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曆527年11月27日,傍晚八時許,在鬆江分艦隊巡邏艦艇的接應下,殘破的朝鮮第一艦隊剩餘艦船抵達鬆江港。


    夜色中,上百輛馬車排著不甚整齊的隊列,早早已經等候在整肅一清的碼頭,寒風中不時有騾馬低聲嘶鳴一聲,很快就被車把式安撫下來。


    在港口探照燈指引下,洪澤湖、駱馬湖、高郵湖三艦,還有征用的各色商船,魚貫進港,而後停靠在指定的碼頭。


    洪澤湖艦右舷,前側的一名老士官,寒風中也不戴手套,在燈光指引下,眯著眼睛,用著巧勁拋下長長的纜繩,片刻之後,碼頭上的士官接住纜繩,麻利的繞著碼頭鐵柱打好結,待前後纜繩係緊之後,舷側前後幹淨利索的放下近八米長舷梯,也不等放舷梯的海兵先行下去固定,邵鐵均就帶著一眾軍官匆匆忙忙的登上碼頭,步行數十米後,當先向候在碼頭邊上的海軍都督府都督僉事鄭家訓少將行禮,口稱:“朝鮮第一艦隊指揮官邵鐵均率洪澤湖等三艦,並征用商船三十三艘歸建,奉命向鄭都督僉事報道”。


    在碼頭路燈的照耀下,鄭少將臉色和冬日寒風一樣冰冷。


    聽到邵鐵均的報道後,先是還了一禮,然後微微點了點頭,緊接著摘下手套,從副官手中接過卷成一束的命令,緩緩拉開後,一字一句念道:“奉海軍都督府令,即日起解散大明海兵朝鮮第一艦隊,原指揮官及指揮部人員,並戰沒各艦艦長到海軍都督府協助調查。剩餘艦船先行在鬆江造船廠檢修,而後按原編製歸建,受傷官兵就近在海兵鬆江醫院救治,戰沒各艦官兵在鬆江鎮守府整編為特別教導隊,一周後開始集訓。大明海兵一級上將鄭春雷,大明曆527年11月24日”。


    隨著鄭家訓的聲音,隨同前來報道的軍官們一陣騷動,但在邵鐵均嚴厲眼神的鎮壓下,軍官們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默然接受了命令。


    命令一宣布完,鄭少將臉色不再是寒冰一塊,就像三月春風吹過,臉上每條細細的皺紋都變得和藹可親,笑嗬嗬的對著邵鐵均說道:“邵將軍請吧,天寒地凍,兄弟我在招待所準備了些飯菜,請各位袍澤一並參加”。


    在川流不息接應傷員的馬車間隙中,邵鐵均一行步行到了邊上一列黑色的馬車邊,上車前,邵鐵均忍不住問道:“鄭將軍,仁川營如何處置”?


    鄭家訓笑眯眯的說道:“仁川營指揮部在駱馬湖艦上,他們計劃隨艦轉往海州鎮守府暫時安置,具體由都督同知蔡飛山中將處置”。


    “邵將軍,請吧”。


    ......


    第二日清晨七點,隨著一聲長長的汽笛,前來接應的龍江號炮艦收起舷梯,第二次鳴笛後,收起纜繩,第三次鳴笛後,龍江艦緩緩移動離開碼頭,然後左轉進入航道,不到半個時辰,已經加速到14節,逆流向著京師而去。


    朱先釺和歐陽勳上校、蔣烈輝中校、李蘭溪中校、楊正理中校等幾名丟失戰艦的艦長,擠在尾部的露天後指揮台上,心事重重的抽著雪茄,先是蔣烈輝中校,用著濃重的東陽口音咕嚕著,這次浙江水師虧大發了,浙字頭六艘炮艦全軍覆沒,編成朝鮮第二艦隊的浙江水師富陽艦和東陽艦也在北虜第三鎮夜襲中戰沉,現在整個浙江水師拿不出一艘像樣的主力戰艦來。


    說起這個,幾個光杆艦長都不約而同苦笑起來。尤其是朱先釺上校,現在腰上還纏著繃帶,臉色白色嚇人,別人都是心情鬱悶,他倒好,攏共沒當上艦長幾天,現在也成了戴罪之身。


    巢湖艦艦長吳成,一個快五十五歲的老上校,同樣幹笑著說道:“老哥哥我眼瞅著就要退休了,沒想到這次也要和你們這幫小兄弟一起去京城蹲學習班”。


    揚州艦的林忠植上校身上還背著豐島海戰擅自撤退的罪名,聽了這些更是心煩意亂,不客氣的說道:“大不了老子退役不幹了,想想殉職的各位艦長,還有鐵定殘疾的蘇州艦郭顏德上校,我們好歹還算是全須全尾的迴來了”。


    說到這裏,各位京城海兵朝鮮戰役學習班的預備學員們頓時沉默下來。


    最後,還是朱先釺打圓場道:“帝國戰事不順,總是一時之事,早晚有一天,大明還需要我們打迴去的”。


    談談說說之間,不時有軍官被鄭都督僉事叫到前麵問話。


    每個迴來的艦長,臉色都不好看。


    大家也很知趣的不再追問情況,時間,就這樣在煎熬中不緊不慢的過去了。


    11月29日下午15時30分鍾,龍江艦抵達長江邊上的龍江關海兵碼頭,其時寒風烈烈,黑沉沉的天色,黑沉沉的江水,黑沉沉的艦體緩慢的靠向碼頭,戴罪聽參的軍官們伸著脖子看向碼頭上。


    海軍都督府都督僉事鄭家訓少將和副官先行到了碼頭,與等候的一眾人等進行了交涉,而後示意艦上原朝鮮第一艦隊的軍官們逐個開始下艦。


    等到朱先釺下來的時候,軍官們已經被分成兩撥,右邊的一撥已經被錦衣衛控製住。


    這時,帽牆上裝飾著飛魚紋飾的軍官厲聲說道:“這位大人,請問姓名、職務”。


    “朱先釺,原烈陽艦上校艦長”。


    邊上的一名藍帽牆中校,應當是督察院海兵科的軍官,帶著黑色真皮手套的手指挪動著位置,點到名冊中朱先釺的備注後抬起頭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吆,這不是大名鼎鼎、殺敵無算的朱上校嗎,怎麽著,您戰艦也沒了”?


    朱先釺連著數日海上奔波,兩個多月來,腹部傷口盡管愈合了,但精神還不是很好,強忍著怒氣,高聲迴道:“怎麽著,您有何指教”?


    跟在邊上的原巢湖艦艦長吳成上校拉了拉朱先釺的袖子,示意這時候不要意氣用事,結果朱先釺一把甩開,向前踏了一步,緊盯著藍帽簷中校。


    藍帽簷中校原本誌得意滿的表情頓時僵住了,沒想到有人這時候還敢頂嘴。


    愣了幾秒,藍帽簷中校臉色變得漲紅,看著和自己差不多高、臉色蒼白的朱先釺,抖動著小胡子,抬起戴著手套的左手,指著朱先釺高聲迴道:“敗軍之將,居然也有臉撒野”。


    “你是不是大明海兵一份子,帝國戰敗與你無關”?


    “大明海兵條例裏麵有哪條規定了,海兵科軍官高人一等,可以不尊上官”?


    “朝廷還沒有給我們定罪,你們居然敢把我們這些百戰餘生的軍官非法拘禁起來,是何居心”?


    朱先釺一連三個反問,每問一句,就向前踏一步,三句話說完,胸膛都快頂到藍帽簷軍官的手指。


    碼頭上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就連還在舷梯上的軍官們都停下腳步,向下張望,不少原本肚子裏就有火氣的軍官們開始像這邊靠過來,原本被押到一邊的軍官們也開始騷動不止。


    注:藍帽簷,代指海兵督察、糾察部門人員,金帽簷代指將軍以上級別軍官,紅帽簷代指校尉軍官,黑帽簷代指士官,至於海兵們,當然都是無簷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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