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望著他那冷漠倨傲的背影,悲痛欲絕,一顆心碎裂了一地,不再完整了。


    雙眼像久蓄而開了閘的河流,淚水肆意地往外淌,一直地淌,根本停不下來。


    昔日曾有過的甜蜜恩愛,歡聲笑語,像走馬燈似的一幕幕浮現,最後都灰飛煙滅,隨著她的哭聲,他的冷言冷語,消散在了這座金碧輝煌空蕩蕩的院子裏。


    她無論如何都料想不到,他會狠心殺死自己的孩子。


    畢竟,自從她穿書後,他一直在她耳邊溫柔低哄,說什麽隻要給他生個太子,就封她為皇後。


    她以為,他很想要一個太子繼承皇位,以為他把孩子看得很重。


    因為,知道她有孕後,他的表現也很好,竟然為了孩子給她下跪。


    結果,一切都是假象。


    直到解蠱後,他冷酷無情、麻木不仁、殘忍嗜血的真麵目,才終於顯露了出來。


    這應該就是源於不愛她,源於對她深深的厭惡,所以,才會對她肚裏的孩子這麽絕情這麽嫌棄吧?


    一旁背對著她的司瀾宴,聽著她飽含怨恨的話,陰沉的麵容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抿著唇也沒有說什麽,甚至都沒有轉過身來。


    他隻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宮人將哭哭啼啼的秦菱給帶走。


    宮人聽命地架著秦菱,將她給拖出了院子。


    這時,祝嬤嬤帶著太後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正好撞上被拖出去的秦菱。


    太後見秦菱麵色慘白如紙,滿臉是淚,神色淒楚,心頭陡然一緊,連忙命身邊宮人上前攙扶起她,並關切地問:“甄妃,你沒事吧?”


    秦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被宮人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坐上了本是太後乘坐的步輦。


    她眸光渙散,沒有焦距地哭著笑著:“孩子沒了,嗬嗬,是他,殺死了我的孩子......”


    太後見秦菱狀態不對,意識到來晚了一步,心口一痛,擺了擺手。


    “快將甄妃送到清幽宮去,讓林太醫給甄妃看看還能挽救嗎?”


    宮人片刻不敢耽擱,趕緊將秦菱往迴抬。


    林太醫,也早在太後的安排下趕往清幽宮了。


    太後想到她的乖孫子沒了,撫著絞痛難忍的心口,氣衝衝地進了養心殿院子裏。


    她怒目而視罪魁禍首:“皇帝你翅膀硬了,沒人能奈你何,若非事關我的乖孫,事關我大西涼千秋萬代,我也懶得管你這六親不認、無情無義、冷血麻木的家夥,但現在,我必須得問問你,為何要逼迫甄妃喝下墮胎藥?為何要打掉你唯一的親骨肉啊?你倒是說出一個像樣的理由來啊!”


    司瀾宴聞言微微轉身,側對著太後。


    精壯胸膛上下起伏,可見也是很生氣。


    他麵色陰沉,語氣冷漠地道:“既然,兒子在母後眼中是那樣的人,那母後便無需過問太多,兒子也無需告知你太多,你隻需知道,我不會讓甄妃生下這個代表了我恥辱的孩子,絕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你!”太後氣得身子一晃,在宮人的攙扶下,頭疼地扶額怒斥:“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簡直喪心病狂,無藥可救!”


    司瀾宴一甩身上披風,踱步上了寢殿的石階。


    沉聲命令宮人:“天色不早了,送太後迴去休息,老人家可別操心過多,小心累壞了身子!”


    太後這一趟沒能阻止悲劇的發生,且啥也沒問出來,氣得一張臉通紅,急匆匆的又趕去了清幽宮看望秦菱了。


    這邊,秦菱坐在數人抬著的步輦上,前往清幽宮的路上。


    她雙手不住地撫摸著自己雖然平坦如初但已孕有小生命的肚子,很是心痛和不舍。


    這畢竟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即使孩子的父親不要他了,她也無法做到不顧他的生死。


    終是不忍心,用手摳嗓子催吐。


    很快,剛剛喝下去的那碗墮胎藥,就被她催吐了出來。


    還不放心,又繼續用手摳嗓子。


    最後,吐得膽汁都出來了,直到再也沒有東西可吐了,胃裏徹底幹淨了,這才罷了手。


    這樣做,能不能保住肚裏的孩子,她也不知道。


    隻能聽天由命,看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催吐出墮胎藥後,秦菱已是氣若遊絲,麵無人色,渾身軟得像是一灘爛泥,額頭滲著細密的冷汗。


    昏暗的宮燈照耀下,使得她看上去像極了一個沒有靈魂的將死之人一樣。


    她本就暈迷了三天才醒,虛脫得沒有一絲力氣了。


    若不是為了肚裏的孩子在強撐著抗議著,早就癱軟了。


    迴到清幽宮後,她看到桌上有一瓶紅墨水,靈機一動,趁宮人不注意,將紅墨水塗抹在自己大腿上,褻褲上,裙子上。


    然後,她徹底地虛脫了,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癱倒在了榻上。


    她用手捂著小腹,痛唿不止,製造出流產的假象來。


    宮女見她下半身帶血,裙子緋紅,痛得在榻上蜷縮著,急得在門口直跺腳:“太醫,太醫怎麽還不來啊,太醫快救救娘娘啊......”


    似乎是聽到了宮女的唿喚,被太後緊急指派來的林太醫趕到了清幽宮。


    太醫一瞧秦菱裙子都是紅的,榻上也染著血跡,還捂著肚子極其痛苦,也是嚇得慘白了臉。


    顫抖著手給秦菱把脈,卻驚奇地發現她脈象並沒有問題。


    秦菱知道太醫看出了她的破綻,瘋狂朝他使眼色。


    太醫看她這架勢,就知道她在假裝小產,示意他配合她演戲的意思。


    他是太後身邊的人,十年前又得過秦菱父親秦國公的恩惠。


    想到太後的叮囑,他眼眸滴溜溜轉了轉,心底裏很快就有了想法,毅然決定配合秦菱演這一場戲。


    於是,從醫藥箱裏翻找出幾顆血腥丸遞給秦菱,扯著嗓子就喊:“天啦,血,娘娘流了好多血,這可怎麽辦啊,這孩子,恐怕是兇多吉少了啊,娘娘,這是保胎藥,您快服下......”


    秦菱接過血腥丸一聞,好大一股血腥味,令她作嘔。


    當即將藥丸弄破塗抹到裙子上,更賣力地在榻上痛唿起來。


    “不好了,娘娘大失血......”


    宮人們聽到這裏,聞著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都心急如焚,覺得孩子大概率是流掉了,四下裏屏息凝視。


    太後趕來清幽宮時,看到殿內滿是血腥,也是嚇了一跳。


    太後顫抖著問林太醫:“甄妃肚裏的孩子......保住了嗎?”


    林太醫難過地搖頭:“太後娘娘,微臣已將保胎藥給娘娘服下了,但孩子......還是沒能保住......”


    “什麽?我的乖孫沒了?”


    太後雙腿一軟,癱坐在椅子上。


    林太醫見謊言驚嚇到了太後,身體抖得厲害,便想將真相告知太後。


    但想到演戲得演全套,不能讓人看出破綻來,為了使場景顯得更逼真,最後還是忍著沒有說。


    他還又放下一記重錘:“甄妃娘娘體內氣血嚴重虧損,身體病弱,又受蠱毒浸淫,壞了根本,如今還流產,以後,可能再也懷不上孩子了。”


    秦菱無法接受這個沉重打擊,捂著疼痛難忍的小腹,不可置信地道:“太醫,你是說,我......以後,都不能做母親了嗎?”


    林太醫:“娘娘,您別傷心難過了,方才情況危急,流血不止,您身體又病弱,能保住您這條命,便算是不錯了啊......”


    秦菱搖頭:“不可能......”


    祝嬤嬤一麵歎息,一麵哄著太後,一麵勸說秦菱:“娘娘,事已至此,您不要多想了,左右這個孩子已經沒了,您得想著以後啊。”


    秦菱悲戚地說:“以後,我都懷不上了......”


    祝嬤嬤:“太醫說很難懷上,不代表一定不能懷上的,隻要您好好吃飯睡覺,好好休養,等身體養起來了,就有可能再懷上的!”


    秦菱看著自己那一雙帶血的手,沾滿血的裙子,兩眼發黑,一個勁地搖頭。


    “為什麽要打掉我們的孩子?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一直被攔截在外的小青,端了熱水衝進殿裏,一把抱住被鮮血染紅的秦菱。


    “娘娘,陛下一定是有什麽苦衷,不然,他不可能扼殺這個唯一的皇子,奴婢給您洗洗,您好好睡一覺吧,明天就會好受些了......”


    秦菱穿著衣裳就躺下了,將被子蓋在身上,驚魂未定地哭著:“對,可能,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或許睡一覺醒來,孩子還在我肚子裏......”


    林太醫見秦菱這副悲痛欲絕的樣子,暗自感歎這演技真是了得啊!


    做好一係列善後措施,已是下半夜了,林太醫這才背著醫藥箱無奈搖頭走人了。


    太後見秦菱已疼痛難忍地睡了過去,也無限傷感地出了清幽宮。


    很快,李貴就得到了這邊的消息,去轉告給正在月色下喝酒的司瀾宴。


    司瀾宴最近解蠱後很反常,幾乎每天都要月下飲酒。


    “陛下,清幽宮裏哭哭啼啼,叫嚷了大半夜,確定甄妃已經流產,不可挽迴了,您,可以放心了!”


    司瀾宴仿佛沒有聽到太監的話,兀自倒了一杯酒,骨節分明的修長指節握著白玉酒杯,遞到嘴邊一飲而盡。


    李貴見他不悲不喜,沒有什麽反應,接著又道:“太醫還說,娘娘以後,都不能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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