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嬰兒床上,旁邊,有兩個護士正滿臉愁容看著他。


    “該怎麽辦呢?這孩子父親把人送來就跑了,又聯係不上。


    而且,這孩子腦部受了創傷,以後、、哎!”


    “又是一個畜生,自己孩子都不想要,以後,我都不敢結婚了”


    “話說,那人不一定是孩子父親,也許,隻是個好心人。見孩子受傷,就送來醫院,但又怕麻煩,就偷偷跑了”


    “誰知道呢?我們還是想想,該怎麽處理這孩子吧”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此時的夜無月,仿佛就是這個嬰兒,所見所聞所感,一般無二。


    直到這天,一個中年婦人來到他身邊,並將他抱走。


    然後,他被送去了孤兒院。


    ……


    意識一陣恍惚,轉眼,他已經五歲。


    一片空地上,許多小孩兒圍著他嬉笑:“說話啊!笨蛋”


    孩子們圍著他一邊跑,一邊動手動腳,偶爾踢一腳、偶爾推一下。


    而他,滿臉委屈,用祈求的眼神看著大家:“啊、、啊、、、啊”


    他想說,別打了,可是,說不出來。


    由於之前被那麽一摔,腦部受到創傷,導致語言功能喪失。盡管不是啞巴,也跟啞巴一般無二,說不出話。


    這時候,一位老師走了過來,將大家趕走,並將他帶去院長辦公室。


    他獨自坐在外麵,辦公室裏,老師與院長低聲說著什麽。


    “這孩子不能說話,而且,醫院那邊說,未來也許還會有其他並發症。估計,沒哪戶人家願意收養,院長,我們得想想辦法”


    “這你不用管,我已經聯係好了,過兩天,就有人過來”


    兩天後,來了個女人,麵黃肌瘦,穿的有些破舊,一看家庭就不好。


    但當得知,這人就是自己以後的媽媽,他哭了,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女人笑著把他拉入懷中,溫聲安撫:“以後,媽媽照顧你”


    就這樣,他跟著女人,一起去到幾百公裏外的小山村。


    女人名叫吳阿麗,是一位離異單身女人,獨自住在一間破瓦房裏,靠種地為生,過的很艱苦。


    走進村子,一路上,他看到許多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你看,我就說她不檢點吧,居然在外有個野種,怪不得被婆家給趕走”


    “嗯嗯,以前我就看出來了,沒結婚時,穿的跟外麵賣的一樣,騷裏騷氣的。


    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切,賤人!表麵裝的跟個貞潔烈婦一樣,原來,野種都有了”


    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毫不避諱,傳入兩人耳中。


    吳阿麗眼中含淚,卻死死咬著牙,一言不發,隻是拉著孩子朝前走。


    他仰頭看著吳阿麗,什麽都沒說,隻是握住的手,又緊了緊。


    迴到家裏,吳阿麗抹掉淚水,露出笑容,用手摸著他的頭:“從今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你還沒有名字,要不,就叫吳言吧”


    他重重點頭,張開嘴,想叫聲媽媽,可惜,不管如何努力,也說不出這個字。


    幸福的時間,總是短暫,轉眼,兩年過去,他七歲了。


    期間,他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媽媽的溫暖,以及,活著的感覺。


    當然,不開心的事情也多。


    比如,村裏人對他們母子,總是冷眼相待,各種找麻煩。


    他很想告訴那些人,事情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他媽媽之所以被婆家趕走,是因為,那個男人家暴,導致媽媽失去生育能力,這才被殘忍驅趕。


    然而,他沒法開口,他媽媽也不願意解釋,解釋也沒人信。


    這天晚上,吳阿麗從地裏迴來,飯都沒做好,就倒在了廚房。


    這把他嚇壞了,立馬上前查看,滿臉驚慌。


    吳阿麗虛弱對他說:“言兒,沒事兒,隻是感冒”


    說完,就迷迷糊糊暈了過去。


    那一刻,他無比恐懼,天都要塌了。


    費了好大勁,當他把吳阿麗拖進屋裏,用被子蓋好後,立馬跑出家門,他要去找人幫忙。


    這時候,天陰沉沉的,壓抑的厲害。


    他瘋了一樣,在村子裏一家一家敲門,並不斷比劃。但是,根本沒人理會,見是他,直接關門,就跟避瘟神一樣。


    許久過去,他累的氣喘籲籲,等把村子跑遍,也沒人願意幫忙。


    他越來越恐懼,不知道該怎麽辦,不斷用手打自己的嘴,心中責怪自己:“你為什麽不能說話?為什麽?”


    很快,他想到,鎮上有醫館,那裏有醫生。


    於是,二話不說,撒丫子往鎮上跑。


    天色越來越黑,烏雲滾滾,快下雨了,他很累、很累,但不敢慢下來,死命的跑。


    等他跑到鎮上,衝進醫館,立馬跪下,雙手不斷比劃,淚如雨下。


    好在,醫生是個好心人,見狀,立馬明白過來,拉著他就走。


    這時候,雨落了下來,傾盆大雨。


    導致,原本就不好走的泥路,越發難走。


    幾個小時後,他已經渾身是傷,狼狽的不成樣子,腳底到處都是刮痕。


    但完全沒心思去管,拉著醫生衝進破瓦房,然而,一切都晚了!


    這時候,吳阿麗已經死去,死的很憋屈,發燒而已。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一個簡單的發燒,錯過治療時間,也沒人幫著降溫,加上房子漏水,竟然就這樣死了。


    當看醫生搖頭,表情憐憫看著他時,腦子一轟,暈死過去。


    等他醒來,天空是灰色的,人是黑色的,世界是黑白的。


    幾天後,他獨自一人,將吳阿麗埋了。


    這個過程很慢、很費勁,他咬著牙,一點一點挖開一個坑,再一點一點埋好。


    最後,他跪在簡陋墳堆前,哭的肝腸寸斷。


    “媽!”


    這是他人生中,說出的第一個字,可惜,吳阿麗聽不到了。


    處理好母親後事,他離開了村子。


    那段時間,他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總之,不知不覺,來到了城市。


    也正是從此開始,深淵張開猙獰巨口,將他一點點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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