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喜歡騎牛背。


    直至看到了一件事,我便沒有了這個念頭。


    事情要從一個月前開始說起。


    我躺在床上頭昏眼花,渾身無力,白細胞和病毒在體內兵戎相見,廝殺得昏天暗地。


    我的體質越來越差,氣管炎加重,常常喘。


    釋齊緣沒有辦法,帶著我去了螃蟹麵前遞上了辭職報告。


    他要將我帶迴他家看病。


    臨上車時,我給父母打了個電話。


    我父母的原話是,褚淳的事也不想計較了,生病了就迴來吧,我們帶你去看病。


    但你膽敢跟釋齊緣走,那以後你也不用再迴家了,我們沒有你這樣丟臉的女兒。


    在父母的怒罵聲中,我跟著釋齊緣擠上了那輛開往e市的綠色大巴車。


    我和家,再一次擦肩而過。


    直到我躺在搖搖晃晃的臥鋪中,我依然感覺自己像是在做著夢。


    車停下來的時候,已是長長的一條瀝青大公路。


    釋齊緣叫我留在原地照看行李,他自己先行迴家,再開摩托車過來接我。


    一個陌生的地方,一條燥熱的瀝青公路,公路兩邊的雜草隨風飄搖。


    我緊了緊身上的斜肩包,看著車輛從我身邊唿嘯而過。


    一切的未知令我心感不安,比如他父母會喜歡我嗎?


    假如不喜歡又怎麽辦,釋齊緣真的會不顧一切和我在一起嗎?


    多年以後,迴憶起這一幕,我都感覺當年的自己勇氣可嘉!


    天真單純得近乎白紙!


    這麽大的事,我竟然是不顧後果的自己做主了!跟著一個男的跑了!


    千想萬想就是沒有想到我人生中的第一關,會卡在語言不通上麵。


    我從沒有想過同為一個省的我們會語言不通。


    半刻鍾後,釋齊緣開著的車從一棟樓房前經過,停了下來。


    從抬腳下來的時候,我就一直注視著,這棟2層高的樓房和同時留意到了坐在屋門前水泥巷邊的一位40多歲的婦女。


    我猜測這位應該就是釋齊緣,經常跟我提起,和藹可親的媽媽。


    果然我聽見釋齊緣喊了句:“媽。”


    她媽媽迴了一句什麽,我聽得不是很真切。


    我一直低著頭看著車上的行李發呆。


    她看見我們下了車,走了過來,幫忙卸掉車上的行李,期間時不時用眼睛打量著我。


    我被看得有些不自然,提起行李,問候了一句:“伯母好!”


    我看見她微笑地對我點了點頭。


    釋齊緣叫我把行李放在入門第一個房間,他把車放好後,問我要不要吃飯。


    我搖了搖頭:“不吃。”


    坐了大半天的車,腦袋還有些迷糊糊的,沒有胃口吃東西。


    我羞澀地在釋齊緣的身邊坐下,那是一張實木的紅木沙發,可以並坐四個人。


    我和釋齊緣中間還隔了一個人的位置。


    我膛著眼珠,聽著他們呱啦呱啦地,說了一大堆的方言。


    然後我的眼珠子,哐啷啷掉了一地。


    我一句也沒聽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腆著臉,坐立不安!


    釋齊緣一邊吃飯一邊和他媽媽聊得起勁,期間他多次望向我,目光時而深情,時而灼灼,看得我麵紅耳赤,渾身發熱。


    無奈,我一個新來的又不善於交流,再加之聽不懂他們的語言,隻能木木的坐著。


    看上去我坐在那兒不發一語有些孤零零。


    實在無聊,隻能看著繁複龍紋的紅木沙發椅發呆。


    一條黑色老狗‘噌’的一下,從沙發底下鑽了出來。


    在我前麵抖了抖滿身的毛,昂頭擺尾撒開四蹄一股風從我腳旁掠過。


    生生地將我嚇了一跳。


    我捂了捂胸口,聽著她們聊得我一句,都沒聽明白的話,看那如火如荼的,我也不便說話,隻好坐得僵如石定如神。


    飯後,釋齊緣問我:“我媽跟你說話,你怎麽不應她?”


    我腦中一個哐啷:“你媽什麽時候跟我說話了,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我媽剛才問你要不要吃飯,我看你一臉傻愣的樣子,就猜到你沒聽懂,所以我幫你迴了她。”他笑著說。


    他摸了摸我的頭:“累了吧,我去收拾一下房間給你睡。”


    說完,他邁步往第一個房間走去。


    我緊跟其後。


    他說:“這是我房間給你睡,我跟我弟睡。”


    我看了一下,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他的洞府倒沒有屌絲男的那種邋裏邋遢,亂做一團。


    雖然有些雜物,還算簡潔明亮。


    就是這牆上搞什麽,是追星嗎?


    貼了這麽多的美女:張柏芝、林青霞、周慧敏、陳慧琳、王祖賢。


    我斜著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追星。”


    眼睛向牆上掃了掃。


    他也向牆上看了看,停下手上的動作,無緣無故地站在我的麵前:“這些是畢業的時候,同學送的,所以我就貼了上去,你不喜歡的話,我就把它撕了。”


    我擺了擺手,大度地說:“那是你友情的迴憶,留著吧!”


    然後我們對著房間一頓清掃和收拾,居然不可思議地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放壞了的冬瓜。


    那冬瓜長長一節青色,一節黑色,我看著釋齊緣大手一收就將它搬了出去。


    哦,我掩飾不住的興奮,原來冬瓜可以放在床底下。


    難道釋齊緣的父母也是吃貨兩枚!


    釋齊緣看我的神情很奇特,似乎莫名,似乎憂慮。


    他很想和我站在同一條同樣的水平線上,但我一個從外地飛來的奇怪生物,注定不可以與他同一日而論,頻道也不在一個起跑線。


    我瞪著收拾出來的幾個老鼠夾和老鼠籠:“你的。”


    他一臉得意地說:“小時候貪玩,就愛搞這些東西。”


    我一臉鄙視用眼風去打量他:“幸好,小時候沒有認識你,你做這些勾搭,依我的性子肯定看不上你,老鼠這麽髒,你也去抓。”


    一麵牆上貼上了許多的相片,我看著其中一張相片出神。


    他笑嘻嘻的介紹那是他和初中好友的合照。


    我暼了他一眼,再望向牆上。


    人家初中年代都是天真質樸的少年,這貨可好,居然是六月稻田裏的一棵早熟種。


    初中的畢業照裏麵居然有一張是搭在一個女孩肩膀上在情人亭的合照。


    這貨笑容招搖,那女孩也笑得自然得體。


    經此一望,我確定了是兩棵早熟種。


    而我跟他們相比居然是妥妥的晚稻。


    我又鄙視了他一句:“這麽早熟,讀書的時候我要是知道,鐵定不喜歡你!”


    他好像被天外飛仙送來的女朋友一下子砸中了腦門,他以為是個溫柔賢淑的可愛小精靈。


    他想顯擺一下他的童年,奈何砸在他身上的是我,是一個不怎麽懂得生活浪漫的高手。


    我往他身上狠狠地搓了兩把,此刻他反倒像被老鼠夾夾住了手指尾,憋著一張臉。


    不敢再同我談論起自己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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