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山雖成了廢墟,但也算是仙家遺址,所以經常有人來看。


    表麵看廢墟,實則看法寶。


    不過卻什麽都沒有看出來,隻看到旁邊有處小屋,小屋裏有個穿著青衫的中年人。


    有些來過幾次的人便知道,前幾年除了這中年人外,還有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不過如今看樣子,小姑娘似乎是走了,隻留下了這個中年人。


    來者們也不管這中年人,就自己去翻動廢墟,希望再找到一些法寶來。


    他們大多是得了消息的小宗門弟子,想要來找些白浮山的法寶、心法,提升自己的實力。


    但這座廢墟組成的山頭實在是太大了,前來尋寶的來者們也沒有什麽真本事,隻能用器具自己慢慢的挖掘。


    這相當於以人力鑿山,且還要擔心其他人的搶奪。


    那小屋裏的中年人倒是喜歡看熱鬧,端著一壺茶,拎著一個破爛板凳,就坐在旁邊,看一群人鑿山。


    有人好奇,時常會朝他問道。


    “你為什麽要守著這白浮山這麽久?”


    “我是剛入門的弟子,沒想到才進門,就爛掉了,沒了去處,自然留在這裏。”


    陳夏笑著迴答,仿佛說著不關自己的事情。


    “那你還真是可憐。”這人感歎一聲,話鋒一轉,忽得問道:“那你在山上呆了這麽多年,是靠什麽存活的呢?”


    他斷定陳夏是挖了廢墟之中的法寶去賣。


    陳夏坐在搖晃的椅子上,笑道:“自己種了田,又不需要買什麽東西,省著用一點,倒也還能過活。”


    這人眼神一眯,笑道一聲,“你這麽窮苦,還不如下山去,隨便找個什麽活計,也比在這裏老死強。”


    “不成。”陳夏搖頭,笑了一聲,“我要是都走了,那師妹迴來時,就真找不到家了。”


    這人笑得更起勁了,拍著大腿,一個勁的笑道。


    “你呀你,還是多年前的迂腐思想,你師妹才不過十幾二十歲的年紀吧,去了山下,那就是看遍人間繁華了,怎麽還會想著迴這鳥不拉屎的山上來?”


    “可等著老了,就會想著落葉歸根吧。”


    陳夏這麽笑著,輕抿了一口茶,頭上是看得出的白發。


    這人沒有再說什麽了,他覺得陳夏是在癡人說夢,哪有去了山下的人,還有迴到山上的道理。


    更別說這還不算山上,隻是一個早已死掉的廢墟罷了。


    兩人之間沒有什麽好聊的了,各自散去,以後多半也不會遇見。


    陳夏掐著手指,細細的算了一下,微微點頭。


    這是他來小天地的第二十年。


    二十五歲的夏蟬在山下紮了根,沒有學到修道的法門,因為其他宗門的修士都說她沒有慧根,不適合修行。


    不願相信的夏蟬加入了亂世之中的響馬,靠著打家劫舍維持生活,期待有朝一日能夠遇上看出她天賦的修士。


    這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她想要修道,能夠掌控自己的性命和自由。


    為此不惜傷害其他人。


    響馬是靠著打家劫舍維持生存,在這戰亂之時尤為的吃香,不管是官車還是難民,他們都會劫掠。


    而夏蟬因為出手狠辣,得了重用,算是在亂世之中獲得了地位。


    這是很誘人的東西,尤其是對於夏蟬這種苟且偷生了二十幾年的人來講。


    她開始劫掠起了城鎮,甚至無視了官府的威脅,在亂世之中徹底打開了自己的名頭。


    有人曾經問過她,“為什麽一介女流要加入響馬,這實在是不多見。”


    夏蟬拎著和她人差不多高的刀,像是講述故事一樣笑道。


    “我小時候在一個宗門裏,可以說是沒什麽親人,一直擔驚受怕,也沒學到道法。”


    “後來宗門倒閉了,我很想學到,但是唯一的師兄沒有道法,我也沒有,碌碌無為了很多年。”m.


    說到這裏,夏蟬露出了一個譏諷笑意。


    “那時候的我很膽小,天天都擔驚受怕,經常有其他人會到宗門廢墟裏來尋寶,我甚至連阻止他們一下都不敢。”


    “那裏是我的宗門呀,他們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在我的宗門上喪心病狂的搜尋,還把裏邊的撈出來的白骨丟到我麵前。”


    夏蟬臉上的譏諷笑意更濃了,“我也是個廢物,不敢反抗,還要附和著笑,真丟人。”


    “你那師兄就沒有道法嗎?”詢問的人突然又問道。


    夏蟬一愣,微微搖頭,“師兄是新來的弟子,應該還沒學到道法,再說師兄已經將自己挖出來的所有寶貝都給我了。”


    “給得出來的寶貝,可就不算寶貝了。”詢問的人再次笑道。


    夏蟬低著腦袋,神情恍惚,低聲念道:“不會,應該……不會。”


    此刻月色漸濃,心思模糊不定。


    第二十五年。


    三十歲的夏蟬迴了山上,同時帶來了上千號人,將搜尋廢墟的人殺了個精光。


    血肉就灑在廢墟之上,如同一道鮮紅的城牆。


    夏蟬手裏持著刀,帶著鮮豔的血跡,緩步朝著一座小屋走去。


    那裏坐著一位中年人,臉上明顯有了些歲月的痕跡,還有一些斑駁的白發,此時正抿著茶,看著夏蟬,輕聲道。


    “迴來了?”


    夏蟬輕輕點頭,“好久不見,師兄。”


    “也沒有多久,就十年吧。”陳夏笑了笑,打量了夏蟬一眼,感歎道:“變化真大。”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嗎?”


    “嗯。”


    安靜了一會兒。


    “你還記得我小時候都夢想是什麽嗎?”夏蟬忽得問道。


    陳夏放下了茶杯,笑道:“我隻記得你下山的時候,說的是要去修道。”


    “沒有道給我修。”夏蟬將帶著血跡的大刀放下,自嘲一聲,“我的天賦太低了,且已經過了修道的最好時機。”


    “可人總要留個念想,萬一成了呢?”陳夏迴答。


    “那麽師兄能幫我嗎?”夏蟬突然問道。


    陳夏怔了一下,打量了夏蟬好幾眼,才輕聲迴道。


    “這和小時候的你可一點都不像了。”


    “我說過,人是會變得。”夏蟬的語氣異常篤定。


    “嗯。”陳夏簡單的迴答,瞧不出感情變化。


    這一天,夏蟬撿起了刀,帶著上千號人,站在夕陽下,朝著陳夏說道。


    “我不會迴來了。”


    她已徹底沒了修道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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