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雙打鷓鴣


    花田仲厲聲喝道:“池上龜介!”


    池上龜介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花田仲麵前,連連求饒。


    原來小鬼子也有跪地求饒的時候。


    花田仲將池上龜介降為中尉,劃歸鬼塚真雄。他手下的三十多大頭兵,年老的都收編為黑龍兵衛,年輕的被鬼塚打亂分到各個憲兵小隊。


    日本軍官,一次就被花田仲羅織罪名殺了十幾個!豆腐張的一顆小膽兒差點兒被嚇崩了!


    不管新京的特派員來不來,花田仲的刀都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花田仲借彌久王一案徹底粉碎了池上龜介的綹子武裝,不過他並沒有解除骷髏軍。不但沒有解除反而擴大了,他把以前配給謝文翰的那些礦山鬼子全部調迴龍灣鎮交給鐵骷髏嚴加訓練。其次從憲兵隊調來了顧青皮,由他向骷髏軍演示抗聯以及各種胡子的山林生活和山林習性。


    熟悉抗聯的秘密暗語和聯絡方式,熟悉綠林道的各類切口……


    總之,花田仲要以抗聯的方式對抗抗聯,以胡子的方式剿滅各路胡子。


    鐵骷髏現在雖然還是一身黑色暗格的鬼影和服,但他的手下已經足夠一個陸軍小隊了,五十多人!


    每到年關都是滿洲各種偽政權最難過,卻能大發橫財的時候。也是姚硯田最頭疼的時候。


    每年這個時候,他都得籌備給滿日各個階層的官員準備年禮。每當籌備年禮,都得弄出幾條人命。胡子是打粳米罵白麵,當官的不殺一儆百弄不出好東西。


    最難的是征繳軍糧,老百姓的年成越來越差,可是日本人索要的軍糧數字越來越大。就算把野菜米糠都算進去,也完不成軍糧任務。


    給各鄉鎮保甲長開完征糧會議,出荷班開始行動,憲兵隊警備隊偵緝隊紛紛跟惡鬼出籠一樣奔向四鄉八鎮。


    鐵骷髏把他屬下的五十多人分成三夥,移出龍灣鎮分派到東西北三個方向監督征繳軍糧,自己則帶著二十多老牌黑龍兵衛,悄悄開上了飛龍嶺。


    關東綠林道又多了一股日本綹子。


    綠林道上,通常把一夥胡子埋伏在半路上,打劫另一夥胡子砸窯得來的財物叫打鷓鴣。大關東是沒有鷓鴣的,這兩個字我懷疑是不是打蟄伏的諧音也無從考證。


    山林生涯很多東西都離不開一個“野”字,人要野性,活在野外;菜是野菜野菌,肉來自野獸野鳥,衣服是野獸皮,酒是野果野葡萄釀造,點燈的油都是野豬提煉的。


    可是胡子,不論中國胡子還是外國胡子,都是人,都迷戀人間煙火。野豬肉沒有家豬肉香,野葡萄酒永遠比不了坊間酒肆的高粱燒,野獸皮暖和可是不如綾羅綢緞華貴好看。尤其是過大年,骷髏軍多數人都是流浪關東十多年、二十多年的老胡子,他們早已熟悉了綠林道的生態規律,以往每到冬季打了白皮子就撂管兒貓冬,揣著錢到山下人間找女人住大車店,花天酒地。


    可是今年不行了,海軍打了美軍珍珠港,陸軍大部分準備南調,都在瘋狂征兵擴軍。隻要他們被滿洲的軍警憲特發現,會立刻被補充到軍隊裏去,隨軍南下送死!


    打仗人越多越好,吃飯人越少越好。綹子不會天天玩命打仗,卻哪天都免不了一日三餐,天天盼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尤其是過年,雞鴨魚肉,高粱燒酒絕對少不了。


    謝文翰離開牡丹峰鐵礦,大洋馬在胡家集的鬼市又悄然熱鬧起來。


    在這裏不但有各種值錢的山貨毛皮,最重要的,胡家集鬼市有大洋!兩升小米就能換一塊現大洋。那年月一塊大洋頂一麻袋老頭票兒!


    姚硯田要過年關,於顯龍也不可能讓大年隔住。


    綹子不能下山貓冬的,就得接連不斷打白皮子,湊夠山上一個冬天的吃喝。自從關先生隱居棋盤山,兒子於天白有了托付,尤其是於顯龍聯手小關東幹掉彌久王以後,白大姑娘更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於顯龍。


    不過打白皮子可不同尋常踹線打劫,青天白日就能凍掉下巴,風雪天氣,往往從後脖領子一把一把往外掏雪麵子。除了鬼子狗子探子這些兩條腿兒敵人,冷酷的大自然是最要命的敵人。


    王南珂在棋盤山於顯龍綹子裏養了七個月的傷,現在傷已經養好,他要過鬆花江,向北去找他的上級匯報四道溝之戰,衛先任犧牲的情況。


    於顯龍既要打白皮子又要護送王南珂過江,下山不可能再帶著白大姑娘等女人。


    於顯龍嚴令,女人、比牤子年齡大的男人、孩子都得留在山上,封禁山門,老實過冬。


    白大姑娘眼看著於顯龍帶著斧子豹子鋼子小野狼下山,柏大錘和牤子卻留下守山,心裏就不是滋味兒。


    經常陪她的於二鳳日夜守著男人柏大錘,自己卻一個人獨守空房。偶爾夢見於顯龍又去了黃花店子,鑽進花田咲的小院子……


    一大早,白大姑娘就把於二鳳叫進了自己的房間:“二鳳,我夢見小龍他們又去了黃花店子……”


    於二鳳:“嘿嘿,連夢裏的醋你都吃啊?要我看三先生準要幹一件大事!”


    白大姑娘:“唉,當年我要不是染了髒病,哪有汪潤貞的份兒。”


    於二鳳:“汪潤貞那人大大咧咧,可不像你這麽愛吃醋。知道自個不能生孩子,還張羅給三先生娶小老婆呢。”


    “我要是不能給小龍生兒子,也能給他張羅小老婆。”


    於二鳳沒再說話。她明白,這白大姑娘有了兒子仗心氣兒,站著說話不腰疼。在於二鳳的內心,她很喜歡很懷念汪潤貞,卻非常討厭白大姑娘。白大姑娘那頤指氣使的大小姐脾氣讓人難以接受。


    山林綹子裏不像在鄉間屯裏的寬敞大屋,綹子各個山頭狹小的山洞、木刻楞難免男女較為接近。可是白大姑娘的醋勁兒,搞得連達子香都對於顯龍退避三舍。如果沒有於顯龍在,沒人待見這個美豔驕狂的女匪首。


    可是在綹子裏,白大姑娘的地位十分特殊,不但是大當家於顯龍的壓寨夫人,還是全綹子的二當家,平時連於顯龍都惹不起她。她的嬌狂勁兒一上來,連關先生王南珂都搖頭歎氣。


    現在,棋盤山上文有關先生,武有牤子柏大錘可謂萬無一失。白大姑娘開始盤算,自己下山,跟蹤於顯龍……


    可是她把想法跟關先生一說,關先生立刻冷下臉來:“天白雖然白天跟我讀書,跟小雪習字,可是晚上還離不開娘啊。再者說顯龍下山的時候是怎麽吩咐的?”


    白大姑娘:“關先生,他這麽分派就是想離開我,去黃花甸子找那日本女人花田咲。我被豆腐張抓住的時候,就是這個花田咲遲遲不肯下令放我。把我關了一年多。”


    關先生:“花田姑娘在不在黃花甸子現在不得而知。但顯龍此次下山不過是送王南珂,為山裏弄一些越冬的東西,不可能去黃花甸子。妒焰太深,難免燒身。你們雖然壓服了謝文翰,可是龍灣鎮還有花田仲、有豆腐張、有憲兵隊偵緝隊,這一切你下山能對付得了?”


    白大姑娘:“我們也不往遠去,白家園子的鬼子親王已經沒了。我想去飛龍嶺,那一帶是我的老家,地形熟悉,村屯熟悉,便於打聽小龍的消息。捎帶手兒還能打打白皮子。”


    白大姑娘種種理由,看樣子去意已決。關先生長歎一聲,沒再說話。這個三番子大小姐一貫任性,自己根本說服不了她。


    當天夜裏,白大姑娘就帶著達子香、胡莉莎悄悄下山了。


    鐵王八在江灣大葦塘凍了一個冬天半個春天,當豆腐張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們弄上岸來的時候,已經報廢不能用了。於顯龍送王南珂過江的時候他們依然帶著斑駁的鏽跡在江邊趴伏著。隻有前麵的炮,像伸出的王八頭,昂首高舉對著前麵的江麵。


    他們在冰封的大葦塘裏麵隱藏了一整天,二更天以後才把王南珂送過冰封的江麵。


    三姓大甸子本是龍灣特區最富裕的地方,經過去年一年鬼子的折騰,豆腐張的搜刮,謝文翰的私藏,大甸子上的村屯都成了光屁股的叫花子,一無所有。


    要想打白皮子弄到過年的吃喝,隻能打鷓鴣。打警備隊出荷班,鬼子漢奸搜刮來的東西。


    鬼子漢奸們在滿洲腹地這麽多年也深知關東綠林道晝伏夜出的規律。他們太陽出山上路,太陽沒落山就進大車店或村屯據點。行走路線一律都是村鎮公路,絕不敢走山林小路。


    想打鷓鴣也要冒很大風險,於顯龍他們隻有五騎人槍,輕易不敢出手。遊蕩了半個月才從三姓大甸子,轉到龍灣鎮到新京中間的行板梁子一帶。


    白大姑娘他們三個穿著老羊皮筒子,戴著狗皮帽子,腳穿牛皮靰鞡,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是女人。他們不願意繞那麽遠的路,抄近路過飛龍嶺直奔白家園子。


    眼看就天黑了,他們要盡早迴山。


    過了白家園子廢墟,轉上西南山路拐了一道彎兒就到了當年於顯龍當年帶著牤子老蘑菇大懵燈觀察毛子兵的那個小山包下。


    白大姑娘往老家白家大院兒的破房框子裏看去,果然有一串人影在裏麵晃動。


    達子香問道:“那是什麽人?要幹什麽?”


    白大姑娘:“咱們幹啥他們就幹啥。聽,他們來啦。”


    通往西邊的官道上傳來趕車老板子的大鞭哨兒的啪啪響聲,隨即就出現一隊黑狗子,押著兩輛大車匆匆走過來。


    寒風中傳來一陣公鴨嗓:“車老板子,弟兄們,過了轉運站咱就可以緩口氣兒啦。隻要到了龍灣府,不管多晚,本連長保證豬肉燉粉條子,高粱燒可勁兒造!”


    車老板子答應一聲,啪——!又甩響了大鞭子。崗子下邊,骷髏軍摟住馬車吆喝著掉轉大車,往西南山路走去。


    啪——!一聲槍響,白家園子的破房框子裏豎起一麵畫著紅日黑骷髏的旗子。隨即一陣嘰哩哇啦地怪叫,白家園子的廢墟裏衝出一群怪人。他們有穿日軍軍服的,也有穿日本和服的,更多的都反穿著白羊皮坎肩子。


    黑狗子們一陣驚叫架起槍。


    偽連長高叫:“都別害怕,骷髏軍是皇軍的隊伍。”


    偽軍們聽說是日本人當然不敢動手,可是骷髏軍卻把自己的臉畫得跟活鬼似的呲牙瞪眼,嚎叫著衝到跟前就亂砍亂打!


    黑狗子們不敢打日本人,可知道小命兒丟不得!扔下幾具屍體,慘叫著逃散了。


    胡莉莎渾身顫抖著:“嬸子,怎麽還有骷髏軍呀。是不是鬼呀?”


    白大姑娘:“別害怕。你沒看他們都拖著身影,都是活人。哪來的鬼?”


    骷髏軍一旦得手,狠命地打著拉車的馬匹!


    白大姑娘:“達子香,打死那個戴日本軍帽兒的!”


    達子香架槍瞄準兒架槍瞄準兒,啪——!戴軍帽的鬼子應聲栽倒。


    白大姑娘隨即開槍,打死前麵那個帶頭的,向前竄了幾步從懷裏掏出了盒子炮!


    豆腐張怒氣衝衝闖進鬼塚真雄的憲兵司令部,找他評理!警備隊征集的慶祝皇軍太平洋大勝的物資竟然在白家園子被骷髏軍打劫了,請問龍灣府的憲兵隊警備隊鐵路護衛隊,大小官員這年還怎麽過?


    鬼塚真雄也氣得暴跳如雷,當即命令,其他征集隊再遇上骷髏軍,機槍的幹活!


    豆腐張:“我的弟兄屍體還扔在白家園子通往沈陽的官道上,這青天白日的,咱們怎麽跟上峰交代?”


    鬼塚真雄:“你的意思是出兵追擊他們?”


    “不然怎麽跟弟兄們交代?這種事兒處理不好,滿洲軍會不會心懷怨恨呐?”


    鬼塚真雄走了兩圈又停下了:“張司令,你我都無可奈何。骷髏軍是花田先生對付綠林胡子的利器。打劫警備隊的運輸大車,這是不是花田顧問官有意安排的呀?”


    豆腐張:“兩大車東西也就罷了。死了十幾個兄弟,你讓我怎麽交代?日本平民公然打劫滿洲警備隊,開槍殺人。要真是顧問官布置的,我就去新京告他!”


    鬼塚真雄:“你我這就去大東亞,當麵問明白!”


    花田仲也異常震驚,骷髏軍打劫警備隊,還開槍殺人?


    鬼塚真雄:“我們擔心是顧問官有意布置的特別行動,所以沒敢進兵。”


    花田仲:“胡鬧!我就是蠢到極點,瘋到極點,會讓他們去打劫警備隊的物資麽?”


    豆腐張長歎了一聲站起身:“兩位先忙著,我得去安撫死難者的家屬,料理他們的後事。”說完鞠躬走了。


    這是公開和花田仲叫板了。如果不妥善處理此事,豆腐張算是逮住理了,他敢公開到新京告狀。


    花田仲:“鬼塚君,辛苦你帶兵到白家園子去一趟,把那些混蛋都抓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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