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琢收迴望向吳記鐵匠鋪的目光。


    懷中劍典裏十五不住躁動,對鐵匠鋪裏所藏的劍器渴求不已。


    李不琢腳步一頓,也頗為意動。


    雖此刻還沒見到那柄劍,但十五的反應卻讓李不琢更想看看那柄劍是什麽模樣了,甚至產生了傾盡財產迴去找吳心求購的衝動。


    想了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若真是神兵,就不是普通財物能買下的了、


    察覺到李不琢的猶豫,十五急躁不已,一時差點從劍典中飛出來,傳念道“搶,搶,把劍搶來!”


    “搶?”


    李不琢啞然失笑,搖頭道“你道能打造出神兵的人會是軟柿子嗎?”


    當初吳心殺了一名龍雀紅袍傳火使,甚至連動靜沒鬧出多少,李不琢至今還沒看出他的深淺。


    說著又迴頭望了一眼,擯卻心中遺憾,李不琢邁步離開。


    不多時,就到了青梁街盡頭的官驛中,在侍女檀琴的引見下找到了步東華。


    一見李不琢,步東華便拍著手笑道“你這家夥,立下功勳後就閉關不出,這時總算露麵了,少年封侯,少年封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況且為你封賞的,竟是古微觀三大神隱之一,真是羨煞旁人!”


    “這得多謝大人在監禮司幫我說話了。”


    李不琢自謙著。


    二人交談幾句,談起了李不琢剿滅百獸莊的細節,說到一半,李不琢將從曹延手裏拿到的姚氏送來的金票,拿出一張送給步東華,說道“說起來那百獸莊裏繳獲的金銀,卻是被我留下了一部分,這份是留給步大人你的。”


    步東華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你大可放心,和百獸莊本就是你獨身打下來的,不必把錢拿一部分來讓我幫你封口?況且憑你六品的侯名,這縣城裏又有誰不長眼會拿這事來尋你麻煩,不過你既然拿出來了,我卻沒有不收之理!”


    說著步東華便毫不客氣接過金票放入懷中。


    不愧是天宮來使,反應倒是真快。李不琢心中感慨,他在百獸莊繳獲的這批錢財倒不算什麽,但火器和甲胄被人看出端倪,也免不了有些麻煩,甚至被有心人揣測成包庇反賊。這二十金錁的確是為了讓步東華幫忙的。


    步東華又道“不過這錢我也不白拿你的,檀琴,把我的書拿來。”


    片刻,侍女檀琴拿來一本足夠三寸厚,兩斤重的大書,李不琢見書封上不著一字,問道“這是?”


    “你好生收著,待身邊無人時再看,不要被別人瞧見了。”步東華麵色忽然鄭重起來。


    緊接著李不琢便見他嘴唇開闔,卻沒發出聲音,用唇語說道“這是。”


    李不琢心中一動,把書一裹。


    步東華臉色又輕鬆下來,像是剛才送書的事並未發生,說道“半月後便是府試,想必你今天來,是要與我道別的吧。”


    李不琢道“印信我已交付給靈官衙,明日清早船開就走。”


    “那我就提前祝不琢你高中了。”步東華笑道。


    …………


    新封府上空,一座宮闕停留在半空,層疊的玄黑色簷樓仿佛是嵌在湛清色蒼穹中。


    宮闕底部並無地基,隻有龐大的輪軸交錯咬合滾動。


    宮闕四麵八道城門處,各有雲梯降下,連接著下方的新封府,除此之外再無支撐。


    這座空中樓閣,便是“羅浮天闕”,亦稱之為“匠盟”。


    匠盟並無定所,每三年一度降至幽州新封府,供天下匠人考核憑證。


    至今日,羅浮天闕已在新封府上空停留兩日。


    此時,天闕內部,重樓圍繞中,龐大的金屬須彌座上,三萬六千顆或大或小的青銅球體在肉眼不可見的牽機線牽引下,錯雜而有秩序地滾動挪移著,如同諸天星辰。


    這諸天星辰交替移動,從任意角度看過去,都隱隱組成字體變幻莫測,時而威嚴肅穆、時而飄逸靈動的“天工”二字。


    出簷三丈深、蹲伏著七隻栩栩如生的神獸的屋簷下,三斤把目光從天工二字上收迴來。


    即使這兩月間,已無數次觀察羅浮天闕中每一處她能去的地方,但這座幾乎每一處細節都至少出自於宗匠之手,用粗暴而純粹的方式彰顯著機關匠人登峰造極的技藝的宮闕,每時每刻都能給她帶來新的驚歎感慨。


    是以,今日剛通過的巧匠考核的喜悅也仿佛不算什麽了。


    三斤捏起腰間還核桃大小、透雕白鳥旋龜圖案的小球,小球如蓮瓣般層層打開,露出其中的鑰匙。


    這就是名為“千心匙”的巧匠憑證,每一顆千心匙的開法隻有擁有者知道,每一位在羅浮天闕中拿到憑證的巧匠,都在羅浮天闕擁有獨立的案卷存放處,便是用這球心中的銀匙打開。


    千心匙幾乎無法仿造。


    三斤收起巧匠憑證,又偷偷傻笑了一聲。


    不知李不琢迴來見到這個會是什麽表情,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呢,他若見到羅浮天闕,會不會比她剛來的時候還丟臉?


    可惜三日後羅浮天闕就要離開,為天宮府試讓道,李不琢怎麽還不迴來?


    三斤收好千心匙,uu看書 ww.uukanshu出了羅浮天闕。


    待走下那數千級雲梯,隻見街巷中,行人對這座遮天蔽日,及其影響新封府城上城采光的宮闕仍未褪去新奇,仍有不少丹青畫手在寫生作畫,書生高望吟詩。


    “鶴老,走啦。”一眼望見雲梯下等候的鶴潛,三斤揚起手打招唿,卻見鶴潛正望向長街盡頭。


    順著鶴潛目光看去,隻見數人騎馬而來,穿的是大赤色雜青蟒紋的錦袍,腰掛雷紋銅鍔刀。


    路人見到這神吒司的裝束,縱使沒做虧心事的,也不由心虛三分,有人看到當頭的那人,便認出是新任的左禁神吒司殺君。


    隻見當頭那人濃眉如劍,鷹視狼顧,左臂衣袖裏空蕩蕩的,是個獨臂男人。他座下那金睛朱鬣,龍行駿跱的坐騎,是犬封國萬中挑一的“吉良”神馬。


    三斤見狀不由一怔,萬沒想到,怎麽在新封府竟然還能見到鐵馬城那位落魄酗酒的馮將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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