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吉日,宜祭祀、遷居,忌婚嫁、百日。


    社稷天壇分為四處。


    分別給百姓、官員、修士、皇親國戚觀禮。


    子時剛過,第一炷香已在祭壇正中燃起,上告天地、下訴地府,青煙直衝天際。


    太子自東宮出發,乘儀駕先行前往天壇,一路走走停停,與路邊百姓講天子恩德。


    醜時準時到達天壇,登上天壇最高石階,跪經半個時辰,感恩天地社稷、父母祖宗,而後下退異界,等待天子到來。


    寅時末,天子呂崇出行,前往酆都大帝顯聖廟請旨。焚燒在位功績以及太子期望,請求酆都大帝、太祖太宗準許子孫禪位。


    而後再前往社稷天壇。


    觀禮人員多是在前一日酉時未到,就已經來到附近,按照預定劃分各自落位。


    唐肅玉本想著晚些來,好好睡一會也不急。


    哪成想,他作為“社神”需要比太子還要早一個時辰,端坐於天壇社神位受禮。


    雖說他年初被封為社神,還用天命旨意曉諭六州,但實際知曉他的人並不多。


    多數人與當初法靜一個想法,就是三清觀推舉功德造神。


    否則當時7歲的娃娃哪來的三糧功績?


    修士則多數認為,這是道門向大魏低頭的信號。


    將大魏推選的娃娃收為親傳、推舉功德,還是身份特殊替小王爺呂岱出家的娃娃。


    如今唐肅玉端坐在社神位,更是讓觀禮的人確認自己想法。


    隻是不知是何緣故,禮儀官員沒有提前告知和演練,隻在典禮前一日匆匆趕來給他更換著裝,唯一要求就是端坐姿態就行。


    唐肅玉有些無語。


    太子還未登基,底下官員就已經迫不及待站隊,如此重要的典禮儀式,也不怕自己出岔子壞了禪位儀式。


    好在他靜功不弱,盤膝端坐,閉目默誦黃庭,心神匯聚不生雜念。


    台下眾人神態各異,議論紛紛。


    吉時未到,禮官也不加約束,黃鍾、大呂軍士來迴穿梭巡查,鬧不出問題。


    修士方反而安靜許多,哪怕最是話多的劉義也默然不語,麵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星宿宮天官風老、觀星閣閣主無名登上天壇,分列左右,執掌群星圖、星盤儀軌。


    醜時將至,太子車駕已在百米外停下。


    由禮官引導,上壇、焚香、跪經、退階等待天子到來。


    他麵色平靜,儀態大方,頗有幾分明君之相。


    待得卯時過半,天子呂崇車駕到來,百姓、軍士、官員山唿萬歲,修士躬身施禮。


    而後天子登台,焚燒祭表,聲傳六州,禪位於太子。


    太子三辭,再被三請,伏身涕淚不止,遂接過大魏至寶——判官筆。


    隨著禮官大喝:“禮成,天地共鑒!”


    新帝登臨至高,威視睥睨天下。


    太上皇呂崇本要退下天壇,繼續謀劃妖島之行。


    不曾想,修士中劉義突然大喝。


    “大魏無道,氣數已盡!元氏奉天承運,理應推翻大魏、改立新朝!”


    聲如洪鍾,遍傳數裏。


    星宿宮風老最先反應過來,怒喝放肆,群星圖閃爍光芒,就要鎮壓劉義。


    觀星閣主無名托舉星盤儀軌,將群星圖壓落。


    他好整以暇道:“陛下還未開口,風老何必如此急切,不如聽賊子說完不遲。”


    太上皇呂崇一言不發,淡然看向新帝。


    新帝麵上閃過一絲慌亂,而後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劉表兄,你我何以到此地步?朕有錯,自會上表天地,下詔罪己,還望你不要自誤。”


    “自誤?”劉義絲毫不懼,掌中托起一寶珠,發出無量光,“地藏王菩薩慈悲,自誓必盡度六道眾生,拯救諸苦。”


    “祂不願多生鬥爭,徒增殺孽。故以三問請天子作答。”


    “一、呂氏岱王,以親眷禍亂巴陵,逼反隱族元氏,該如何處置?”


    “二、星宿宮風老,妄圖以人代仙,占據星宿之位,擾亂天數,該如何處置?”


    “三、太上皇呂崇,依仗神通欺壓天下生靈,縱容皇室危害六州百姓,該如何處置?”


    三問一出,眾人臉色巨變。


    呂岱父親呂老王爺更是怒不可遏:“原來陛下竟是一時一刻都忍耐不住嗎?大魏呂氏第一戒,血脈相殺者,酆都難容。”


    “太祖英靈還在地府,你死後有何臉麵相見?”


    皇室勢力,太上皇一脈以星宿宮為首;呂岱一脈以地府皇室英靈為依仗(泰山、道門支持無人知曉);原以為新帝勢弱,沒想到竟能憑元氏顯聖仙神做局。


    唐肅玉見壇下變故,想要抽身離去,暫避風頭。


    他剛一起身,心神忽然預警。


    一道火光迅疾襲來,撞在一片金光之上。


    21顆善念佛珠有一顆緩緩裂開。


    修士前排走出一人,須發皆張,麵如赤棗,形貌醜陋。


    他指著唐肅玉道:“聽聞三清觀將庚金殺炁封於你這娃娃體內,號稱無物不斬。今日我倒要瞧瞧,是你殺炁厲害,還是我三昧真火更勝一籌。”


    隱族薑氏、三昧真火真傳家族!


    當初黃鍾風統領說那一脈都是瘋子,眼下看來,確實如此。


    呂崇袖中遊出一條三尺螭龍,迅速靠近唐肅玉,龍爪抓著寶瓶。他開口道:“薑家欺負一個娃娃,算什麽英雄。”


    正是螭龍一脈螭烽火,手中乃是三光神水。


    劉義見狀,高舉寶珠喝道:“呂岱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還請陛下下旨誅殺唐肅玉,以替身應正劫!否則地藏寶珠打落判官筆,正統之爭可就無法避免。”


    唐肅玉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合著鬧這麽大,竟是衝我來的。


    薑氏也隨之說道:“三光神水難得,薑某拚去一身性命施放三昧真火,你這小小螭龍攔得住我?”


    佛門圓缺大師,見得唐肅玉腕部善念佛珠,出列高唿:“阿彌陀佛,唐施主於睡佛寺有恩。我圓缺願以身代之,請陛下降罪,處死貧僧,緩釋地藏怒火。”


    新帝瞠目結舌,他未料到第一步居然就出現諸般變故。


    打殺唐肅玉,一能斷去呂岱與道門關聯;二能挑撥元氏與三清觀;三能以此為借口窺探地府權柄。


    他不惜讓觀星閣閣主暫時壓製星宿宮,還請來薑氏做後手,以求萬無一失,不曾想竟有佛門橫生枝節。


    “圓缺大師仁慈。隻是唐肅玉不死,呂岱罪責難消,地藏王菩薩隻得開啟正統之爭。”劉義言辭正義凜然,字字句句都想要唐肅玉性命。


    忽然間,赤、白兩道光芒閃過,亦是落在唐肅玉身前,與螭烽火並排,化作美婦人形象,擋住唐肅玉身形。


    赤二娘莞爾一笑,笑顏似牡丹花開,神動京城:“今日我二人原不該出麵。隻是三聖島同氣連枝,哪有讓小輩頂在前頭的道理。”


    百姓不懂其意,但是修士嘩然。


    赤二娘所說小輩,自然不是唐肅玉,而是螭烽火!


    螭龍一族,200年前戰爭過後,早已歸順大魏,作盤柱龍神。


    眾人皆以為三妖島不認此脈,已是分割獨立。


    更何況,佛門菩薩遺蛻、太上皇殺上三妖島才過月餘而已。現在說三妖島同氣連枝,豈不是之前盡是做戲與天下人看!


    如此看來,三妖島早已暗中歸順大魏。


    怪不得三妖島突然間要重開排名機緣;敖蟒邀請天下修士共參《太玄真一本際經》;龜誼更是自廢修為淪為佛門護法。


    新帝望向呂崇的眼光已是泛起恐懼之色,他沉聲問道:“父皇,今日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中嗎?”


    呂崇依舊是麵無表情,眼神中帶著些許滿意之色:“吾兒,如今你是新帝,該如何處理朕不插手。”


    “隻是你無修道資質,有些事不要妄想。”


    新帝聽聞,麵色慘白,倒退三步,隨後堅定說道:“父皇,朕不後悔。”


    “呂岱是朕堂弟,自然不能有事。隻是為消除地藏怒火,少生災禍,還請社神舍身就義,替天下萬民著想。”


    “你死後,朕必親送你神魂入地隻,永享大魏香火。唐家可封異姓王,世襲罔替。”


    唐肅玉暗中大罵:殺人不說,還要斷絕我的輪迴之路。皇室果然都是些垃圾貨色。


    他也不做忍耐,起身開口道:“並非小子不願赴死,而是小子有一問。”


    “元氏既然能有三問,難道就不能藏著第四、第五問?一步退、步步退。到時若要陛下舍身為國,陛下該如何處理?”


    “在小子看來,與其受製於人,不如先發製人。”


    “殺劉義,鎮地藏,還大魏朗朗乾坤!”


    “你!”新帝未曾料到,8歲孩童能說出這番道理,竟一時忘了辯駁。


    底下傳來叫好聲,正是黎族踏雄吉。


    她帶著欣賞的神情,越過眾人道:“小娃娃說得好,受欺負還要忍氣吞聲,那不是妖島的烏龜嗎?”


    格桑想要製止她,卻被巨力推開。


    “神通修士、皇族貴戚用娃娃的命來解決爭端。用你們中原的話來說,就是丟人現眼。今日我踏雄吉也來保你!”


    氣氛越發緊張,百姓在軍士帶領下快速遠離此地。


    劉義忽而笑道:“太上皇,正統之爭開戰,您真的會斬去三花五炁?到時,您手中仙劍又能揮出幾次?歲枯榮,你去取那小兒性命。”


    白衣秀士應允,繡帕捂著口鼻道:“小娃娃莫要掙紮,生死不過轉瞬之間,定叫你沒有半分痛楚。”


    三昧真火自薑氏口中噴出,分化三道火線,纏繞螭烽火、赤二娘和胡四娘。


    劉義站在圓缺和尚與踏雄吉麵前,周身佛法環繞,聖潔似羅漢。


    螭烽火禦使掌中寶瓶,逸散霧氣消弭火線;赤二娘與胡四娘身影變幻,火線幾乎捉摸不到。


    呂崇站於一旁,仿若事不關己。


    歲枯榮像是想起什麽,再次開口:“娃娃,不妨告訴你,咱手中有地脈岩火,雖然品質不如庚金殺炁。”


    “但想必你知道五行火克金,你的道行沒有畢真人相助,能使出幾分威能來?”


    “畢、辛兩位真人今日可來不了此處。”


    “說起來還要感謝風老,用秘境囚禁無所不知的風仙姑,否則我等計劃怎會如此順利?”


    唐肅玉看向風老,他一直以為風師兄追逐機緣,不見蹤影,沒想到竟是被親父囚禁。


    他心生怒火。


    無能王一戰,此人差點對風師兄動手;廬州鬥姆也是此人手筆,即使是風師兄父親,也是不可饒恕。


    唐肅玉走下社神位,扶正頭冠衣著,望向心思各異的眾人。


    “【大天尊】在上,弟子自認未有作惡,禍害人間之事。卻屢屢遭他人算計,幾次都險些喪命。”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事不過三。”


    “今日,總要讓他們知曉,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深吸口氣,他將三昧真火聚於舌尖吐出。


    歲枯榮還當他想要憑借庚金殺炁逞威,地脈岩火早就遍布周身,不急不緩的向前。


    隻見真火火氣衝開岩火,穿透他的眉心。


    天地寂靜。


    白衣秀士歲枯榮,斃命!


    除去少數知情者,其餘修士無不怔愣當場。


    大魏第一人呂崇也露出訝然之色。


    新帝氣急敗壞,朝向薑氏:“薑氏,爾敢如此欺朕耶?”


    真火傳人薑氏亦是心神震蕩,止了口中神通,怒喝道:“哪裏來的野種,偷學我薑氏神通,死來!”


    說罷,不顧壽數有損,發出更多真火神通。


    薑氏本就難修道行,天生神通威能莫測。他祖上曾將應龍後裔殺去大半,憑的就是不要命。


    黑發黑須漸漸灰白,歲月刻痕不斷加深。


    善念佛珠輪番亮起七色光幕,然後炸裂開來。


    趁此機會,螭烽火他們各展神通,襲向薑氏。


    唐肅玉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出言混亂局勢:“薑伯伯何出此言?之前咱們不是商議好,推翻新帝,奉請呂小王爺登位嗎?”


    薑氏怒極,欲要辯駁,就見寶瓶灑出神水,重若千斤,就要落在他身上。


    側身避過,又有兩道香風撲鼻,惹得他頭暈目眩。


    新帝本就疑心甚多,加上連番變故刺激,竟口不擇言道:“薑氏謀逆!黃鍾、大呂統領何在?速速誅殺薑氏。”


    他不敢讓黃鍾、大呂誅殺唐肅玉,否則背上弑神名號,想要成為地府神隻就再無可能。


    薑氏滿心委屈,想來祖祖輩輩效忠大魏,以命博取世代功勞。


    如今小兒言語挑撥,新帝就要趕盡殺絕。


    他不再施展神通,目眥欲裂,高聲痛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薑氏世代忠良,天地可鑒。”


    說罷,奮力撞在天壇石階上,鮮血四溢,氣絕身亡!


    新帝被他氣節驚道,心知自己多疑害死忠臣。鮮血濺來時,竟嚇得跌坐在地,毫無帝王威嚴。


    “你,你……”


    此時場中,僅剩劉義還在支撐。


    觀星閣閣主無名,不知何時已收迴星盤儀軌,與星宿宮天官風老在一旁看局勢變幻。


    “風老,方才多有得罪。”


    “無妨,你忠於大魏,我忠於君。有時候並無差別。”


    劉義四麵受敵,難以招架。


    新帝好歹反應過來,大喊:“劉義乃朕表兄,爾等不得傷他!”


    眼前局勢不利於自己,劉義再死,他就真成孤家寡人。


    “酆都城隍何在?速速護住劉義。若他有半分損傷,朕叫你金身隨葬!”


    唐肅玉走下台階,來到氣絕的薑氏身旁。


    他收到係統提示,【天師鍾馗】已經歸位。


    片刻前,薑氏還要殺掉他,現在卻已是一具屍體。


    唐肅玉敬佩於他的氣節。


    自己雖是迫不得已,且心中並無後悔,但終歸是害他一命,有些唏噓不已。


    他用手合上薑氏雙眼,歎息一聲:愚忠、愚孝,最是可敬而不可取。


    “陛下,我與您無冤無仇,更是大魏功臣、太上皇親封社神。為何非要走到山窮水盡的一步?”


    “難道權力、神祗那麽重要嗎?”


    聽聞此言,呂崇麵色大變:“呂岱,爾敢泄露天機!”


    新帝看看唐肅玉,又看看堂弟呂岱、父皇呂崇,譏笑道:“長生不死,權柄滔天。他們唾手可得,唯獨朕不行,這是什麽道理?”


    “同是大魏皇室,父皇不選我,反而事事想著堂弟、王叔。難道朕不配嗎?!”


    “朕就是下地府,當著太祖麵前,也要質詢父皇,大魏天子豈能弱於他人!”


    “唐肅玉,你給朕死!”


    他袖中揮出一道月牙,直奔唐肅玉脖頸。


    善念佛珠再次亮起光幕,卻沒能攔住分毫。


    月牙繞著唐肅玉頸間旋轉一周,再度飛迴新帝袖中。


    事出突然,眾人反應不及。


    胡四娘驚唿上前。


    新帝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朕豈能不知你有護身寶物?月光菩薩的法器,凡俗法寶可攔不住。到底還是朕贏了。”


    “父皇,您看呐,兒臣贏啦!”


    唐肅玉摸摸脖頸,奇道:“你贏什麽了?”


    新帝滿臉不可置信,心底生出幾分懼意:“你怎麽還活著?”


    “啊?那不然我該死啊。”唐肅玉轉動腦袋,活蹦亂跳,“你看,我不缺胳膊不缺腿,胃口還好。”


    “怕是菩薩給你的假貨哦。”


    “轟!”天空隱有雷聲。


    唐肅玉下意識抱頭蹲下,腦海裏不斷致歉。


    月光菩薩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子計較。


    新帝氣息不穩,口中噴出鮮血。


    大魏第一人呂崇突然拍手叫好:“今日皇兒你一敗塗地,但勇氣可嘉,是我大魏血脈。天下還是由你來坐,萬事以治國為先。”


    “爾等退下吧。”


    唐肅玉也覺得此時火候正好,餘下事宜得等呂崇踏入欲壑謎障再行計較。


    他摸摸懷中斷成兩節的陶馬,思考著究竟是哪家高人暗中相助。


    可是天不遂人願,酆都城隍突然出聲道:“陛下,老臣有個不情之請。”


    “請陛下即刻下旨,送太上皇趕赴妖島、參悟經文。”


    呂崇麵上更多一分滿意:“皇兒居然還有後手,倒是出乎朕的預料。”


    “隻是朕若現在離去,你該如何收拾殘局?”


    唐肅玉迴身看向酆都城隍,手中多了本書籍,在掌心處微微發燙。


    地府有鬼神歸位。


    眾人麵前,他不好查看究竟是哪位,但心中已有幾分預料。


    酆都城隍再次奏請:“還請太上皇速速前往妖島,十年內不得離開。”


    因見新帝未有反應,呂崇忽而想起什麽,厲聲道:“城隍,你越界了。”


    酆都城隍不卑不亢,手中多了份金色卷軸:“陰天子有令,大魏呂崇既已禪位,當早日勘破人間謎障,登臨仙境。而後授領地府陰帥神職,功德天地。”


    劍光劃過,城隍爺四分五裂。


    “朕不尊又如何。”呂崇隨手施法,“大魏於地府貢獻極大,區區陰帥,怎麽可能是陰天子旨意。”


    話音未落,城隍爺再度現身,伸手奪過劉義掌中寶珠:“呂崇膽敢違逆陰天子,是覺得大魏心血不值一提嗎?”


    寶珠中傳來佛門吟唱聲。


    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


    故稱地藏王菩薩。


    呂崇又驚又怒,之前局勢變幻,左右逃不脫他的掌控。


    現在陰天子介入,他隱隱感覺局麵失控,滑向未知之處。


    城隍再次開口:“削去三花五炁,還是踏入欲壑謎障。呂崇你怎麽選?”


    劉義還想運轉佛法召迴寶珠,卻發現自己是徒勞無功。


    他想明白一切,跌坐在地,頹然道:“陛下,陰天子與地藏王菩薩早有算計。我們徹底輸了。”


    呂崇欲要再施神通,冥冥天意降臨,注視著場中眾人。


    你不遵守規則,天來幫你遵守。


    他掃過神情各異的眾人,走下台階,彎腰接過陰天子旨意:“修士呂崇,尊陰天子令。”


    從今往後,再無大魏呂崇,而是修士呂崇。


    若他再插手大魏之事,天機自會削去他頂上三花,散掉胸中五炁。


    “城隍爺恩情,呂崇永世難忘。”


    酆都城隍笑道:“呂崇,二十一年前你威壓六州,鎮壓天下精靈時,可曾想過今天?你真當陰天子一無所知,萬事不管嗎?”


    “我為太宗獻命,功勞獲封城隍副職。死後不過是想用話本小說,給巧兒分少許香火,維持她靈性不絕。”


    “可你偏要趕盡殺絕,命人焚書毀名,斷根絕脈。”


    “若是天下為公也就罷了,你卻納青丘狐狸進宮。”


    “你大約也不知道,泰山一脈已經出世。”


    “三千年管死、三千年管生。陰天子之位,根本輪不到你。”


    呂崇拚命壓抑殺意,泥宮丸三花若隱若現。


    他看向新帝,再轉向呂岱,近乎失控道:“原來如此。吾與皇兒早在算計之中。”


    “可笑我整日打鷹,卻叫鷹啄了眼。”


    “泰山支持岱兒,總歸是大魏血脈。”


    “還請岱兒留你堂兄一命。”


    呂老王爺一頭霧水,就要起身解釋。


    呂岱信步走出,手持玉如意:“奉吾師【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之命,大魏氣數未絕,當與元氏相爭正統。”


    “成王敗寇。”


    “判官筆,歸於地府。”


    “吾掌護佑三寶玉如意。”


    天意昭然,氣運分裂,新帝手中判官筆倏忽間消失不見。


    城隍手中寶珠飛起,落往西南方向。


    下一瞬,黎部兩人直接發難。


    正統相爭,道行高絕修士不得出手,否則紅塵劫銷魂蝕骨,大道難期!


    若是能殺了眼前呂岱。兵主未必不能一爭高下、入主中原!


    他們默契十足,手中各自多出柄金瓜錘,帶著莫大威勢砸下。


    唐肅玉反應過來,唿出三昧真火。


    但是無往不利的真火卻沒能阻攔金瓜錘,甚至沒有傷及兩人半分。


    形勢接連反轉,直教人目不暇接。


    唐肅玉真火未奏效,心下大急。就見玉如意自動護主,輕鬆架住兩柄金瓜錘。


    他剛要鬆口氣,就見劉義拔出金刀,刀鋒直指呂岱。


    皇室內鬥,修士不好參與。之前若非唐肅玉身份特殊,他們根本不會出麵。


    圓缺和尚、赤二娘、胡四娘等默默後退,避免被劫數牽連。


    連螭烽火都裝作心神怔住的樣子。


    唐肅玉來不及說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直接禦使星核離體,散出殺炁。


    隻一縷,斬斷劉義右臂,金刀飛出。


    星核微微閃光,殺炁通天徹地。


    觀星閣主無名手中星盤儀軌飛速運轉,他驚喜異常:“是你!居然是你!”


    “太白星核在你身上!”他目中迷離,“如此說來,紫薇!勾陳!是不是你!”


    唐肅玉支撐不住殺炁,將星核收迴肺藏。


    觀星閣主無名雙目圓瞪,說道:“白帝肺金,養庚金殺炁。三清觀沒有這樣的手段。”


    “五行平衡,三昧真火與庚金相衝,你居然能活下來。”


    “不對,不對!太白、歲星、辰星、熒惑、鎮星,對應五行。風老,你我聯手抓住這小子。”


    星宿宮天官風老亦是心神意動。


    星辰之秘,於他二人來說,放棄性命也要窺探。


    呂崇也不例外。


    唐肅玉可不是皇室,不算正統之爭。


    修士鬥爭,沒有限製!


    圓缺和尚上前一步,低誦佛號,也不言語,隻將唐肅玉拉在身後。


    群星圖閃耀,星盤儀軌轉動,天地倒轉,星辰晝出。莫大威能施加垂落。


    圓缺和尚雙腿陷入地麵,七竅溢出鮮血。


    唐肅玉早有準備,身後突兀出現一名老漢,手中木拐連點虛空,竟將群星圖與星盤儀軌壓製。


    赤二娘趁機想要帶走他,尾部迷煙早已準備多時。


    風老臉色陰沉:“跂踵島——龜誼。”


    呂崇隻當呂岱連三妖島一並算計在內,卻也不以為意。


    他踏步向前:“我承認,帝位一事呂岱和你異常出色,大魏有你二人實乃幸事。但龜誼可攔不下我。”


    “你不如隨我一同前往三妖島,在我身邊隨侍,共參《太玄真一本際經》,羽化飛升。”


    就在此時,空中落下一顆碩大頭顱,砸到地麵濺起灰塵。


    劉義認出,正是阻攔畢、辛兩位真人的威德大師。


    藥師法寶隨風子居然沒能護住他的性命。


    “呂道友,我的弟子還輪不到你來使喚。”


    藍、紅兩道虹光自天際落下,正是畢星、辛閼伯。


    短短數日,天下前三再度聚首!


    隨著畢星露麵,原本星辰晝現景象也被打破,陽光重新照在大地。


    觀星閣、星宿宮收迴法寶,調理氣息。


    “風道友,我那二徒兒已是道門人物,何必強用親緣束縛?”畢星一甩拂塵,晴空雷霆落在風老腳下。


    風老冷哼一聲,並無言語。


    呂崇說道:“既如此,不如我等天際一戰,決定他的去處,避免波及無辜修士,如何?”說罷,手中斷劍躍躍欲試。


    “好!”龜誼率先化作玄色虹光衝天而起。


    呂崇、風老、無名接連跟去。


    畢星、辛閼伯、圓缺和尚隨後化光。


    唐肅玉還未從殺炁的痛苦中解脫,赤二娘、胡四娘與螭烽火圍繞著他,提防有人出手。


    他強撐著翻開封神圖錄,其中城隍、土地神職已是亮起。


    陰天子好一招釜底抽薪,瞞過所有人突然發難。


    自己都沒能在土地、城隍交流中獲得一絲信息。


    酆都城隍靠近,拱手道:“多謝唐道友此番相助。”


    見唐肅玉疑惑不解,他又道:“那隻陶製小馬,就是我等與大魏的因果。若是新帝不對你出手,陰天子的旨意就無法傳達。”


    “忘川勾連人間地脈,因果斷去我等即刻就能歸位。”


    原來如此!


    祂們早就知曉新帝必然會對自己出手,提前贈送自己替命之寶。


    地隻們的因果被大魏新帝親手斬斷,陰天子在忘川顯聖也是早有布局。


    天穹處烏雲密布,不斷閃過雷霆與各色光輝。


    呂崇畢竟登臨天下第一二十載,唐肅玉擔心師父、師兄會落敗。


    胡四娘瞧他模樣,笑著勸慰道:“莫擔心,龍族老祖宗和狐族老祖宗早就在三清觀中,等待今日之事。”


    “不僅如此,圓智、圓慧大師也在。”


    “縱使天下第一,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格桑、踏雄吉已被黃鍾、大呂統領製服。其餘觀禮修士根本不敢參與其中。


    隻要不出意外,唐肅玉的謀劃今日將成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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