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馬蹄如風。


    馬背上,茶茶的眼眶通紅。


    “秦隱哥哥,你的傷太重了,還在流血!”


    “茶茶不騎馬了,茶茶要帶你去找大夫。”


    她才不會去同情那些死掉的山匪。


    她也不會去過多的憐憫那些隨行的商隊!


    茶茶隻在乎她的秦隱哥哥,少女一口貝齒死死咬住。


    她清楚的看到身前那雙控著韁繩的手臂,數道血痂合了又開。


    然而秦隱卻從始至終都如鐵人一般一言不發,不肯停歇。


    ……


    直至前方隱隱露出驛站的影子,茶茶的耳畔才終於傳來聲音:


    “洗掉血跡。”


    “驛站前我放你下來,提前迴家。”


    “除了我,沒人知道你在。”


    “記住,你從沒在這裏出現過。”


    兩側風聲急速掠過,顯得秦隱的聲音有些飄忽。


    虛弱,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呂洛妃送他的冰肌散隻塗了七處傷口就徹底用完。


    事出蹊蹺,隻有活著才能調查清楚。


    現在他的執念就是……


    在昏倒前抵達趙府!


    ……


    聰明伶俐的少女此刻沒再爭論,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將自己嬌柔的身軀小心翼翼縮起,她努力不碰到秦隱哥哥身上任何一處傷口。


    ……


    日暮西山,魚梁城四大坊市已經打烊。


    特有的江魚燈籠已經掛滿大大小小的街道,這座富饒美麗的城市,在燈籠昏黃的光線下迎來了喧囂熱鬧的夜生活。


    咯噔、咯噔……


    有氣無力的馬蹄聲響起。


    一頭汗出如漿的棗紅馬奔入了這和諧的畫卷,人群自然而然的讓開,然後目送那馬匹上的虛弱背影消失於夜幕。


    “剛剛馬背上那少年,好像受了重傷。”


    “背上的衣服都被砍爛了。”


    “莫非是遭匪了?”


    疑惑在不少人心間一閃而過,便不再關注。


    但任誰也想不到,就在今天,距離魚梁一百裏外的銅台山上究竟發生了何等慘烈的戰鬥。


    他們無意中看到的少年,就是那唯一的幸存者。


    咯噔、咯噔。


    馬蹄鐵敲擊在青石板。


    趙府的門前的護院看到那匹劣馬托人向著己方奔來,大喝一聲:“趙府宅邸,旁人莫近。”


    在護院的眼中,那道緊緊摟著馬脖子的身影搖搖晃晃抬頭,沒有勒住韁繩。


    “報大公子,商隊遇匪……”


    砰的一聲,秦隱從馬背翻落在地,昏死過去。


    燈火照耀下,少年落地。


    背部十數刀,血跡浸透布衣,呈現幹涸後的暗紅。


    嗡!


    護院知己感覺腦袋裏一片鑼鼓齊鳴,猛地迴頭大喊:“快來人!”


    ……


    兩日後,一個驚人的消息從行腳商人口中傳出。


    百裏之外的銅台山,大火焚山。


    緊接著,這消息隨著魚梁城衛軍的出動,正式確認傳至所有百姓的耳中,掀起軒然大波。


    魚梁城西市商隊遇匪全歿,山嶺積累屍骨近兩百具。


    有修行者過去探查,發現有靈陣存在的跡象。


    靈陣,以陣紋布地,聚攏天地靈氣。


    或用於修行,或用於對敵。


    無論哪種,當出現靈陣時,這事情的嚴重度便不是普通山匪打劫可比。


    “南詔風雲詭譎,但那是南詔!現在這些魑魅魍魎都敢在我天武境內蹦躂了,是嫌命活的太長了麽!”魚梁城守高文陸,一名身高七尺,須長瘦削的中年人,將手中的玉杯捏的粉碎,麵色陰冷。


    他剛得消息,十日之後南詔黑水騎將會護重寶返迴帝京,途徑魚梁。


    剛給了一個治下有方的評價,如果再得知有靈陣師參與的此事,那這件事的味道可就全然變了。


    靈修者出現在黑水騎歸途上,真要觸怒了那幫無法無天的天武精銳,他高文陸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城守大人,可需要我等宗門協助,雲台宗分舵距離此地也就半日距離,嗬嗬。”一名蒼髯老者傲然撫著自己的胡須,“至於代價也輕的很,隻需為我等開放魚梁靈池一天即可。”


    “嗬,不勞費心。”高文陸目光不善,冷聲駁迴,“我天武靈池隻對本朝勳爵者開放,武長老若是想來倒可以脫離雲台道統,歸到我皇麾下,憑江河境六重的本事自然可以入靈池修行。”


    “高大人說笑了。”武長老撫了下胡須,麵帶笑容,對此事再也不提。


    “請繡衣使前去探查。”高文陸麵無表情吩咐下去。


    ……


    啪!


    一隻南郡官窯產的夜光杯,被摔得粉碎。


    “少爺。”侍女慌忙跪在地上準備收拾殘片,隻是瘦削的肩膀嚇得輕輕顫抖。


    “滾!我讓你進來了嗎?”此刻趙府二公子的臉部都有些扭曲,那聲音更是令人感覺渾身發冷。


    “少……”


    啪!狠狠一巴掌直接抽在侍女臉上,那原本白皙光潔的臉蛋兒肉眼可見的腫脹起來。


    “奴婢這就滾,少爺恕罪。”侍女嘴角滲著鮮血,拚命的磕頭,用手捧起那些散落的瓷片,也顧不上嬌嫩的掌心被刺破,踉蹌走出廂房。


    “李成都死在了,你怎麽可以……逃迴來!”


    “身中十七刀,肋腹都被捅穿了,你怎麽可以……還活著!”


    “你若死了,本公子必然會奉你老母黃金一錠。可你這命,卻如野草一般賤鄙頑固。”


    趙元塵的聲音中帶著沙啞,雙目通紅,如同中了邪一般在自言自語。


    “我堂堂趙府二少爺,天潢貴胄,修行之途本應一馬平川。”趙元塵的麵部表情扭曲的有些可怕,根本不是平時人們所見的那風度翩翩的模樣。


    “我是南郡舉薦之人,那堂皇大殿才是我趙元塵的去處。心魔不除,修為不進,帝京無望。所以……你必須死。”


    當趙元塵再度抬起頭時,兩隻眼已經冷漠的如同屍體一般!


    喵。


    一聲貓叫。


    毛色雪白的貓咪躍過窗棱,好奇的抬頭看著趙元塵,然後優雅的走到他腳下,輕輕的蹭著。


    趙元塵眼神冰冷的看著腳下的貓咪。


    這隻剛剛滿半歲的雪貓是侍女們從那些遊走西疆的商人手中買來的,趙府不少女兒家都喜歡這隻小東西。


    平時自己廂房裏會有一些不吃的點心喂它,所以這裏倒是常來。


    不過,今天……


    臉上泛起一陣潮紅,趙元塵右腳輕輕提起。


    喵?


    雪白的貓咪抬頭好奇看著二公子的腳掌,準備去嗅嗅。


    然而,就在這一刻,那隻右腳猛地碾下。


    血液濺出。


    吱——


    淒厲的貓叫響起一半便戛然而止。


    趙元塵臉上閃過快慰的神色。


    腳掌碾動那團剛剛被扼殺的幼小生命,他隻感覺心中的鬱結空了小半,有種說不出的舒爽。


    “小雪,小雪,小……!!”


    一名穿著紫綃翠紋裙侍女似乎聽到了熟悉的貓叫,uu看書 ww.uuknhum 驚慌推開了屋門,目光先是落在地麵,緊接著她和趙元塵毫無感情的眼神對視到一起。


    二公子腳下那一團血肉模糊,直讓她感覺大腦一陣陣暈眩,兩行清淚瞬間奪眶而出。


    “二公子,小雪它……嗚……它……”


    趙元塵臉上透出詭譎的笑容,招了招手,“綠荷,過來。”


    此刻自家公子的麵孔在眼裏宛如野獸,名叫綠荷的小侍女哭著搖頭,“二公子,二公子奴婢出去,奴婢出去。”


    說完就想走。


    然而趙元塵隨意擲出手裏的佩劍,嗡的一聲,長劍沒入門前地磚兩寸,劍身如一泓清水,生生止住綠荷的退路。


    小侍女驚恐的瞪大眼睛。


    “我說讓你過來,你就過來,現在本少爺不開心了。”


    輕輕的呢喃在腦後響起。


    綠荷瞪大眼睛,隻感覺一隻手掌直接扣住自己的肩膀,猛地向後一擲。


    女孩嬌柔的身軀重重摔入床榻上。


    趙元塵淡然的拔劍、關門,然後麵帶微笑的看向嬌俏侍女。


    “本公子臨幸你,是你上輩子的福分……”


    “不,少爺,不、不……啊!!!”


    裂帛聲中,淒慘高亢的哀求響起。


    院落外的家丁、侍女、護院等一眾人對視一眼後匆忙散開,充耳不聞。


    老爺不在,誰敢招惹堂堂趙府二公子!


    就是可憐綠荷這個小丫鬟了,剛年滿二八,上個月她娘還過來探望,說攢攢錢準備找個好人家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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