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碩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是那種普通到縮影成一堆人的人生的那種普通人。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的生活就不坎坷,就不跌宕起伏。


    ……


    張碩出生在一個四五線小縣城裏,從小也沒有接觸到什麽好的教育資源。


    但是總體來講還算過得比較愜意。有童年的玩伴,也有正常的人際交往。


    總之,父母的愛獨立,給他的家庭上的氛圍到位,給他的人格也獨立,張碩過得還是非常幸福的。


    然而事情的轉機發生在張碩升中學的一個暑假。


    媽媽出車禍送進了醫院,爸爸緊跟著就打起了多份工。


    在那個本來小升初比較輕鬆的暑假,張碩卻學會起了怎麽照顧人。


    心智上的瞬間成熟讓他意識到,隻有人格獨立不行,還要學會經濟獨立和思想獨立。


    不然,像這樣的小家,僅僅隻是為了維持他的上學,就已經千瘡百孔。


    所以,小小的男子漢,在一邊照顧媽媽,一邊掉眼淚,一邊又暗自培養自己照顧人的技能下,慢慢地也學會了控製自己的情緒,學會了堅定自己的選擇。


    才十二歲的年紀,已經有了十四歲的的孩子應有的膽量和擔當。


    他漸漸地不會再哭了。


    而且也堅定了選擇,他要學醫!


    他要學醫!


    那麽這樣,哪怕以後父母老了,真的有病痛了,他也能最大程度地減輕他們的痛苦。


    起碼能夠讓父母過得好一點,不會那麽狼狽,吃那麽多的苦。


    堅定了自己心中想法的小小少年知道。以後他不能隨便哭泣了,哪怕是犧牲掉他的一些玩樂的時間也無所謂,他要靠自己的努力,在社會上贏得一席席位,給父母晚年一個依靠。


    所以,雖然他在心裏祭奠那個不能再幼稚的自己,但同時也為自己長大了而感到開心。


    進入中學後不久,他的同學,他的朋友就驚訝地發現他變了。


    平時還會樂意去玩的人,現在就一個勁地讀書學習,說什麽也不肯浪費時間。


    就是逮著機會,就是學習和問老師問題。用功得很!不過很快他們也發現這不是空穴來風,因為人總是會成長,總是會長大,也總是會改變的。


    漸漸地,他們也都適應了,也沒有人再在乎和打聽他的事情了。


    漸漸地敬佩起來張碩的決心和毅力。怎麽說呢,可能上天也看不慣張碩的勤奮,非要再給他一記重創。


    就在他七年級的那個暑假,爸爸又病倒了,而這次是查出他患有慢性病,是積勞成疾所致。


    這次,這個才剛剛長大一點的男子漢也還是沒有忍住。太痛苦了,太難以啟齒了。


    為什麽偏偏苦痛就是一起找上他了呢?


    他突然間有點嫌棄自己,覺得就是因為自己父母才那麽累。


    為什麽這個義務教育要是強製性的呢?


    他不讀了可以嗎?


    他想出去掙錢給家裏人補貼,讓家裏人好過一點了。


    但是,爸爸知道了,並沒有責怪他,反而是柔聲對他說:反正讀書讀得進,就多讀點書。


    爸爸隻會為你驕傲。


    而且這個病就是太累了的導致的。之後爸爸找點輕鬆的活去做,就是你可以沒辦法那麽舒服了,家裏要拮據一點。


    張碩搖搖頭說沒關係的,他可以很用功,不買什麽玩具和練習冊,一樣可以追上那些同學,他一樣可以很努力。


    張碩的懂事令張父看了很欣慰。


    也是體諒一個才十幾歲的孩子要知道那麽多,有點想哭。


    但是作為一個長輩,作為一個榜樣,張爸還是忍住了,繼續鼓勵自己的孩子。


    他說:醫生說了,這是個慢性病,以後會有治好的可能。


    爸爸知道你有當醫生的夢想,爸爸鼓勵你去做,也支持你去做。


    那麽這樣以後不僅能治爸爸的病,還能治更多人的病,我們小碩真棒!


    嗯。


    張碩抽搭,哽咽地說出聲。


    在他決定學醫的那一刻,命運就似乎就已經決定了。


    此刻,他也無比慶幸,起碼這個家庭是有希望的。


    他應該超越此時自己的無知,潛心修煉靜下心來,沉下心來學習。


    將來好報答父母和國家的栽培。


    可是,就是這樣,張憑借著毅力和智力,一路過五關斬六將,一路從初中廝殺到高中,再一路披荊斬棘到醫科大學。


    甚至最難熬的背書他都挺過來了啊,可是現實沒有給他盡孝的機會。


    張爸還是突然就毫無征兆地倒下了。


    張碩拿著ct片去問醫生,這病還有沒有治。


    可是醫生一眼就看出了他是個醫科生。


    直接用最殘忍也是最無解的話和他交流:“你是醫學生,你應該最清楚,這樣的病已經是無力迴天了,無解的病了。”


    “如果是早幾年來治,早一點發現早一點幹預,或許也還能多活幾年。”


    “也頂多是比現在多活幾年。”


    “講實話,這樣子的情況,在有病痛的情況下還能堅持這麽久,已經算是你父親的極限了。”


    張碩哽咽著,紅了眼眶很久,半晌,他終於鼓起勇氣問:“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醫生?”


    “沒有,你是學醫的你最清楚,我都說的這麽直白了。”


    “如果你真的想讓他好,還是讓他過一下正常人的生活吧。”


    “免得在醫院裏接受治療又得不到正常人的快樂,這對他來講是種折磨。”


    張碩終於沒有忍住崩潰大哭,他終於忍不住哭喊出聲:“所以學醫有什麽用?”


    “我學了這麽多年卻救不了自己最親近的人。”


    “所以我學習到底有什麽用?”


    醫生對此也表示毫無辦法。正常接受生老病死,本來就是一件聽起來容易,實際上做起來很難的事情。


    這不屬於醫患關係,卻是要走出自己的第一步。


    張碩沒有忍住下跪給醫生了,“求求你了醫生,求求你救救我父親。我真的不能沒有他。嗚嗚……”


    醫生像是鐵石了心腸一樣,還是毫無感情冰冷地吐出字眼:“你知道的,這個情況已經沒救了的。”


    留下張碩一個人頭磕著地板,默默地流下兩行淚。


    此時,他多麽希望,醫生就像他見到的那樣,像是電視劇裏描述的那樣,是無所不能的人,可以想救誰就救誰。


    可是,現在裏他也很清楚,這個情況已經沒有辦法。


    所以,他真的很痛恨,為什麽,他要那麽執著?


    如果但凡他在求學路上,對自己的父親有一點點的憐憫之心,對他有一點點的偏愛和關注,會不會,他都會覺得人生遺憾會少很多?


    他好恨,也好難接受。


    從來沒覺得,當一個親人的離去單獨落到一個人身上的時候,會這麽痛。


    張碩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獨自來到醫院的一樓散心。


    他坐在台階上,靜靜地望著花壇裏的植被流淚。


    卻在遠處目睹著一個女孩子勸導自己父親治療的全過程。


    女孩從牆的一端跟到另一端,期間他的父親全程淡定沒有出現一絲的情緒波動。


    隻有那個女孩子歇斯底裏地喊叫著:“爸爸,我求求你,去治療吧。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我愛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甚至沒忍住直接跪在了他父親的麵前。


    可是這個男人異常地冷漠,為了不拖累自己的女兒,寧肯是讓自己死,也不讓她有一絲一毫的機會。


    就任由她接受這個事實。


    多殘忍!


    可是張碩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依舊是哽咽痛哭到失聲。


    今夜過去,他不知道該怎麽向自己的母親交代。


    原來二十多歲的年紀那麽無力,那麽混亂,是因為都基本已經到了親人逝去或者是發生重大變故的時候。


    這個時候無論發生哪一件事,都足夠自己緩好幾年。


    可是又有幾個幾年可以緩?


    等到真正醒悟過來以後,該成長的地方沒有長,依然重複著以前失去的生活,有什麽意義?


    老天,你怎麽就能這麽狠心,給所有人一個最大的重創?


    有時候親人的離去就是人生中永遠揮之不去的潮濕啊,這樣的痛苦,他們該經曆多久才能釋懷,才能壓製住心中的苦痛?


    到底要有多超越心中的苦痛,才能做到大愛天下,正常生活?


    講真的,二十多歲,真的太難熬了。不止是因為無能為力。


    更是因為,要用最痛的方式成長,然後發現該珍惜要好好珍惜。因為愛你的人等不了你太久。


    不要總以為,你有機會報答。


    不會的……不會的。


    就像疾病一樣不會的。


    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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