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菱才剛進入養心殿院子裏,就聽到太後怨懟的譴責,不禁抬眸看向太後。


    “太後娘娘,此次,我沒讓您兒子救我不是嗎?五年前,我也沒讓您兒子抱著一具假屍裝深情不是嗎?是不是要我傻到跟您兒子一樣,命都不要,陪他去死,丟下兩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交給太後,您才會滿意?”


    太後一噎,而後哼道:“你這沒良心的女人,才不舍得去死,皇帝變成木僵,我看你容光煥發,開心得很啊!”


    秦菱聽了太後這話就笑了:“好,既然太後說我沒良心,那我就迴去了,再也不來看望您兒子了,我要將這沒良心的女人坐實了!”


    太後一聽秦菱這大逆不道的話,麵色當即就是一征!


    她還以為秦菱會委屈兮兮的向自己解釋一下緣由,會恭敬地向自己這個母後請罪,會保證往後沒日沒夜的守著皇帝。


    眼見秦菱轉身還真的往迴走了,太後眉頭直跳,忙向一旁侍衛使了個眼色。


    “放肆!甄妃,你這是什麽態度?這是你麵對哀家該有的態度嗎!?”


    話音剛落的瞬間,一名侍衛攔在了秦菱麵前,令她停下了腳步。


    太後望著秦菱背影,厲聲喝道:“哀家命你哪都不準去,就在這養心殿守著皇帝,好好伺候皇帝,喚他醒來!”


    說著不放心,還又加以威脅:“哼,皇帝若是在你手中沒了,不止你要陪葬,你的父母兄長族人也要陪葬,哀家可不比皇帝,會像他那樣對你以及親人心軟,哀家說到做到,不是跟你開玩笑!”


    秦菱瘦小身子一躬,從攔截她的侍衛腋下溜了過去。


    轉身朝太後笑道:“太後娘娘,那我更加不能留在您兒子身邊了,如此您便怪罪不到我頭上來了,您兒子真要是沒了,也是在太後您手中沒了的,我可沒有近他身喔。”


    太後白了沒用的侍衛一眼,沉聲同秦菱道:“雖然你沒有讓皇帝去救你,但你是帝王後妃,私逃出宮五年還與狐妖苟且,便是死罪,皇帝是出宮尋你因救你而發生了意外,你的罪責逃不掉,皇帝若長久不醒,你以為你和你的族人能跑得掉嗎?你也不想看著你天牢裏的父母兄長被五馬分屍吧?”


    “好了,我又沒說不看望您兒子,沒說不想法喚醒他,我過來養心殿,太後當我隻是散步玩兒呢?怎麽您和您兒子一樣老喜歡強迫我?我有腿自己會走不行嗎?”


    秦菱沒好氣地掙脫按押她的侍衛,抬步朝養心殿內走去。


    她本就是主動來看望司瀾宴的,可太後非要整這一出幺蛾子,弄成了被逼無奈的架勢。


    令她不禁感歎:當年那個溫和可親的慈祥太後,真是眼前這個總喜歡找她茬的冷漠太後嗎?


    太後坐在院子裏,癡癡地望著帝王寢殿,憔悴的圓臉上滿是愁苦悲痛之色,唉聲歎氣。


    這一個月以來,因為兒子變成了木僵傷心過度,加上最近代為處理朝政之事憂思過重,又沒有休息好,太後整個人看起來都蒼老了許多。


    白頭發一下子多了一大截,也變得尖銳敏感了不少,總是看什麽都不順眼。


    尤其是看到秦菱明豔俏臉上不見和她一樣的悲戚落寞之色,心裏就堵得慌,總覺得是秦菱作死,才會害得兒子變成了木僵。


    太後雖然知道那狐妖數次救了秦菱,沒有狐妖,也就沒有如今的甄妃和她的乖孫,秦菱為救狐妖不要命合乎情理。


    但那又如何?誰能還她一個健康驕傲的兒子啊?


    秦菱也知道太後因兒子變成植物人心情難過悲痛,又忙於朝政,又是更年期,倒是能理解幾分,沒和太後一般見識。


    秦菱吩咐宮人將殿門從裏麵關上了,與外界隔絕,坐在了龍榻邊看望司瀾宴。


    肉眼可見,一個月時間,司瀾宴清瘦了些許。


    但奇怪的是,他那原本慘白如鬼的麵容,開始有了一丟丟血色。


    就連因失血過多而變得灰白的冰唇,也似乎沒有那麽灰暗無光了。


    秦菱想,可能是銀環魚的血液和肉身滋養的,傳言吃下銀環魚的血肉能夠延年益壽。


    不過,眼眸一轉,又覺得可能是她的血液滋養出來的效果。


    因為五年前美人姐姐喂她吃下了火域神藥,而傳言火域神藥具有活死人肉白骨、長生不老返老還童的功效。


    如此想著,她像往常那樣,割破手指頭,滴了小半碗鮮血放進司瀾宴的藥膳裏。


    植物人的身體處於活死人狀態,身體機能不如正常人,每日攝入量很少很少,一天隻吃兩頓,且每頓隻吃小半碗,且隻能食用流質性的藥膳。


    藥膳量雖少,但營養豐盛,且加入了些許烘幹後研磨成粉的銀環魚肉。


    而她每隔三天,都會喂食一次自己的鮮血給司瀾宴喝下。


    好在經過這五年的調養,以及火域神藥的滋養,她的身體已經沒有剛穿越時那麽虛弱了,獻血十餘次了也沒什麽事。


    不過,若司瀾宴繼續躺下去,她還是像這樣每隔三天獻血一次的話,時間一長,那就不能保證她後續還能否相安無事了。


    小心翼翼的喂食完畢,她伸手撫摸他有些冰涼的臉,湊在他耳邊,日常假裝成已原諒了他的樣,說一些深情的話語哄騙他刺激他。


    “司瀾宴,醒醒,我原諒你了,我每天都在等你醒來,你快點睜開眼睛看看我,別再沉睡了,好不好?司瀾宴,我有許許多多的話想和你說,我好想你......”


    雖然她所說的話聽起來很深情,撫摸的動作也盡量做到輕柔,可司瀾宴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像個木頭人一樣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他這一睡,就又過了兩個月。


    加上此前暈睡的一個月,也就是沉睡了足足三個月了。


    龍兒虎兒自從入宮後,便有專人教導功課,秦菱並不需要親自輔導兩個小家夥。


    不過,她這個做母親的,還是會時不時考察一下孩子們的學習情況。


    她也不閑著,和孩子們一起學習,總是四處翻閱醫書,查找有何能讓植物人醒來的秘法,將秘法記在冊子上以便日後研究。


    這日,秦菱在殿內翻閱醫書已有大半天,聽到窗外孩子打鬧聲,抬起頭來,走出了大殿,讓兩個小家夥背誦三字經給她聽。


    哭包虎兒記憶力不如龍兒,三字經讀了許多遍總是記不住,所以秦菱很不放心,率先考察了虎兒。


    “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


    虎兒小身板挺直了,有模有樣的隻背誦了前麵一點,但後麵他就不記得了,小身子頓時就垮了,抱住秦菱胳膊搖晃:“娘親,幼不學後麵,是什麽來著呀?”


    這三字經虎兒從記事起讀了已有兩年,可還是老樣子,每次都隻能背誦個開篇,氣得秦菱不輕。


    她捏住虎兒耳朵訓斥:“整天就知道愛漂亮,就知道吃,就知道玩,就知道哭,讓你學習都學哪去啦?學到屁股上去了嗎?你都不往腦子裏麵學呀?”


    虎兒包子臉擰成一團,眼淚汪汪地求饒:“嗚,好疼,娘親,我這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您別生氣了,好不好呀?”


    秦菱鬆開虎兒耳朵,嚴厲地道:“給我坐好,老老實實念書,天黑前不準出院子玩耍!”


    虎兒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打開書本蓋住腦袋,趴在那紅了眼。


    秦菱揉了揉脹疼的眉心,喚了學習標兵龍兒過來繼續考察。


    宮人端來花茶和點心,笑著安撫:“娘娘,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學習的重要性,貪玩,也是沒辦法的事,很多小孩子都是這樣的,您習慣便好了,等皇子們長大些便好了。”


    秦菱接過宮人遞來的茶,撥了撥茶蓋:“希望如此吧。”


    好在龍兒這學習標兵很給力,將秦菱交給他的那些功課倒背如流。


    秦菱放下手中的花茶,臉上露出了欣慰笑容,滿意地摸了摸龍兒小腦袋,拿出一個獎品遞給他:“出去玩吧。”


    哭包虎兒見龍兒有獎勵,還能出去玩,還得到了娘親的誇讚,心急難過不已,淚水簌簌往下落。


    秦菱見虎兒受挫,便也摸了摸虎兒小腦袋,放低對他的要求安慰他。


    “虎兒,幼不學後麵再多背十句,娘親就準許你出去玩了,也同樣有獎勵給你喔,如何?”


    虎兒有被秦菱安慰到激勵道,拂袖擦淚笑了起來。


    “加油,這不難吧?”


    “不難呀,虎兒很快就能交功課了呀,娘親等著看吧!”


    虎兒拿著書本認真地讀了起來。


    太後站在遠處,將院子裏秦菱教導孩子一幕看在眼裏,欣慰地點了點頭。


    學習好總被表揚的龍兒正要出院子玩耍,差點撞在院門口觀望的太後身上,趕緊停下步子,朝太後行了個禮,甜滋滋地喚道:“皇祖母好。”


    在皇宮裏頭生活的這三個月,太後對龍兒虎兒好得不得了,令龍兒虎兒漸漸淡化了對幹爹九殷的思念。


    太後隻感覺到一股血脈相承的親切之感直衝腦門,望著麵前酷似皇帝的龍兒激動得眼眶泛紅,慈愛地摸了摸龍兒小腦袋。


    “嗯,乖孫,皇祖母看你今日表現得很棒,四書五經都能倒背如流了,完美繼承了你父皇的優點啊。”


    龍兒謙虛地迴:“都是母親教導的好呢。”


    太後讚同地笑道:“看來龍兒很聽母親的話呢,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龍兒用力點頭:“母親教導的好,待我也很好,生養我們不容易,龍兒自然要孝順娘親,聽娘親的話啦。”


    “哈哈哈,好孩子,才這麽小,就知道幫著娘親說好話了。”


    太後笑得一雙大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感覺乖孫子說什麽都是對的,怎樣都是可愛的。


    一旁的嬤嬤笑說:“太後您看,大皇子長得好像陛下啊,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尤其是那鼻子,那眼睛。”


    太後笑著頷首:“皇帝的兒子,自然是像他了,難不成像別人啊?”


    嬤嬤又道:“您看大皇子這嘴,還有點像太後您呢。”


    “是嗎?”


    太後盯著龍兒仔細地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歡。


    這時,龍兒揚了揚手中的彈弓:“皇祖母,孫兒去那邊捕捉鳥兒啦,待會再陪您啦。”


    “噯,哀家的好乖孫,去玩兒吧。”


    太後朝身邊侍衛使了個眼色,示意跟上去好好保護龍兒。


    緊接著,太後視線一轉,落在了院子裏長得不怎麽像皇帝的虎兒身上。


    這三個月,她一直有糾結虎兒長相不隨皇帝。


    雖然做了滴血驗親後血液融合在了一起,但她還是不太放心,又偷偷扯了虎兒的一根頭發和皇帝的一根頭發,交給老廟裏的道士驗親。


    結果再次證明了,虎兒是皇帝的親骨肉不假。


    太後收斂了思緒,邁步朝虎兒走過去。


    “皇祖母好。”


    “嗯,虎兒這頭發,又黑又密又軟,跟你娘親一樣,真好看。”


    太後將虎兒攬入懷裏,伸手將虎兒額頭厚厚的劉海掀上去,仔細一瞅。


    這才驚訝地發現,虎兒其實是長得像秦菱多一點,但也有點像皇帝的。


    隻不過那厚厚的劉海封印住了真實麵貌,令他看上去就跟個小美女似的,不男不女,導致給人感覺既不像爹,也不像娘。


    看清了虎兒真實麵容,太後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也是,龍兒虎兒身高一樣,生日也是同一天,是一母同胞無疑,怎麽可能是狐妖的兒子呢?


    血脈緊密相連的親切感,令太後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情愫湧現,心潮澎湃。


    也是在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和秦菱之間有了牽連,還有了一份深厚感情在,看秦菱也莫名其妙的舒心了許多。


    太後揉了揉虎兒黑亮秀發,由衷地同秦菱道:“甄妃,這些年,你獨自帶兩娃辛苦了,現在,你可是為咱西涼立下了大功啊,你為皇帝生了兩個如此健康聰慧的兒子,老祖宗萬代基業後繼有人了!”


    秦菱聞言嘴角微微一抽,這下,她不是罪婦作精沒良心的女人了嗎?


    對於太後一會痛恨她,一會威脅她,一會下跪求她,一會感激她的行為,秦菱感到極其無語。


    合著司瀾宴麵孔多,一會深情一會無情一會癡情,一會暴戾兇殘,一會溫柔體貼,一會霸道大男子主意,一會卑微到塵埃裏,如此反複無常變來變去的,都是跟太後學的嗎?


    不愧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就在她這麽吐槽著的當口,太後神情嚴肅地望著她又道:“皇帝長眠不起,為穩固皇權,需盡早建立國儲,以安天下,以撫民心,以重萬年之統,哀家認為,冊立龍兒為皇太子較為合適,甄妃,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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