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球了!”


    淚水從腮邊滾落。


    眼前的一切都跟著模糊起來。


    耳邊響起了歡唿的聲音,我聽不到他們在喊什麽,我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粗重的唿吸聲讓我感到窒息,雙手撐在膝蓋上再也無力堅持,不知道為什麽剛剛才送出一腳精準製導長傳球的右腿不受控製的抖動,左膝刺骨的疼痛傳來,一直隱瞞著的傷勢終於爆發了,不過已經無所謂了,畢竟比賽馬上就要結束了,都過去了。


    對方球員的臉上露出了無比失望的神色,隻有他,盯著我的眼神還是那麽的炯炯有神,充滿鬥誌,一聲哨響,他拋開了所有的隊友,帶著球向我衝來,我知道,以我現在的能力已經再也攔不住他了,但還是倔強的擺出了防守姿勢,他在我麵前做了一個假動作,一個變向後瞬間加速,就在他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拚盡最後一絲力氣鏟了過去,然而他輕巧的從的腳邊掠了過去,熄滅了我所有的幻想,我不甘心的伏在地上迴頭望過去,他距離球門隻有不到三十米的距離了。


    “攔住他!”我徒勞的大喊著。


    張曉飛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把他撞得一個趔趄,但是他沒有倒下,固執的調整好身體繼續保持麵向球門的方向,趙睿也衝上來了,一個滑鏟封鎖住了他所有可能的射門角度,他再做調整閃出射門角度,守門員李傑麵色凝重,這個角度是他最擅長的射門角度和距離,一切都是那麽完美,現在的我隻能倒在地上眼睜睜看著他的支撐腳堅定的落在了球旁兩拳處,大腿擺動帶動小腿,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緊繃的小腿肌肉。


    哨聲響起,這次真的結束了,他的最後一次努力,在隊友們的堅持下被迫飛出了底線,一連串的幹擾讓同樣體力嚴重透支的他沒有完成想象中的奇跡,在觸球的一刹那,他的支撐腳打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而足球也飛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他摔的這一下,讓我無比心痛,也讓我無比輕鬆,這一腳結束了我們的青春,結束了兩個男孩七年來奇奇怪怪的勝負欲。


    現在他就坐在我的麵前,我們中間放著滿桌的啤酒瓶和燒烤,還有那一張我和我的朋友們高高舉起獎杯的那張照片,他和我一樣都已經淚流滿麵,語無倫次的說著奇奇怪怪的話。


    我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十七年前,當我捧起獎杯在一群落寞的背影中看到他的時候就想上去抱抱他,但是他消失的速度太快了,依然像他在球場上追逐風的速度,現在時過境遷,我們都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我們,但心底那片淨土還依然柔軟,這一刻已經等待了很久,他的出現讓我褪下了生活的喧囂,重新看到了曾經不顧一切的少年。


    “你還是那個樣子,還是那麽愛哭。”他推開了我的胳膊,可我在他的眼中也看到了點點閃爍。


    我不服氣道:“誰愛哭了?老子打小就堅強。”


    “真沒想到今天能碰到你。”


    “我也沒想到,在這麽大的一個城市裏,還有機會再見麵,十多年一直都沒有你的消息,真的太意外了。”


    “還踢球嗎?”


    “踢,不過現在都叫養生球,和以前不一樣了。你呢?”


    “早就不踢了,畢業後就不踢了。”


    “讓我踢怕了?”


    “放屁,就憑你也配,參加工作後事比較多,經常出差,就沒時間了。”


    “都一樣,剛畢業努力工作,結婚後努力帶娃,再後來好不容易娃大了,才開始有時間和大家一起玩,怎麽樣,以後也一起呀!”我遞過一根煙,發出了誠摯的邀請。


    他低下了頭,擺弄著麵前的空酒瓶:“看吧,有機會再說。”


    他叫趙駿劼,曾經新城中學的主力前鋒,全國高中聯賽、全國大學生聯賽最佳射手,我的中學隊友、大學對手,當之無愧的第一射手,三次高中生聯賽冠軍,三年大學生聯賽冠軍,七次入選最佳陣容,是高中三年的最佳球員和三屆大學生聯賽最佳球員,在我們那個時代他就是無敵的代名詞,身高一米七八,特點速度快,擅長盤帶,帶球百米速度竟然是恐怖的十一秒三,射門時速可以達到九十公裏每小時,堪比職業運動員。


    我叫夏實,初中時是田徑隊的短跑選手,高中後開始接觸足球,成了一名防守型中場,主要作用就是在趙駿劼的身後為他提供保護,在他輝煌的戰績後麵是我瘋狗一樣的逼搶和掩護,因此他能成為全場最佳,我就是他身後的那片綠葉,當然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我也成了高中聯賽時的明星球員,我們除了位置上的差別,剩下的就是大學生聯賽的戰績不同了,唯一值得自豪的是我們最後一屆大學生聯賽冠軍是我唯一一次壓過了他,那一次是我親手把他踢成了亞軍,也就有了桌上的照片。


    我和他共同經曆了七年的足球時光,從一開始他像我的航標一樣耀眼,到後來成為對手後,我們也變得亦敵亦友,沒有他就沒有我,沒有我也同樣不會有他,他成為我心裏永遠都繞不過去的那個人,就算是失聯多年,本以為飽受社會摧殘後的我早就不會激動,,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依然控製不住自己,衝上去一把拉住他,死說活說的非要一起擼串。


    從畢業到今天已經有十七年了,我們早就不再是那個風華絕代的運動少年,發福的肚子,鬆弛的肌肉,臉上的褶子和發間斑斑駁駁的銀色,都無時不刻不提醒自己不再年輕,但是當我們坐在一起,我們似乎又迴到了那個純真的年代,滿腦袋裏都是那時最純粹的足球,最美好的時時刻刻。


    我們的故事要從十七年前開始,那時他十五歲,我十五歲半,我比他大半年,男孩子的勝負欲從年齡的半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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