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還好麽?”老頭見水仙花兒怔怔地站著,滿臉迷霧似的,不吭聲。


    “嗚……”水仙花兒哭了。


    “現在已經沒事了、沒事了。”老頭微笑著安慰。看來她確實驚嚇得不輕,哭出聲來,問題就不大,心情緩和一下便順暢了。


    “嗚嗚嗚嗚……”水仙花兒大哭,敢情是哭也要哭個痛快淋漓,不想讓憋屈存留在心裏。


    “好了。”老頭伸手給她擦擦眼淚,悠悠地感慨道,“還是頭一迴見你哭呢!就哭得這麽兇,哭習慣了那還得了。以前是一朵花、是小娃的時候多鎮定,從沒見你流過眼淚,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笑看風雲;現在凝結妖丹了、化形了、長成一個漂亮的俏丫頭了,怎麽反而哭起鼻子來,有點不像話、不可愛了……”


    “糟老頭子,真嘮叨!”水仙花兒止住哭泣,撇嘴迴應著,眼睛裏淚花閃著。


    “好!我不嘮叨了。”說完這句,老頭立即閉口不語。


    月亮被山峰擋住,一直沒有照射到山坳處,此時連半山腰的月光都不見了,夜空中飄蕩的白雲,全都變成烏黑一片。惟有老頭手上拿著的虎魔妖丹,散發出忽明忽暗的幽光,襯托著深夜裏陰風陣陣、草木森森、怪石鏗鏗。


    “老頭,月亮還會出來麽?”水仙花兒還沒有完全緩過勁來,又有點發怵。


    “……”


    “老頭,什麽時候天亮呀!會出太陽麽?”


    “……”


    “老頭,你這樣子,我越發覺得害怕。”


    “……”


    “老頭,你就說句話吧!你不要不理我……”水仙花兒可憐兮兮,央求著。


    “我一說話,就顯得嘮叨了。”老頭終於又開口。


    “不會、不會,我愛聽你說話。”水仙花兒有了歡聲,笑顏。


    “嗬嗬……”老頭得意地笑了。


    “……”水仙花兒瞧在眼裏,頓時也無語,心想:老頭也會使小性子、耍脾氣。


    “方才還是明月當空,轉眼就月黑風高,老天爺的臉還真是想翻就翻,變幻莫測。”老頭喟然道,心裏也想著如今之俏丫頭,一會兒淚眼汪汪,一會兒笑容燦爛。


    “我們現在去哪裏?”水仙花兒問。頭一迴出得洞天來,卻被四個魔怪如此一攪和,她已沒有了心情,到這座高聳的山峰上麵去看風景了。


    “轟隆隆——”驀地裏聽到雷響。


    “轟隆——”


    “轟隆……”


    突如其來的雷聲,把老頭和水仙花兒嚇了一大跳,妖類不管有多強的法力、多高的修為、多大的能耐,都沒有不怕雷的。天劫,即天打雷劈也,雖然一千年一劫,但天劫具體什麽時候來,什麽時辰降臨,卻是不得而知。


    如此不確定,就意味著隨時都有被雷劈的可能。老頭已經預感到了第十個天劫的迫近,而水仙花兒在她第一個天劫到來之前,自然也是心裏挺忐忑。


    “迴洞府!”老頭沉聲道。


    “嗯!”


    水仙花兒乖巧地點頭應了聲,老頭旋即拉住她的手,一老一少淩空而去,烏漆抹黑的夜色中,隻見那顆虎魔的妖丹仿佛流星般,伴隨著一道寬大昏暗的白影,劃破長空落入蝦蟆洞。


    然而,雷聲卻是止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與溪流交織在一起。


    金秋時節,打雷可不常見,更何況如此異常的響雷,老頭真懷疑是衝著他而來。雷止了,心情卻沒有這詭譎天氣般,和風細雨。


    “丫頭,把你的綢帶給我。”老頭要盡可能地,為水仙花兒提升防護能力,也許這就是他生命的最後意義。手上這顆虎魔的妖丹,當然要充分利用的,而若是還給水仙花兒增強法力不太現實,老頭倉促間哪能讓她冒如此大風險,卻還有一個更恰當的作用。


    “哦……”水仙花兒把綢帶遞了過去,心裏有疑問,卻沒問。


    “還害怕麽?”


    “嗯。”


    “老天爺雖然喜怒無常,還是講天理循環的。今後遇到妖魔鬼怪,你要照顧好自己,身法對你很重要,打不過的時候,要跑得了。”


    “老頭,我不出去了,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終有一天,我會先你一步離開這個世界,迴想我這一萬年的歲月,大多是在無情中渡過,等我有情了,卻老了……”


    “雷聲不是止了麽?你不會死的。”


    “丫頭,你長成了,也要學會長大,太天真地看世道會顯得傻。你要懂得殘酷,憑自己的能力生存,這樣才會走得更長遠。”


    “……”水仙花兒沉默。


    “出去這一趟遇到了魔怪,你的表現很糟糕,臨危不懼也要臨危不亂,關鍵時刻你卻抓著這根綢帶不放,置生命於萬劫不複,唉!”老頭借題發揮,歎氣。


    “可這是你給我淬煉過的綢帶……”水仙花兒聲音很脆弱,顯得委曲。


    “與你的生命相比,孰輕孰重?”老頭很小心地把握這個責問的語氣,是有點小題大做,卻也是苦口婆心。


    “當時太突然,我蒙了。”


    “遇敵之際要清醒。”老頭理解這種狀況,也是最放心不下的因素,“遇到強敵,生存要靠自己努力,機會要靠自己爭取,費盡一切,都在所不惜。在遇到那種窘迫境地之時,你一定要記住,一定要做到,沒有任何外物能夠阻礙你——溜之大吉。”


    “噢。”


    “好好照顧自己。”盡管洞天裏之夜色更加幽暗,但對妖精們視物並沒有多大影響,老頭眼見水仙花兒恍惚的神情,還是隱隱感到擔憂,“就如那三個妖怪,它們珍惜機會逃之夭夭,u看書 wwuukansu.om 老天爺便有好生之德,放他們一條生路。”


    “噗哧……”水仙花兒噴笑了,迴歸了本性,“恐怕是你這糟老頭子有好生之德吧!還老天爺呢?說不定,剛才那三聲雷響,就是老天爺對你的做法不讚同,發怒了——轟隆,把三怪給劈了。”


    “……”卻叫老頭如何分辯,啞然。


    “老頭,你要將這根綢帶沒收麽?”水仙花兒滿臉認真地問。


    “……”尚未緩過神來,老頭的腦筋轉了一個彎,又怔住了,跟不上小妖精飄忽的心思,奇妙變幻無法用簡單的天真來形容,於是依著她的念頭道:“暫時沒收!你到那邊麵壁去,好好想想、好好琢磨、好好反思一下,怎麽才能飛得更高,怎樣才能跑得更快、更迅速。”


    “就因為我在這根綢帶上,犯迷糊了?”水仙花兒很不服氣地問道。


    “去,獨自去,好好反思為什麽。”老頭莫名地有點生氣。


    “哦。”水仙花兒懵懂地應著。


    然後隻見她,一步三迴頭,楚楚可憐地走向對麵。老頭返身進入一個洞府,盤膝坐了下來,左手一揮,綢帶便橫飄到半空中,右手一翻,那顆虎魔妖丹微弱的光芒變得強烈。在老頭雙手齊施,真氣運轉之下,一道幽青的光線猶如羽箭,射在綢帶中心部位。


    刹那間,綢帶仿佛繃緊了神經,形成了一條翡翠色的橫線。老頭催動法力,把妖丹的能量慢慢溶解、淬煉、往綢帶注入,隻見幽青的光線逐漸激越,波瀾起伏,落在綢帶中間旋即往兩邊散開,光波的律動宛若在碧綠的湖麵上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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