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亂平息,在姚望秋和曲臨江的嚴懲下,帶頭滋事者,盡誅十族,一時間江北遍地殺戮,空氣中都彌漫著血腥。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隻可惜在這次角逐中,依舊是官勝民敗,那些挑起爭端,隱藏在後麵的士紳地主們保全了性命,受到懲罰的,還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


    江北陷入了死寂之中。


    蕭牧深知,強權是壓不住反抗的,黃河遲早會有決堤的一天,起義的戰火,遲早會彌漫整個江北大地。


    而且他有預感,下一次,將會是高於那些士紳地主的,新一層的力量……


    他看著江北的政區圖上沿海的幾個港口,陷入了沉思。


    對於那些士紳地主,可以用土地收買。


    可這些商人呢……


    限製出口絲綢,就會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對朝廷依舊不滿;如果把土地給了他們,讓他們生產生絲,無疑又會給他們財富,壯大他們的勢力。


    無論怎樣,都會威脅到朝廷。


    他神情越來越嚴肅,陷入了苦思。


    到底該怎麽辦……


    不解決這個問題,江北將永無寧日。


    江北不安定,自己在慶熙帝眼中始終有最大的嫌疑,將永遠無法扳倒太子。


    太子……


    蕭牧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自從出事以來,他一直反複思考太子是這次是如何鬥垮自己的。


    現在他想明白了,很簡單,無非是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造謠生事,顛倒黑白。最關鍵的,他利用了最龐大的力量。


    民心。


    那麽反過來,自己隻要聯絡所有可以聯絡的力量,一樣可以扳倒太子,並且打壓那些尚未成勢的商人。


    最管用的利器,還是江北境內的士紳地主。


    不同於三秦的士紳地主儼然成了世家大族,導致三秦文武分裂,威脅朝廷。江北的士紳地主們,還沒到那個地步,而且經過之前竇廷熹一番鐵腕政策,他們與朝廷,算是緊緊綁成了一團。


    是可以利用的。


    “三爺!”


    唐熙跑了進來,蕭牧猛一迴眸,瞪了他一眼,讓他別說話,又看了眼坐在一邊,看樣子是在喝茶,其實所有的精力都在監視自己的晏明德。


    “怎麽啦?”


    唐熙也偷偷瞥了一眼晏明德,咽下剛要吐出來的話。


    “吃飯了……”


    蕭牧笑向晏明德:“我說晏大人,喝了一上午的茶,嘴裏泛酸吧?咱們用膳去?”


    晏明德直視著蕭牧,笑道。


    “有勞殿下掛懷,喝了一上午茶,倒不怎麽餓了,殿下去吧。”


    蕭牧眼前一亮,似乎是明白了什麽,點了點頭,離開書房。


    晏明德翻了個白眼,打起盹來。


    他才懶得去當真格去監視蕭牧。


    誰都知道太子和獻親王為了江山爭得你死我活,都在押寶,連他的頂頭上司姚千帆都在為將來謀劃,把寶全押在了獻親王身上。


    可晏明德卻無黨無派,什麽也不幹,又好像什麽都幹了。


    他覺得,不論站在哪一方,都會得罪另一方。


    與其拿著身家性命去賭,還不如什麽也不做,兩下不得罪。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就是他為官處世之道。


    ……


    桌子上擺著一小盤小白菜炒香菇,一小盤熗炒土豆絲,還有一小碟醬菜,一碗米飯,這些飯量連正常成人飯量的一半還不夠。


    高才給蕭牧布菜,忍不住囉嗦道:“主子消瘦得厲害,更應該多吃些大魚大肉進補才是,天天吃齋,怎麽能受得了。”


    蕭牧笑道:“你還沒見過齋飯呢,這菜是用豬油炒的,齋飯還沒有這些有油水哩。”


    高才撇了撇嘴:“反正在奴才眼裏,沒有葷腥,都是齋飯。”


    蕭牧:“你不知道,我自從出獄以來,一直以精心修佛,悔過改心新的麵孔示人,在京我一直吃素,難道出來了,就不吃了?”


    “反正是做給皇上和太子看的,他們又不在這裏。”


    “這可未必,我身邊不知道誰就是他們的眼睛。”


    蕭牧不再與高才說話,看向唐熙。


    “你方才想對我說什麽?”


    唐熙走了過來,蕭牧拿了個碗來,把自己碗裏的飯撥給唐熙一半。


    “一塊吃吧,我吃不了。”


    唐熙心疼地看著蕭牧,道:“卑職奉命,聯絡江北各書院的監生們,讓他們寫幾篇給皇上正名的文章,給底下求學的儒生們看,不想那些儒生看了,竟然群情激憤,有幾個書院的監生,甚至都被學生們打了……”


    蕭牧有些吃驚,更有些惱怒。


    “這還了得,無法無天了!”


    “他們看起來,好像是早有預謀一般。”


    蕭牧目光深邃,陷入沉思。


    “當年那樁事,就是先從這些讀書人群裏流傳起來的,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雖然是一腔愛國之心,到底也還是莽撞了些……得先找著他們的領頭,才是正辦。”


    “卑職這就去把他們抓了,嚴刑拷打。”


    “迴來。”


    蕭牧有些不滿。


    “在外麵曆練了這麽多年,怎麽還是這麽毛躁。”


    “卑職著急嘛。”


    “再急也得一點點兒來,做事最怕的就是急,本來能辦成十分的事,一心急就隻能辦成五分。沉住氣,把氣沉住,就是把運給沉住,有了運,才能馬到功成啊。”


    “是,卑職知道了。”


    “你容我想想辦法……”


    蕭牧看著前方,陷入沉思。


    “江北最大的書院,是什麽?”


    “好像叫什麽華庭書院。”


    “華庭?”


    “就在城東百餘裏的幽霞山,他們的山長(就是校長)之前曾在朝廷任職,叫什麽鹿嘉勳,好像是與華親王有些關係,後來華親王倒台時候,他正好丁憂,就沒被牽連,索性辭官,開了這個書院。”


    蕭牧聽言,冷冷一笑。


    “華庭……他還沒忘故國啊……上梁不正下梁歪,教書人都不滿朝廷,還能指望向他求學的人,心裏裝著朝廷麽?隻怕他們不知道怎麽恨我們呢。”


    “爺準備怎麽做?”


    “明兒咱們主仆兩個,打扮打扮,去找找這位鹿先生,論論道。本王倒要看看,這裏到底有什麽大賢,敢反抗朝廷!”


    他氣火攻心,咳嗽了兩聲。


    突然他想起一事,對唐熙笑道:“你打來,還沒和姚中堂說話吧?”


    “我和他說話幹什麽。”


    “明年十月就和人家孫女成親了,你不得叫人家一聲爺爺?”


    唐熙低著頭,似乎有些不高興。


    “怎麽,你不願意娶?”


    “我就見過姚小姐一次,而且也沒什麽感覺,我倆不合適。”


    “傻小子。”


    蕭牧摸著他的頭,笑道。


    “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論起來,你叫我聲叔叔也不為過,我可是拿你當親侄子看的,我能去害你?再說了,就咱這身材,這臉蛋兒,這背景,不得找個樣樣拔尖兒的?那姚家姑娘要是個品行不好的,我能給你?你是不是覺得人家姚小姐配不上你啊?”


    唐熙急忙道。


    “沒有,姚小姐很好,是我覺得我倆不合適……我從小隻會耍刀槍,見的也都是主子你們這些爺們,和女孩子在一塊,我覺得……不習慣……”


    蕭牧哈哈大笑。


    “原來也不是不喜歡人家姚小姐,是自己害羞臉紅,是不是?都有這麽個過程!將來在一塊過日子,想臉紅也臉紅不了咯!你看我和你王妃娘娘,感情多好。”


    “您和王妃是從小就認識。”


    “那也隻是小時候認識啊,五六歲她就跟著她爹爹到廣東上任去了,還不是成親之後才又見的。我跟你說啊,不用覺得緊張,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誰都得有這個階段。你家娘娘剛與我成親的時候,靦腆到連話都不敢和我說,你看看現在,府裏大事小情不都得靠她,連我都得聽她的?日子過長了就好啦。”


    “我……”


    “行啦行啦,姚家小姐何等的才貌雙全,你與她長了就知道了,這可是我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到時候抱得美人歸,內閣大臣是你妻家的祖父,更有北鎮撫司鎮撫使是你的大舅哥,何等的前途無量!隻怕到時候,連我還得依靠你哩。”


    果然還是為了自己……


    唐熙心裏默默歎了口氣,再也沒說話,想來那位姚小姐卻也是合適的,自己對於男女情愛全然不懂,蕭牧說的什麽,自己就聽什麽。


    “迴京之後先相處著看看吧,果真不合適,再說退婚的話。”


    蕭牧拉起他的胳膊。


    “走,你自己不好意思,本王陪你去給你未來的祖父請個安,如何?”


    說著,拉起唐熙就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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