的溫和甚至讓兩人受寵若驚:“這兩天煩勞你們一直照看店裏。”


    這麽客氣的話是從李先生嘴裏說出來的?


    樓虎的大腦險些宕機。


    他連連擺手,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算什麽照看,而且不瞞你說……我是存了私心的,想要再見你一麵。”


    李先然麵露笑容,“什麽事情?”


    在幫眾麵前沉默寡言卻又極有威嚴的“樓爺”,此時答話卻好似老師點名的學生,老老實實的低聲解釋道:


    “是這樣的,因為我們和吳濱做了切割,鐵虎盟也不再摻合吳氏財團的事情了,我怕他有什麽其他手段,就想著趁著養傷的功夫過來看看。”


    “我們的確發現了一些異常。”


    “我的手下發現,前兩天有人盯梢這裏,應該是吳氏財團的安排,但是今早已經撤了。”


    聽到樓虎的報信,李先然微微思索,隨即頷首:“多謝。”


    “不不,這隻是舉手之勞……”


    說到這裏,樓虎想請李先然去幫派裏坐坐的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明明自己沒做什麽,怎麽話裏話外總像在邀功一樣。


    他正待再多解釋兩句話,忽然一隻手掌按在自己打著繃帶的右肩。


    他本能就想抬腿一腳踹過去,但肩膀五指隱隱傳來的力量卻讓他瞬間僵住,一動不敢動。


    樓虎隻能用眼神看向李先然,想得知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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