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太子正在書房抄書。
《資治通鑒》。
陳方進來：“爺，聽說武親王孤身一人，直奔汴京而來呢。”
“哦？他倒沒蠢透，沒有起兵。”
“他以為他多大的麵子，來了皇上就能聽他的？”
“看樣子，他是準備死諫啊。不過這樣也好，也該讓老三嚐嚐失去至親是什麽滋味了......”
太子眸中透著淒厲的恨意，他永遠也忘不掉，他的外祖父，他的生母，全都是因為蕭牧死的......
“爺，咱們需要做什麽？”
“什麽也不用做。老三已經被廢了，竇廷熹也廢了，就剩下一個老五，掀不起什麽風浪來。就等著皇上把本宮放出來就行了。”
“是。”
……
詔獄苦寒,正如姚千帆所言,在這裏,死都是一種奢望。
蕭牧被關在詔獄裏，日日都能聽見犯人受刑時的慘叫聲，看見獄卒拖著昏迷的犯人從自己麵前經過是常有的事，甚至有的已經斷了胳膊，斷了腿，甚至瞎了眼睛……
在姚千帆的特意照顧下，蕭牧還沒有遭到太多的酷刑，僅僅被打了幾杖，受了些鞭刑而已，就這樣他還有些撐不住，加上環境實在不是人住的地方，前幾日甚至直接暈厥了過去。
王忠特地來傳慶熙帝的話，誰也不能讓蕭牧喪命，自那之後，誰也不敢對蕭牧用刑了。
鐵門突然打開，驚醒了還有些發暈的蕭牧。
才幾天的功夫，他已被折磨成了皮包骨頭，臉上一點兒血色也沒有了，不仔細看，還以為牆角蜷縮著一具骷髏。
但唯有那對雙眸，依舊炯炯有神，不肯服輸。
看清眼前那人之後，他驚愕了一瞬，跪下磕頭。
“兒臣恭請父皇聖安。”
慶熙帝被一眾錦衣衛簇擁著，坐在蕭牧麵前，看著蕭牧被折磨成這個樣子，心裏難免也起了些惻隱之心。
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骨肉，怎麽可能一點感情也沒有。
“廢你為庶人，將你監禁在這裏，是怕你起了逼宮之意，並非是真的給你定罪。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朕不會相信任何人。”
“兒臣但憑父皇發落……咳咳咳……”
蕭牧的嗓子已經啞了，不得不盡力提高聲音，幾乎是在喊著與慶熙帝說話。
慶熙帝有些動容，閉上眼睛。
王忠：“來人啊！取茶水來！”
蕭牧喝了茶水，嗓子滋潤過後，好受了許多。
“兒臣但憑父皇發落……但兒臣絕無二心，望皇上明鑒……”
“朕問你，江北鬧內鬼的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兒臣不敢欺瞞父皇，此事也是竇廷熹上奏折之後，兒臣才知道的。”
“竇廷熹是你一手提拔的，江北出什麽事，你會不知道？”
慶熙帝滿眼狐疑。
蕭牧：“迴父皇的話，江北之事，事無巨細，兒臣全都知曉，唯獨這件事，兒臣當真全然不知。兒臣鬥膽，請父皇細想，江北內鬼猖獗，已經六七年，而且是在竇廷熹任職期間，竇廷熹不上報，自然是怕朝中有奸臣混淆視聽，也是怕父皇的責怪。兒臣雖然與他親近，可也不會拿咱們蕭家的天下開玩笑，若提前知道這件事，便是害怕將來受牽連，也應該督促竇廷熹火速上報朝廷，怎麽會幫著他隱藏呢？”
慶熙帝沒說話，一旁王忠心裏卻暗自佩服蕭牧，如此環境下，仍能夠保持冷靜，沒有自亂陣腳。
“朕再問你，你把老七囚禁在潮生寺，是因為什麽？”
果然，慶熙帝最害怕的事情還是蕭牧是不是知道了當年的事。
“迴父皇的話，潮生寺是皇家寺院，自宗人府失火，七弟一直被囚禁在那裏，近日才重新迴到了宗人府。兒臣將他囚禁在那裏，一是因為那裏清淨，在佛祖下，洗滌洗滌老七那顆狂悖犯上的心，二也是因為那裏方便監視老七。”
慶熙帝冷冷一笑。
“老七已經招供，說你時常去找他坐而論道！”
蕭牧眸中飛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吃驚，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慶熙帝這是在詐自己，倘若蕭業真的招供，自己篡位證據確鑿，慶熙帝還犯得上來這裏見自己？早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他定了定心神，道：“迴父皇的話，兒臣不敢欺瞞父皇，自從宗人府失火，七弟被囚禁潮生寺以來，兒臣確實去看過他，但那也是因為兄弟情誼。兒臣上台晚，當年跟著太子辦事的時候，常聽太子對七弟被囚禁甚是歎息，因此如今上台，正好又有了機會，去看了看老七，但老七性格清高憂鬱，不願搭理兒臣。兒臣自討無趣，自此再也沒見過他。之後兒臣雖然也曾去過潮生寺，但也隻是詢問看守七弟的人，七弟的近況。畢竟七弟當年犯得是辱罵君父的大罪，兒臣覺得，總要親自過問，才算妥當。父皇若是不信，大可去審問潮生寺看守老七的僧人。”
蕭牧一番話，七句真，三句假，把自己說的稱其量也就算作是一番好意，多管閑事。
慶熙帝麵無表情，眼中的狐疑稍稍退卻。
“這麽說，是老七冤枉你？”
蕭牧低著頭。
“老七是何意，兒臣猜不出來，但兒臣隻知道一件事，父皇聖明燭照，自然不會錯怪任何一個忠臣，不會包庇任何一個奸人。”
他忽地抬眸，與慶熙帝對視，眼神楚楚可憐，泛著淚光，連一向鐵石心腸的慶熙帝，都心裏一顫，有些動容。
或許是對慶熙帝再也沒有了半絲父親的渴望，蕭牧拍起馬匹，裝起可憐來，竟然沒有絲毫生硬，十分自然，簡直就是真情流露。
“朕自然會把事情全都弄清楚。但朕關你，絕對不隻是因為隻這一件事，你在這裏，就算好好思過。朕會放下話去，詔獄的人，不敢對你怎麽樣。”
蕭牧才要叩頭謝恩，典獄長突然來了，向慶熙帝叩頭道。
“啟奏皇上，玄清宮宮人方才來報，五爺皇親王如今正跪在玄清宮門前，請皇上饒恕三爺。”
慶熙帝和蕭牧同時怔住了。
慶熙帝原本溫和了許多的神情頓時變得無比陰狠，他瞪了蕭牧一眼，起身離開。
“父皇！”
蕭牧沒經過任何考慮，脫口而出。
慶熙帝迴眸看著他，目光陰森。
蕭牧流著淚，顫抖著嘴角，懇求道。
“饒了五弟……”
慶熙帝白了他一眼，徑自離開。
詔獄裏冷風陣陣，吹得蕭牧囚袍亂擺。他絕望地閉著眼睛，整個人似乎連心也被挖走了一般，徹底沒了氣力，癱軟在地，捂著臉痛哭起來。
太子正在書房抄書。
《資治通鑒》。
陳方進來：“爺，聽說武親王孤身一人，直奔汴京而來呢。”
“哦？他倒沒蠢透，沒有起兵。”
“他以為他多大的麵子，來了皇上就能聽他的？”
“看樣子，他是準備死諫啊。不過這樣也好，也該讓老三嚐嚐失去至親是什麽滋味了......”
太子眸中透著淒厲的恨意，他永遠也忘不掉，他的外祖父，他的生母，全都是因為蕭牧死的......
“爺，咱們需要做什麽？”
“什麽也不用做。老三已經被廢了，竇廷熹也廢了，就剩下一個老五，掀不起什麽風浪來。就等著皇上把本宮放出來就行了。”
“是。”
……
詔獄苦寒,正如姚千帆所言,在這裏,死都是一種奢望。
蕭牧被關在詔獄裏，日日都能聽見犯人受刑時的慘叫聲，看見獄卒拖著昏迷的犯人從自己麵前經過是常有的事，甚至有的已經斷了胳膊，斷了腿，甚至瞎了眼睛……
在姚千帆的特意照顧下，蕭牧還沒有遭到太多的酷刑，僅僅被打了幾杖，受了些鞭刑而已，就這樣他還有些撐不住，加上環境實在不是人住的地方，前幾日甚至直接暈厥了過去。
王忠特地來傳慶熙帝的話，誰也不能讓蕭牧喪命，自那之後，誰也不敢對蕭牧用刑了。
鐵門突然打開，驚醒了還有些發暈的蕭牧。
才幾天的功夫，他已被折磨成了皮包骨頭，臉上一點兒血色也沒有了，不仔細看，還以為牆角蜷縮著一具骷髏。
但唯有那對雙眸，依舊炯炯有神，不肯服輸。
看清眼前那人之後，他驚愕了一瞬，跪下磕頭。
“兒臣恭請父皇聖安。”
慶熙帝被一眾錦衣衛簇擁著，坐在蕭牧麵前，看著蕭牧被折磨成這個樣子，心裏難免也起了些惻隱之心。
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骨肉，怎麽可能一點感情也沒有。
“廢你為庶人，將你監禁在這裏，是怕你起了逼宮之意，並非是真的給你定罪。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朕不會相信任何人。”
“兒臣但憑父皇發落……咳咳咳……”
蕭牧的嗓子已經啞了，不得不盡力提高聲音，幾乎是在喊著與慶熙帝說話。
慶熙帝有些動容，閉上眼睛。
王忠：“來人啊！取茶水來！”
蕭牧喝了茶水，嗓子滋潤過後，好受了許多。
“兒臣但憑父皇發落……但兒臣絕無二心，望皇上明鑒……”
“朕問你，江北鬧內鬼的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兒臣不敢欺瞞父皇，此事也是竇廷熹上奏折之後，兒臣才知道的。”
“竇廷熹是你一手提拔的，江北出什麽事，你會不知道？”
慶熙帝滿眼狐疑。
蕭牧：“迴父皇的話，江北之事，事無巨細，兒臣全都知曉，唯獨這件事，兒臣當真全然不知。兒臣鬥膽，請父皇細想，江北內鬼猖獗，已經六七年，而且是在竇廷熹任職期間，竇廷熹不上報，自然是怕朝中有奸臣混淆視聽，也是怕父皇的責怪。兒臣雖然與他親近，可也不會拿咱們蕭家的天下開玩笑，若提前知道這件事，便是害怕將來受牽連，也應該督促竇廷熹火速上報朝廷，怎麽會幫著他隱藏呢？”
慶熙帝沒說話，一旁王忠心裏卻暗自佩服蕭牧，如此環境下，仍能夠保持冷靜，沒有自亂陣腳。
“朕再問你，你把老七囚禁在潮生寺，是因為什麽？”
果然，慶熙帝最害怕的事情還是蕭牧是不是知道了當年的事。
“迴父皇的話，潮生寺是皇家寺院，自宗人府失火，七弟一直被囚禁在那裏，近日才重新迴到了宗人府。兒臣將他囚禁在那裏，一是因為那裏清淨，在佛祖下，洗滌洗滌老七那顆狂悖犯上的心，二也是因為那裏方便監視老七。”
慶熙帝冷冷一笑。
“老七已經招供，說你時常去找他坐而論道！”
蕭牧眸中飛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吃驚，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慶熙帝這是在詐自己，倘若蕭業真的招供，自己篡位證據確鑿，慶熙帝還犯得上來這裏見自己？早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他定了定心神，道：“迴父皇的話，兒臣不敢欺瞞父皇，自從宗人府失火，七弟被囚禁潮生寺以來，兒臣確實去看過他，但那也是因為兄弟情誼。兒臣上台晚，當年跟著太子辦事的時候，常聽太子對七弟被囚禁甚是歎息，因此如今上台，正好又有了機會，去看了看老七，但老七性格清高憂鬱，不願搭理兒臣。兒臣自討無趣，自此再也沒見過他。之後兒臣雖然也曾去過潮生寺，但也隻是詢問看守七弟的人，七弟的近況。畢竟七弟當年犯得是辱罵君父的大罪，兒臣覺得，總要親自過問，才算妥當。父皇若是不信，大可去審問潮生寺看守老七的僧人。”
蕭牧一番話，七句真，三句假，把自己說的稱其量也就算作是一番好意，多管閑事。
慶熙帝麵無表情，眼中的狐疑稍稍退卻。
“這麽說，是老七冤枉你？”
蕭牧低著頭。
“老七是何意，兒臣猜不出來，但兒臣隻知道一件事，父皇聖明燭照，自然不會錯怪任何一個忠臣，不會包庇任何一個奸人。”
他忽地抬眸，與慶熙帝對視，眼神楚楚可憐，泛著淚光，連一向鐵石心腸的慶熙帝，都心裏一顫，有些動容。
或許是對慶熙帝再也沒有了半絲父親的渴望，蕭牧拍起馬匹，裝起可憐來，竟然沒有絲毫生硬，十分自然，簡直就是真情流露。
“朕自然會把事情全都弄清楚。但朕關你，絕對不隻是因為隻這一件事，你在這裏，就算好好思過。朕會放下話去，詔獄的人，不敢對你怎麽樣。”
蕭牧才要叩頭謝恩，典獄長突然來了，向慶熙帝叩頭道。
“啟奏皇上，玄清宮宮人方才來報，五爺皇親王如今正跪在玄清宮門前，請皇上饒恕三爺。”
慶熙帝和蕭牧同時怔住了。
慶熙帝原本溫和了許多的神情頓時變得無比陰狠，他瞪了蕭牧一眼，起身離開。
“父皇！”
蕭牧沒經過任何考慮，脫口而出。
慶熙帝迴眸看著他，目光陰森。
蕭牧流著淚，顫抖著嘴角，懇求道。
“饒了五弟……”
慶熙帝白了他一眼，徑自離開。
詔獄裏冷風陣陣，吹得蕭牧囚袍亂擺。他絕望地閉著眼睛，整個人似乎連心也被挖走了一般，徹底沒了氣力，癱軟在地，捂著臉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