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飯足,賓主俱歡。


    唐肅玉抱著豆腐對著蟲家兩姐妹笑而不語。


    穿山龍的食譜上,可是有不少昆蟲的。


    蟲若蛛姐弟臉色煞白,打心底裏生出莫名恐懼,齊齊低頭不敢看他。


    “蟲姑娘若是沒事,與神荼師侄一起隨我來。”


    他把豆腐放到懷裏:“可有清淨偏僻些的院子,小師叔我估計要暫住小半旬時間。”


    陸神荼飲茶漱口,聽後匆匆用帕子擦嘴。


    “小師叔想住多久都行。”


    他揮退服侍的侍女,自發前頭帶路。


    “正好偏南處有間屋子。以往父親在時,常常與親友在此處飲酒作詩。我不好風雅,學識一般,也沒那麽多交際往來。那屋子就空閑下來了,每幾日都有粗使婆子打掃。”


    蟲若螢一言不發,默默跟在後麵。


    長廊拐角的小廝、丫鬟見禮,也被陸神荼全部揮退。


    左拐右拐,長廊、抄手遊廊、月亮門不知跨過多少,終於來到那間屋子前。


    果真是風雅之所。


    翠竹叢生,盆景錯落。


    院牆外掛著幾棵高大的紅柿樹,冬日裏掛著不少果子。


    白牆綠瓦,紅柿高掛。


    唐肅玉很是滿意,上前推開屋門。


    屋裏家具、床鋪一應俱齊。


    真火送入炭盆,驅散屋中寒氣。


    “蟲姑娘,你的一魂一魄在哪?”


    蟲若螢愣住,手中羅扇不自覺的落下。


    唐肅玉隨意禦炁一托,羅扇倒飛迴她手中。


    “蟲兄魂魄就是我召迴的。他飽受蠱蟲折磨,無路登仙,隻一心求死。”


    蟲若螢再次垂淚。


    她袖中摸出碧玉蟬,輕聲道謝:“社神大恩,若螢此生難報。想來魂魄牽扯,召迴條件苛刻,修複更是難上加難。沒得耽誤社神時間。”


    “你想的不錯,手段確實有些極端,而且需要輔以丹藥,尋常人很難堅持到成功。”


    唐肅玉點頭承認。


    蟲聲蟬有蟬相神通,可以脫殼新生。


    可蟲若螢沒有神通,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神通彌補;又因為是女子身,銘心苦痛也很難捱過。


    陸神荼麵露焦急,伸出手拍著胸口:“丹爐、丹藥所需材料,可由我來提供。要是需要其他物件,隻要神荼能辦到,小師叔但說無妨。”


    蟲若螢握住他的手,淚中帶光。


    竹外桃花、春江水暖,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咳咳”


    唐肅玉出聲打斷兩人的氣氛,一邊默念清靜經,一邊繼續說到:“稍後我會寫一張方子,陸師侄按方取藥。丹爐原本我有一尊,隻是先前煉丹時,追求效果,添入相克材料,再煉丹會造成藥效不足。”


    “蠱蟲與魂魄分離不難。隻是我手中某件法寶暫時不在,為求穩妥,先多準備幾味丹藥,等法寶歸來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打開屋門:“我需要做功課,你們迴房裏親熱去。”


    蟲若螢拭去眼角淚珠,施禮後盈盈退去,隻是麵皮發紅,越發顯得嬌俏可人。


    美人身影已不在,唯有香風殘餘。


    陸神荼好歹也是見過世麵的,又有著“琅琅公子”的名號,此時卻生出癡來。


    情深情長,實在難以衡量。


    唐肅玉也不慣著他,一腳踹出:“半個時辰後來拿方子。”


    屋門關上,他望向房梁。


    “真是不知死活。”


    一縷心火彈出,將房梁角落的長腳蜘蛛瞬間洞穿燒化。


    他盤膝坐在床上,閉目靜誦黃庭,溫養五炁,以求圓滿。


    太白星核在肺藏處鼓動,生出庚金陽炁,再源源不斷的化作水炁。


    水炁沒有湧入腎藏,而是盡數鑽到一顆水晶中。


    水晶原是透明無色,水炁進入後,呈現湖藍色,隱隱傳出波濤聲浪。


    唐肅玉持續運轉數十個唿吸後,低聲問道:“馗馗道友,可滿意否?”


    湖藍水晶沒有半分迴應。


    他沒有放棄,繼續灌入水炁。


    波浪聲越發清晰、洪亮,一時間好似萬馬奔騰,澎湃洶湧。


    水晶陡然轉動,投射江河湖海,暈染靜謐色彩,生生不息。


    雪花憑空出現,星星點點落在水麵。


    時間似假還真,江麵結冰,積雪覆蓋,水流聲被徹底掩蓋。


    一道人影踩在冰麵上,衣著單薄。


    “道友萬福。”


    正是馗馗的老人麵。


    唐肅玉見怪不怪,點頭迴應。


    “先前多謝提醒,否則我可能已經無所顧忌的使出全力,犯下大錯。”


    馗馗笑得比哭還難看:“可是‘她’已經被汙染了,她的力量沒有仁慈、悲憫,她被仇恨充斥。這不是她!”


    他跌倒在冰麵上,語不成聲:“數千年,數千年的等待。難道就是這樣的下場嗎?”


    唐肅玉有心勸解,可是其中因果他也不甚清楚。


    馗馗像是受傷的野獸,哀鳴不止。


    葉若祖的事,巧合又蹊蹺。


    欲壑是深海、葉好龍是旋渦,拉扯著葉若祖一起陷入其中不得脫身。


    雪山神女的事早晚要處理,葉若祖的事也要麵對。


    想了想,他開口道:“或許我有辦法了解一些情況。事無絕對,天無絕路。”


    揮手招來筆墨紙硯,唐肅玉沾墨落筆。


    替父從軍、忠孝無雙、孝烈將軍靈應。


    【你找我。】


    風雪聚成一道模糊身影,縱馬馳騁,背負長纓。


    唐肅玉起身施禮,恭敬說道:“花將軍好。”


    【好久不見。不對,是初次見麵,小魚兒。】


    “欲壑的事,您能否告知一二?”


    花木蘭翻身下馬,沉默不語。


    唐肅玉歎息一聲:“欲壑牽扯的神人如此可怕,老龜不說、您也不說,當初做鎮器時,見到的神異更是連我自己都無法言說。”


    【抱歉,小魚兒。你會知道的,隻是時間還沒到,知道後百害無一利。】


    “那麽葉好龍、葉若祖呢?”


    【災劫由心起,自有消弭法,若祖有我看著,你放心。小魚兒,大好時光莫辜負,莫等到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話音剛落,花木蘭身形消散,徹底無蹤。


    唐肅玉雖不解其意,但還是對馗馗出聲道:“你可安心些了吧?”


    馗馗拍手大笑,喜不自禁。


    隨後不住地唱起歌謠來。


    稚子金盆脫曉冰,彩絲穿取當銀鉦。敲成玉磬穿林響,忽作玻璃碎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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