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明上電大了,又重新坐在了課桌前。


    五明是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內江分校85級行政管理專業的學生,來自四川省內江市隆昌縣山川機械廠。


    四川山川機械廠職工學校招了一個電大文科班。由五個專業的同學組成,即行政管理專業、漢語言文學專業、法律專業、新聞專業和檔案管理專業組成,其中行政管理有六名學員有:五明、吉華、理理、明達、盛新、軍義,漢語言文學專業有二十名學員有:世和、開華、凡凡、新民、西蓉、冬冬、嶽西、亞東、會玲、立新、澤玉、賢文、宗敏、清清、永誌、釗釗、婉蘭、慶文、曉英、漢韻。法律專業有三名學員有:延明、峻峻、玉蘭,新聞專業有兩名學員東升和新瑜,檔案管理專業有三名學員有:滇群、丹丹、岑岑。其中行政管理專業學製是兩年,其它的專業學製都是三年。五明擔任了兩年的電大文科班班長,五明的成長,固然是他自身努力的結果,但在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學習的經曆,無疑為五明的職業生涯鋪平了道路。


    1985年的金秋時節,五明在27歲這年,終於如願以償走進了魂飛夢繞的廣播電視大學課堂,成為四川廣播電視大學行政管理幹部基礎專業的一名學員,開始了兩年的脫產學習生活,五明又坐到了課桌前。


    中央廣播電視大學,這是一所全新的大學,它沒有圍牆,但學員遍及全國各地。廣播電視大學,這是一種特別的課堂。在五明電大文科班裏,學員既有中層幹部,也有企業經營管理人員,還有年輕的工人,也有應屆高中畢業考上電大的待業青年,學員年齡懸殊,少、長之間最多相差10多歲;講台上,既有電視裏遠在各個大學的教授講課;也有本地知名教師麵授輔導。從跨進電大的那天起,五明就被電大濃厚的學習風氣強烈感染和熏陶著。電大課堂上的授課和輔導時間是有限的,關鍵要靠自學。當全新的多門課程展現在五明麵前時,一開始確實感到有點繽紛眩目,中國文學、文學概論、哲學、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形式邏輯、中國古代史、近現代史、自然科學發展史、經濟地理等等,麵對一個又一個陌生的知識,有學習中的困難,五明知難而進,在通往真理的道上努力探索,在知識的海洋中奮臂暢遊。五明覺得與書為伴,真是其樂無窮!


    當年,五明所在的教室成了幾個電大同學的讀書沙龍,一有時間,大家就聚在一起,共同探討學重點和難點,聯係本廠、本單位實際進行討論,各抒己見,暢所欲言,同學之間互相學習,氣氛十分和諧融洽。


    電大的兩年學習生活,不僅使五明獲得了理論和科學文化知識的豐收,而且還學到了許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從山川機械廠中層幹部同學身上,五明學到了他們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銳意進取、對事業忠誠不二、樂於奉獻的精神。通過在企業從事生產、經營管理的同學那裏,五明學到了他們勇於創新、大膽改革、多謀善斷的精神風貌,也學到了不少經濟管理知識和實踐經驗。從來自工廠車間基層的工人同學那裏,五明學到了他們樸實無華的思想和工作方法,與工人群眾保持密切聯係的工作作風,以及工廠工作的基本知識。五明以為這些額外的收獲是十分難得而可貴的,它隻有在電大這所特殊大學裏才可能獲得。


    電大兩年時間的脫產學習,彈指一揮間,但其學習效率之高,收獲之大是五明始料不及的。在學到理論和知識的同時。思想又有很大進步。1987年,五明被評為“四川省電大85級優秀畢業生”。五明深知這不是個人的榮譽,而是內江電大山川教學班老師和30多名電大文科班同學的光榮,沒有他們,五明將一無所獲。


    正是由於兩年電大學習的奮勇拚搏,為五明後來的工作打下了較為堅實的基礎。電大畢業後,五明無論是在山川機械廠從事生產、技術管理,還是在機關、辦公室工作。無論是當宣傳幹事、還是從事政策研究、教育工作,都能憑借在電大學到的理論和知識,練就的才幹和本領,把自己負責的工作搞得有聲有色,五明用電大所學的知識來迴報、服務於社會和人民。五明熱愛電大,因為它不僅圓了五明的大學夢,更重要的是用理論和知識武裝、充實了五明的頭腦。電大母校教給五明的科學世界觀和方法論已經融進五明的思想,使五明經常保持清醒的頭腦,並成為五明觀察、分析、處理問題和指導工作的準繩;它教給五明的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維方式,變為五明研究探索改革和發展新情況、新問題的銳利武器;它教給五明的科學文化和管理知識,五明正在運用於事業中。


    五明崇尚在電大學習時的那種學風和考風。大家不是為了裝潢門麵來學習,而是為了增強各方麵本領,提高自身素質,同學們是為擔負起跨世紀改革和發展重任,積蓄能量的目的來上電大的。盡管有的同學入學時已30多歲,但仍孜孜不倦、刻苦攻讀。盡管有的同學認不全英文的26個字母,但仍憑頑強毅力學習《basic語言》並考試及格。盡管每個人學習中都有諸多因難,但沒有誰為了應付過關而在考試時知難而退。當年電大認真教學、嚴格考試的作風,對當今某些成人教育中出現的令人堪憂的問題,無疑是一麵明亮的鏡子。


    五明珍視電大的學習經曆。那種師生之間雙向交流,同學之間自由討論取長補短,理論與現實結合,思考探索,一切都是那麽自然、和諧,充滿勃勃生機和活力,給每個同學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朝夕相處的學習,凝成了深厚的同學友誼,以至於全班30多人至今仍然“從來不需要想起,水遠也不會忘記”。五明把這份同學之情視為寶貴的精神財富,倍加嗬護。同學聚會五積極參加,並活躍其中,其樂也融融。五明熱愛電大,衷心祝福電大生命之樹長青。


    中央廣播電視大學,是五明記憶裏一杯清醇的酒,是五明人生樂章裏一段明麗的音符,讓五明沒齒不忘,迴味永遠。盡管歲月倥傯,世事紛紜,然而五明卻時常想起電大,想起那些與老師、同學們相識相知、攜手耕耘知識之樹、收獲金秋之果的日子。那時刻,一種幸福與溫馨的感覺便會溢滿五明的心懷.


    遠去的往事如今依然曆曆在目,但最讓五明難以忘懷的,是教電大文科班文學寫作課的劉老師。


    劉老師是一個精神矍鑠、書卷氣濃鬱的人,年齡足可作電大文科班同學的父輩。他身材不高、瘦削、板直,清瘦的臉腮上布滿了青灰的胡茬,鼻梁上一對近視眼鏡片灼灼反光。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頭花白了大半的頭發,在陽光下閃著銀白的光澤,更增添了一股儒雅之氣。他講課嚴謹,學識廣博,口才雖說不流利,但有板有眼,且嗓音宏亮帶有磁性。講課時,聲調時高時低,抑揚頓挫,時而輔之以大幅度的手勢,一抬手,忽又猛地往下一劈,一段話講完,額頭已見冒汗,末了,還總愛來一句“是不是”的口頭禪。電大文科班的同學們都很尊敬他,喜歡聽他的課。這除了文學寫作課本身“風姿綽約”的吸引力外,恐怕便是他獨具的人格氣質和講課的魅力所致了。


    第一堂課的“開篇”就堪稱精彩,頗有些“石破天驚”的效果。他說道,文學是美麗的,也是悲壯的!真正的作家從來就是孤獨的追日者,所謂“學琴三年,精神寂寞”。作家作為個體的生命感情及表達,終歸是纖弱的,動彈不了社會的根基,但能震撼人的心靈。流淌在作家血液中的那種對人生、社會理想的提問和追索精神,便是絢麗的美學極致,其價值已超越了她的本身。此時的劉老師神采飛揚,紮實的文史功底漸漸顯山露水。隻見他旁證博引,古往今來,一個個人物、例證,隨興而至,妙語靈光不時閃現.於是,隨著他的闡發引導,昂首向天的屈原,青衫與長須隨風飄逸的李太白,憂國恤民的杜工部,胸懷豁達的蘇東坡、落魄寂苦的曹雪芹。從電大文科班同學們的腦際中悄然走來,又黯然隱去。他們縱然文膽才氣直衝雲宵,然其多舛的人生際遇無不令人感歎與深思,那時的劉老師早已把電大文科班同學們這些自命不凡,又常感懷才不遇的“才子”們給徹底震住了,吸引住了。劉老師話鋒一轉:但文學事業是美好而有價值的。文學寫作,隻要你愛,隻要成了你內心表達的需要,你便動手吧,此生也無悔。不過切忌好高騖遠,盲目而為,那將是可悲的。最後,他的手猛地往下一頓,語氣變得更加誠懇起來:“同學們,‘不學詩,無以言’。無論今後你們從事何種職業,了解掌握文學寫作的基本規律和技巧都是必要的,這是對當代大學生最起碼的素質要求。”


    五明對劉老師的尊敬、信任之所以含有更多的親近和感激,是緣於開學後不久的一次習作評講。那是午後的一節寫作課。初秋的陽光正柔和地漫過窗欞。窗外,界牌秀峰滴翠,畫簾似凝立遠處。教室裏一片明靜,氤氳著安詳、清爽的氣氛。講台上,穿一身灰色中山裝的劉老師在朗聲地講評著同學們的作文,先講怎麽“各有千秋”,後一一評析,再引申評述生活真實、藝術真實及典型化問題,最後舉例說明。


    劉老師說:“如果這樣處理,效果就會好些,是不是”他停頓了下,撫了撫眼鏡,從講台上拿起一個作文本,翻開,抖了抖,一隻手肘著講台沿,微腑著身,望著大家說:“我現在給你們讀一篇作文,是五明同學的《風雨夜難眠》,我認為是一篇不錯的習作,同學們聽了後再來分析一下,是不是?”


    於是,教室裏響起了劉老師宏亮的帶著磁性的聲音.....


    許多目光刷地掃來,五明一激靈,刹時間臉紅腦熱,心跳得咚咚響,驚訝、緊張、得意的感覺觸電似地麻過全身,最後,劉老師小結點評:作文感情真摯,能緊扣事件、人物,利用場景細節、烘托“難眠”何在,手法靈活、自然,讀來真切感人。


    沒想到,五明一篇以敘寫自己未能邁入大學校門,不得已入讀中師後的苦悶傍徨,後考入了電大,終圓大學夢的經曆與思想變化的作文,會受到眼光一向挑剔的劉老師如此高的評價,這對五明的文學自信心不啻是一次加油注熱,其意義非同尋常。


    下課後,劉老師在教室外的走廊口叫住五明,對五明說:“你有一定的寫作能力,但遠不到驕傲的時候,還必須多讀書、夯實基本功,在語言的錘煉、思想境界的升華上狠下功夫,如此,方能有所成。記住,做一個文化人,文品與人品更是一種境界”。一陣涼風從走廊道口拂過,吹亂了他的銀絲般的頭發,也讓五明發熱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許多。臨走,劉老師微笑著,拍了拍五明的肩:“有時間來我家裏,咱們相互切磋,如何?\\\"


    看著劉老師離去的背影和被風吹亂了的絲絲白發,一時間五明愣在那裏,若有所思、點頭同意。


    五明和劉老師的接觸自然多了起來。他破例地借給了五明他極其珍愛的藏書,像古線裝版的《史記》、李漁的《河流情偶記》、亞裏士多德的《詩學》、卡夫卡的《變形記》等,這些書是當時極為罕見的理論書籍和中外名著。在他那間窄小的“書齋”裏,劉老師與五明點評文壇春秋,迴首他的人生故事,五明才知他競畢業於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學中文係,難怪會透出一股書卷才子氣,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因故迴鄉任教,老伴無工作,一心持家,一女已出嫁,一子在外地工作,日子清淡卻溫馨。除全心致力於教學外,他還潛心於古典文藝美學的研究,且頗有建樹。


    五明每次到電大班上課,有空差不多都要去劉老師那兒請他“審查”五明的習作,恭聽他的指教。那間煙霧彌漫的鬥室裏,常留下一地的煙蒂和劉老師、五明自由暢快的無盡話語。那時刻,劉老師更是一個可敬可親的長者,慈愛、睿智而風趣。劉老師和五明常伴著燈光,遙望星鬥,就著一杯白酒,思緒馳騁在大海蒼穹,劉老師和五明談文學藝術,也談婚戀、家庭,“嬉笑怒罵皆是真,話裏行間全是情”。他橫溢的才華,不俗的見解和人生的智慧與經驗,點點滴滴,如一泓清泉浸潤著五明,陶冶著五明,讓五明每次麵對他、麵對他的白發都會感慨萬千。五明想,如劉老師這樣的人,一生鍾愛自己的事業,“不汲汲於榮名,不戚戚於卑位”,遠離榮華顯赫,但他們卻擁有最豐富的精神,擁有“桃李無言,下自成蹊”的累累碩果和芬芳。無數個劉老師他們,才是托起共和國教育大廈的基石與脊梁!


    彈指間,五明畢業了。當700多個電大學習的日子悄然流走之後,五明才真切地體味了留連的滋味。在以後的人生旅程中,無論風雨冷暖,無論五明輾轉何處,榮辱沉浮,此生銘記,是“電大”給予五明實現大學夢想和充實人生的機會,是“劉老師”們給了五明為文做人的諄諄教海,並將使五明受益終身。


    而今,當一篇篇文字變成了鉛字,為五明贏得了“名聲”,讓五明品嚐到了奮鬥、耕耘的快樂的時候,五明由衷想說的是:“謝謝你,五明永遠的電大!謝謝你,五明永遠的老師!”


    五明電大畢業後,一個秋日的黃昏,五明在寒風瑟瑟的大街上巧遇著劉老師。老師委實蒼老了許多,頭發完全地白了、也稀疏了,好在看來身子骨還硬朗。劉老師欣喜地告訴五明,他耗費10多年心血的一部古典文藝美學專著要完稿了,如出版社出不了,就打算自己出。五明懇勸他不要太過辛勞,好好頤養晚年,劉老師卻爽朗笑了:“沒事的,身體無大恙,精氣神還行。倘無事可做,那才可怕哩。”劉老師緩步走了。瑟索秋風中,劉老師瘦小的背影和他那一頭銀絲般耀眼的白發,多像是一尊無言的雕像,多像是一麵迎風而立的信念的旗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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