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


    昨夜有些小雨,今早才停,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屋簷而下,堆積到凹凸不平的地麵上。


    陳夏站在門口,斜著身子靠在門上,雙手抱胸,眸子微微抬起,打量著屋門外。


    屋簷上落下的雨水在他麵前連成了細小的線,線條堆積多了,便是一扇細密的簾子。


    遮蓋了陳夏。


    院牆上掛著的一排修士沒淋著雨,陳夏給他們修了一個棚子,算是人性化設計。


    這些修士也不敢說話,知道陳夏是在等人。


    大約過了半刻鍾。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白劫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裏,又很快至屋門前,朝著陳夏歉意道。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還好吧。”陳夏點頭,手指輕抬,便讓眼前細密的雨水簾子停止了下落,然後抬腳慢悠悠走了出去,再道。


    “走吧,今天就是萬宗集會的日子了吧,禎虎前兩個月就來通知了我。”


    “您不用著急,咱們慢慢走就行,萬宗集會的丹藥大比環節還早。”白劫笑道,眼神在陳夏身上打量了一下。


    “嗯。”陳夏點頭,與白劫並肩而行,突然轉頭朝著後麵說了一聲。


    “你們把家裏給看好,最後一段時間了,等我迴來就把你們都給放了,以後就別來看我了,讓你們強行看了幾十年,應該也看煩了吧?”


    白劫聞言望去,隻見院牆上掛著一排修士,各種各樣都有,他微微一愣,陷入了沉默。


    這一排修士話語卻很多,發出各自言論。


    “不要啊,陳老爺,你不要趕我走,我還想多看看啊。”


    “陳老爺,思念的時候,我能迴來看看嗎,就看一眼!”


    “這裏的人說話又好聽,又有趣,我實在是舍不得。”


    “……”


    這一排修士發出悲傷話語。


    陳夏迴道:“好,那你們就繼續掛著吧。”


    聲音戛然而止,馬上有人笑著解釋道。


    “其實也沒有這麽難以割舍,走就走吧,人生哪有不散之筵席。”


    “確實,確實。”


    “……”


    “確實。”陳夏也點頭迴道,然後再上前一步,與白劫並肩,開口道:“走吧。”


    他腳步抬起,落下之時,發出了一聲清脆聲響。


    白劫聞聲望去,發現陳夏腰間有一個小巧酒壺在晃動,瞧著有些輕盈,也不知道到底裝酒沒有。


    白劫愣神想著,瞧見陳夏已然走遠,便立馬跟上,並肩而行。


    兩人身影越來越遠。


    原先的門口多了一個矮小身影,愣愣看著陳夏離去的畫麵,等完全消失不見了,他才低聲念了句。


    “神仙保佑。”


    院牆上的修士們又來了勁頭。


    “張哥,你就是搬山境神仙了,哪裏還需得著讓神仙保佑。”


    “哈哈,對頭對頭,我們也是神仙。”


    “……”


    張道明渾濁的眼神模糊不定,搖頭道。


    “我不是神仙,能保佑的才是神仙。”


    院牆上的修士又發來質疑話語。


    “哪路神仙能夠保佑陳老爺,怕得是補天境五重天往上了吧?”


    “豈止啊,陳老爺連凱旋山都不怕,若真能保佑陳老爺,至少也得是補天境九重天開頭吧。”


    修士們的議論聲不斷,張道明一言不發,端了個小木凳,就這麽靠牆坐在了門口。


    此刻是清晨,大日初升。


    遲暮的老人坐在門口,開始了等待。


    ————


    萬宗集會在界域中層的中央位置,占地百裏,裏裏外外劃分好了各種區域,以及每個宗門各自的位置。


    星空丹門在比較靠裏端,相鄰的宗門也是和星空丹門差不多的等級。


    禎虎就開始給陳夏介紹了,“左邊是甲木山,就是那日冒犯您的王賀的宗門,右側為正陽門,宗主補天境三重天,宗門總體實力和底蘊都不錯。”


    “至於凱旋山則要再靠裏頭一點,算是界域中層裏的頂級宗門,其宗主補天境五重天的實力更是強悍,底蘊也很強,不過我們星空丹門也不見得有多怕他。”


    禎虎自信滿滿的說出話語,他也有這個自信開口,畢竟是補天境三重天的人物。


    萬宗集會有三個重要環節。


    一是法寶展示,能夠表現出宗門的底蘊和武力,且若是遇見自己實在喜愛的法寶,還可以與其他宗門商討購買。


    第二是捉對廝殺,同境界修士之間決出個高低,不過這裏的同境界有些特殊,隻需要在同一個大境界就可以。


    隻要你不怕死,倒海境一層都可以去和倒海境九層打架。


    且這裏的捉對廝殺,是真能打死人的,隻要弱勢一方不投降,那麽強勢一方就能斬殺弱勢一方。


    沒有任何人會怪罪。


    因為這是界域的規矩,你如果死了,那就是因為你弱,而弱者被強者殺死,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且這種捉對廝殺,是雙方都同意後才能展開的,若有一方拒絕,那也廝殺不起來。


    最後第三個環節,才是丹藥大比,因為能參加的修士都是煉藥師,所以排在了末尾,當做結尾看個稀奇的表演。


    現在就是法寶展示環節,星空丹門一共展示了三十六件法寶,其中靈器十件,道器二十五件,半仙器一件。


    這就是星空丹門的全部底蘊,其中的半仙器還是一件殘次品,具禎虎所說,是星空丹門的老祖從界域古戰場中撿迴來的。


    “真是個垃圾佬啊。”陳夏評價道。


    “確實。”禎虎點頭,他也覺得是這樣的,傳聞這個老祖最喜歡到處拾撿東西迴來,什麽仙子不要的衣物、修士用壞的法寶,這老祖都會撿迴來用。


    陳夏端著個小板凳坐在一旁,看著周圍宗門修士的來往,順便又問了一聲。


    “煉製大藥的材料真的準備完善了嗎?”


    禎虎笑道:“您已經問了幾次了,我都迴答的是準備完善。”


    “嗯,有些忐忑。”陳夏迴道一聲。


    “您看起來可不忐忑,更像是胸有成竹啊。”禎虎笑道。


    “假的。”陳夏搖頭,他還從未煉出來過大藥,怎麽可能會胸有成竹。


    終究是靠氣運的東西。


    法寶展示環節有些無聊,就是各宗修士的互相串門,雖然很是熱鬧,但在陳夏眼中瞧著實在是沒什麽意思。


    他從來不在乎什麽法寶,且界域裏也沒什麽他感興趣的法寶。


    例如什麽ak火麒麟、煉獄加特林之類的,界域裏都沒有。


    這就有些太沒意思了。


    陳夏坐在板凳上,開始無聊的搖晃起了板凳。


    禎虎在後邊招唿別家的修士,談笑聲不斷。


    白劫不知道去了哪裏,應該是去哪家宗門裏觀看法寶去了。


    “你……您真在啊。”一道清脆聲音響起。


    陳夏轉頭,瞧見一位黑色裙擺的女子,微微皺眉。


    “你是?”


    “是和您起了衝突的那十六人之一,我還幫您說了話的。”黑裙女子解釋道,眉眼有些焦急的微挑,生怕陳夏認不出來她。


    陳夏仔細想了想,最近腦袋出了些問題,記憶也有些模糊,實在想不起來,便問道。


    “我打過你嗎,如果有,那我和你說對不起。”


    “不是,不是,您沒打過我,您隻打了秦冠,我是和秦冠一路,後麵開口勸阻的那個啊,我是張家的子嗣,我叫張白鹿。”


    黑裙女子有些焦急的解釋道。


    陳夏仔細想了想,眉眼認真起來,仔細盯著張白鹿,點了點腦袋,露出一抹輕笑,然後在她的期望眼神中迴道。


    “還是沒印象。”


    張白鹿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愣了半晌,忽然抬頭道。


    “您認識張道明吧?”


    “怎麽?”陳夏的聲音有些微冷了下來。


    張白鹿趕忙解釋道:“張道明是我的三叔,我們都是張家子弟。”


    陳夏皺眉,沒聽張道明說過這迴事,又看著張白鹿,語氣平淡的問道。


    “從探子那得到的消息嗎?”


    張白鹿雙手放在裙擺前,低著腦袋,“不好意思,我們不是故意冒犯,隻是稍微打探了一下。”


    “嗯,我知道。”陳夏點頭,順帶著打了個哈欠,有些無聊,又說道。


    “聊一聊張道明的事情吧,既然是你三叔,那你應該知道關於他的一些事吧。”


    張白鹿點頭,迴憶道:“我年紀小,隻聽說三叔的天賦不怎麽樣……”


    “這我是知道的,後來老張選擇一個人離開了界域中層,去往其他地方修煉對吧?”


    陳夏說道。


    張白鹿眼神之間有一抹疑惑閃過,很快消失,剛要點頭讚同。


    陳夏忽然又問道:“你聽過的是什麽樣的?”


    張白鹿抿了抿嘴角,輕聲道。


    “我……我聽說三叔是被……是被張家……”


    “趕出去的。”


    秋風在此刻有些蕭瑟。


    陳夏眨了眨眸子,輕聲說道。


    “老張騙了我。”


    興許是想要保留自己最後的尊嚴吧,不至於在陳夏麵前徹底抬不起頭。


    也或許是怕陳夏也看不起他。


    誰知道呢?


    看不透的是人生,猜不透的是人心。


    一個老頭兒想要在最後時刻保住自己的尊嚴,這本就是沒錯的。


    陳夏搖了搖頭,朝張白鹿義正言辭道。


    “我在此聲明,不是你們趕走了老張,而是老張孤立了你們所有人。”


    張白鹿微微一愣。


    還有這種說法?!.


    ————


    ————


    ps:今天迴老家,更一章三千字請個假,明天會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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