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律已經很久沒有迴複信息了。


    久到他也不知道是刻意迴避,還是任務使然?


    好像失去黎音的生活,他的世界又重新變得壓抑起來。


    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不像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他每次都會期待下一次和她的遇見。


    好像自己的時間得到了延長。


    擁有了除了任務之外的世界。


    隻是……


    這是什麽呢?這種欣喜是什麽呢?


    是被夥伴的救贖,還是單純地貪戀別人的付出?


    都不知道,隻有她是不能被定義的。


    也隻有她,是意料之外。


    在特警的世界裏,不,在殺手的世界裏,保持警惕是第一要義。


    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意義。


    隻要能完成任務,時間隻不過是個無聊的數字而已。


    所以訓練員,從來不要求他們的速度。


    畢竟完不成任務,前期做再多的努力,也隻是浪費掉了。


    根本就不足為提。


    於是受到良好的殺手生涯訓練,幾乎所有活下來的孩子都知道,忍一下,並不會讓事情變好,這樣做的目的,隻是為了把事情看得更清楚而已。


    所以,做任何事情都沒有目的。


    也沒有意義。


    他們不曾認識時間,當然也走不出時間。


    他們無法理解人與人之間深刻的情誼。


    也無法理解人和人之間的生離死別。


    死,在他們眼裏太容易了。


    就是獵物沒了唿吸。


    甚至他們看一眼別人的表情,都已經知道靈魂被抽離了,活在這世上的隻是一具軀殼而已。


    一具被人擺弄的軀殼,都沒有殺他的必要。


    但他是特別的。


    他也是幸運的。


    他先後被很多人愛過,所以,長出了一顆會跳動的心髒。


    他的同伴保全了他的性命。他的上司給予了他生命。


    他的哥哥給了他生的希望。


    他的父母讓他知道,愛一個人就是陪著他長大。


    他的兄弟讓他知道,長大就是學會對人付出。


    所以,這一切他都記得。


    怎麽會忘呢?


    給過他重要溫暖的人,都是他這輩子的寶藏。


    幫助他認識時間,活出鮮活生命的人。


    隻是,黎音到底是什麽?


    她究竟是自己的什麽?


    她好像不需要親情,也不需要友情。


    所以,他秦子律究竟能給她什麽呢?


    究竟能給她所謂的愛情中的什麽呢?


    在世人的口中,愛情,是最純粹美好的感情,它甚至比生命還要熱烈。


    所以,她是想把自己的命給他嗎?


    他突然感覺,這份責任太過沉重,已經超出了一開始秦子律對她的預期了。


    對,其實秦子律一直知道她的變化。


    但是,他都以黎音隻是需要格外的關懷,拒絕思考了。


    可是,仔細想來,早已有了痕跡。


    隻是,他自己掩蓋住了而已。


    所以,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心的呢?


    他迴顧了這一年的痕跡,都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可以對他動心的理由。


    他找不到,也不明白。


    秦子律隻認為,這隻是朋友該做的而已。


    陪伴,並不是什麽重要的理由,因為,他也在這樣的時間裏獲取了自己應有的報酬。


    他是喜歡黎音的笑的。


    也很喜歡她容易滿足的樣子。


    但是這樣就是愛情了嗎?


    不知道,但是,秦子律是知道的,他還沒有動心。


    他還沒有動過心。


    所以,這一切,隻是單方麵的誘哄,他隻認為是自己目的不純,所以把黎音往不對的方向引導偏了。


    所以,他隻會自責。


    隻會責怪自己,為什麽沒有把握好分寸?


    可是他哪裏知道,心動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可以控製呢?


    這是刻在基因中的本能,是人類進化出來的,找尋解藥的本能。


    是不可能會被消除的。


    但是這個顯然感情不全麵的殺手不會理解。


    也不會給自己消化的時間。


    所以,究竟要在他的世界裏引起多大的動蕩,他才肯承認,自己是需要別人,自己需要愛別人的呢?


    不知道。


    也不清楚。


    秦子律自己也不清楚。


    因為這個唯一引導他的人,被他從自己的世界裏趕出去了。


    但是,這個影響真的會被消除嗎?


    體驗過被愛的人,真的會忘記愛他的那個人嗎?


    不清楚。


    隻能說時間太苛刻了。


    它抹去了一切痕跡,但那些潛藏在潛意識裏的東西,會告訴人誰最重要。


    但不是每一次,都能趕在記憶消散前想起來的。


    有很多人都為此走散了。


    其實,在這些天,秦子律執行任務的時候,他都會有一些恍惚。


    遇到一些小姑娘,他的第一反應是,如果是黎音該怎麽辦?


    她會哭嗎?


    她隻喜歡別人溫柔地跟她說話。


    所以,以後執行任務的時候都不要太兇了吧。


    女孩子不喜歡被這樣對待。


    結果也如他所願,其實也沒有總是不公平地對待他。


    好多女孩子被幫過之後,都很有分寸感地和他道謝了。


    他也得到了女孩子的尊重,頭一次覺得和女孩子相處這麽舒服。


    所以這是黎音的功勞,她打破了秦子律見到女生就害怕的心理。


    也給他卸下了枷鎖。


    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在想她。


    隻是,真的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想她嗎?


    秦子律不知道的是,他時常會恍惚。時常會想起她。


    每當他的心變得輕盈的時候,他都在想黎音。


    隻是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


    隻覺得是世界變得和善了。


    看問題的角度變得不一樣了。


    可他不清楚的是,是黎音把自己的整個世界送給了他。


    因為她的愛,讓他不再恐懼和別人打交道。


    態度也變得和善了起來。也學會了如何去尊重別人。


    所以他也得到了善待。


    有時,秦子律會止不住地想。


    如果,她沒有被別人刺激就好了。


    那麽他還可以教她很多東西。


    他還可以教會她怎麽保護自己,怎麽通曉人性,怎麽讓自己變得心情暢快,變得心情舒緩。


    可是這一切,都被人打破了。


    他們太迫不及待了,直接催化黎音的感情。


    讓她不得不做出選擇。


    明明,可以不用這麽快的。


    明明她很快就可以發現,秦子律也是個普通人。


    也會有局限性。


    等到她真正了解自己,就可以平等地做出選擇。


    而不是匆忙之下做出了決定。


    秦子律也跟著,被迫思考和她的關係。


    然而他想不通,他的世界裏也從來沒有出現過性愛,欲愛。


    所以,他沒有辦法迴應。


    這種事情怎麽解釋呢?


    他甚至不曾對除黎音以外的女孩子有過好感。


    所知道的性知識和性吸引力,還隻是通過案件的總結,性暴力的反向思考。


    他還無法迴應,這樣熾烈的感情。


    因為,他也不清楚自己能給黎音什麽。


    隻是,秦子律真誠地希望,黎音能夠好好地對待自己。


    因為她是他見過的最溫柔,最可愛的女孩子。


    他不會討厭她哭。


    因為他知道黎音隻是格外地心軟,所以極易地共情別人。


    她應該多心疼心疼自己的。


    包括她自身的性愛也是,他希望她是被人溫柔地托舉,溫和地打開的這個世界的大門。


    而不是被人用性暴力的方式,一夜之間長大。


    可是,這些都沒有機會說了。


    他甚至自嘲地想,隻是一年,會有多大的影響呢?


    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沒意義的東西呢?


    (作者:秦子律,你就不能誠實一點嗎?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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