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起浪了。


    一個塑料瓶在隨浪翻滾,在海浪的拍打中浮浮沉沉。


    猶如人生一般,隨風起浪,在人世中經曆種種羈絆,時沉時浮,時愛時怨,時飄零時平靜。


    我站在月下,遙望星空,忽然憶起杜甫的這兩句詩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同時又想起晏殊的《中秋月》的另外兩句


    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


    今夜是中秋之夜,不知不覺我已來到這裏四年有餘。


    這是我來這裏的第四個中秋夜,冷冷清清,猶如這兩位詩人的詩一樣,我思念故鄉的月,更思念心中的那個他。


    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


    詩意是月光下梧桐樹影隨著時間推移,不知不覺的移動著,在這團圓夜仍是獨自麵對這角落。


    也可以理解為已經過去了十年,這個夜晚獨自麵向著牆角。


    都說時間可以衝淡一切,四年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才深刻的知道我關乎的人隻有他。


    時光仿佛戛然而止,人頭攢動,千人千麵,匆匆忙忙,忙忙碌碌仿如停止了一般。


    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相遇,目光越過重重疊疊的人群,正對上一雙銀鈴般大深情的眸。


    如同六月酷熱忽遇寒冬北風冷冽,吹得腦中一片空白。


    一陣冰涼過後,空蕩蕩的心中一陣陣酸澀溢滿心頭。


    眼裏迅速泛起一陣水霧,腳像是落地生了根,動彈不了。


    他在我的心裏,我的唇間,所以我叫出了他的名字,輕輕的無意識的一聲“:釋齊緣。”


    心頭百般滋味湧現,終抵不過眼中決堤而下的淚水。


    他的身邊有著另外的一個人,那個位置以前一直是我站的。


    我的身邊也有著另外的一個人,這個位置當年是他占著的。


    現在心裏裝著的仍然是他,隻不過這個位置現在站著的是另外一個人。


    許多年以後,我們就這樣隔著人海四目相對,青春揮灑已遠去。


    就像電影已落幕,人已散場,黑色的夜色下,我們像錯過的孩子一樣,悵然若失。


    四年來,我除了上班,大多的時間都用在了看書和料理花草。


    不論世事,不想將來,我怕無事可做,怕想起他,怕想起他的一切。


    那是一段連想都會痛的迴憶。


    最微不足道的想法---我多想陪著你,一直到世界的盡頭,卻是耗盡了我所有的耐心和堅持。


    想起我和他的曾經,也隻不過是天窗裏透出的些許斑斕光彩。


    原來刻在骨髓裏,揮不去,忘不掉,時常徘徊在腦子裏,想的,念的,都是他,那便是愛。


    楔子(2)


    黑夜如墨,江水像千年不變孤立在漆黑的夜空下。


    路燈星星點點的光,像一雙雙絕望的眼,撐開張牙舞爪的夜。


    夜風在江麵奔騰嗚唿,像是走不出繞繞彎彎的路,也像是圍困的獸。


    我摸了摸自己平靜的臉,企圖讓這份寧靜進行到底,但遺憾的是。


    心中洶湧的情感,像是要奔騰而出的雷,壓在心底像隨時會唿嘯而出的煙花,炸在這寂靜的夜空中。


    釋齊緣那時還是個清瘦勤快的小夥子,而我當年也是個傻乎乎的小憨囡。


    在老鄉的眼裏,這兩個人的組合,這一段感情是萬萬不合適的,是不可戀愛的。


    原因很簡單,怕我被騙,再加上自從跟他在一起後,我身體特別嬌氣,很容易生病,用她們的話說:“他命硬,克你。”


    那時的我正在和釋齊緣熱戀,對她們的這一套說辭,我覺得萬分的不可思議,瞪大了雙眼。


    改革的春風開放了多少年了,怎還會有如此頑固的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


    對於她們害怕我被騙這個理由,我拍了拍她們的肩膀安慰:“這廠美女如雲,他要騙也會騙個漂亮一點的啦!我這大眾臉外加青春痘,小矮子,所以,你們放心,一切都沒有問題。”


    在她們微顫顫的擔憂下,我和釋齊緣平安愉快地度過了5年的光陰。


    在我和釋齊緣相處的頭一年中,他每次如磐石般站在走廊裏等待我的身影,總是令我無比的動容。


    在空寂的走廊裏,他經常一等就是一整天和大半夜,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


    而我的心也一點點融化和接納。


    是的,我愛上了他,在不知何時的迴眸間,在他一次次的堅持下,我愛上了他。


    ......


    滿天的繁星倒映在江水裏,微風帶著水汽,混雜著不遠處村莊飄過來的飯香,饑腸轆轆的我,想到獨在異鄉有家不能迴的自己,傷心地掉起了淚。


    江邊無盡的夜色仿佛給了我哭泣的勇氣,我哭得無比的投入,就連身邊站了一個人我都沒有發現。


    “你......又想自殺?”一位年輕的小夥,用手指了指我,帥氣的臉上一臉的吃驚外加一臉的不淡定。


    漫天的夜風,揚起了我滿頭的長發,吹得我迷瞪了雙眼,我眯著眼縫看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這淚痕未幹的側顏,還是揚起淩亂的發嚇到了他。


    他後退了兩步,唿了一口氣,道:“你該不會上次跳水自殺不成,今晚又來跳吧!”


    “啥。”我一愣,捋了捋吹亂的發,抬了抬眼看他。


    在腦中過濾了一遍,確定初來乍到的我,是還沒有相熟的人?


    “你居然把這事給忘了!前幾天也是在這個位置,我以為你要跳江,我想著救你,結果自己掉水裏去了?”


    風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他見我咬唇皺眉了半天,愣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他十分疑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看來你是真的忘了。”


    忽然我想起我剛來這裏的第一個夜晚。


    那晚寡淡的夜,微微顫抖的江水,內心恐懼如波濤般,洶湧翻騰的我。


    濃稠夜色跌入江中的那個人,原來是他!


    他對我笑了笑,說:“想起啦,不過,今晚太冷了,你就別跳了,容易感冒?”


    天越來越暗,越來越黑,迷蒙的霧氣迎麵撲來,模糊了遠方的樹影,看不清前麵的道路。


    我遠赴異鄉的行途中,和釋齊緣漸行漸遠,直至了無音訊。


    同時遇上了一個男孩,長相帥氣,陽光溫暖,他數度救我於危難,也曾陪著我度過那段最難熬的時刻。


    他就是辭逸敄,我今生最大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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