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觀音坐蓮


    包不住幹著花舌子的勾當時時提防人們追殺,這座墳宮是他最聰明最得意的落腳點。昨天餓急了本打算進屯裏弄點吃的東西,不想在屯外遇見了於顯龍。趁著於顯龍打盹,他悄悄揣起剩餘的狗肉,背起一條死狗,隱進山林。卻不料這下遇上了狠茬子,一餐狗肉差點要了他的狗命!


    荒墳的墓室可不像影視裏那些古墓,又是墓道又是墓室,這就是包不住利用荒墳作掩護,在下麵挖的一個地窨子。


    人都說花舌子奸猾,於顯龍算是開了眼了。隻要是個人就沒人會想得到墳堆裏去度日,又暖和又隱蔽,要不是黃鼠狼一個臭屁,自己就算坐到明天也絕想不到屁股底下就是包不住!


    他跳進洞裏還沒睜開眼睛就覺得一陣冷風迎麵撲來!他下意識地一揮柞木棍子,壞了!墳堆裏的空間太狹小根本揮不開棍子。


    也算他急中生智,他順著棍子向前猛地一捅!


    “哼”“噗通”“嘩啦”……,於顯龍睜開了眼睛。包不住像地老鼠一樣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爬起來。


    手裏握著一把腿叉子怒罵道:“你媽的小兔崽子,為一條死狗你追到我老窩兒來啦!”


    “哼哼,老子要狗,也要你!跟我去白家園子!”


    “去白家園子幹你奶奶個孫子?老子得先廢了你!”


    墓室裏隻有洞口兒漏進來的一點微光,被於顯龍遮擋得一片漆黑。於顯龍害怕他黑暗中下手,平端著棍子來迴一劃,包不住又往後退了兩步。


    於顯龍向前逼了兩步,再抬腿打算向前把包不住逼到死角再把他抓住。可是剛一落腳竟然踏在一個軟乎乎不著力的玩意兒上麵,一個踉蹌向前撲倒下去!


    包不住一聲獰笑:“小子,送死去吧!”他舉起腿叉子就往於顯龍身上紮了下來!


    於顯龍的柞木棍子卻先撞在了他的小肚子上!差點沒把這小子尿泡撞漏了,一泡尿呲在了褲襠裏……


    死在墳裏麵,就算別人想找都找不著啊。兩個人隻能死拚,拚死對方自己活命;拚不過對方,那就埋葬在這裏了。


    包不住丟了腿叉子,於顯龍撒開了柞木棍子;包不住飽食終日,於顯龍饑腸轆轆;於顯龍初生牛犢,包不住正當壯年,小小的墳堆下麵的墓室,兩個人廝打翻滾,奮力拚命……


    包不住掐住了於顯龍的脖子,於顯龍憋得嘶嘶怪吼,突然抬起膝蓋狠命向包不住襠裏撞去!


    包不住慘叫一聲滾了下去……


    於顯龍一骨碌爬起來,抓起棍子就打。可是他四麵打了一圈兒,都打空了,包不住沒了。


    於顯龍掏出郎占山給的火折子,在皮靰鞡鞋底一劃,墓室裏有了光亮。


    他奶奶的,將自己絆倒的是一條死狗。


    他在死狗旁找塊鬆明子點著了。這包不住可真夠絕的,裏麵竟然還有一張樺木做的床架子,上麵還鋪著狗皮。床架子旁邊的一根木柱子上掛著一隻昨晚烤熟的狗大腿。


    於顯龍本來就餓了,被黃鼠狼一個臭屁熏得惡心,沒了食欲。進了墳堆,又跟包不住拚命,現在看見狗腿,眼睛都紅了!


    插起鬆明子就把狗腿抓了過來……


    於顯龍抓著狗肉正在大吃,包不住突然竄了出來,舉著魚刀子就刺向於顯龍的後背!


    於顯龍一轉身,拔出腿叉子迎麵刺了過去,一下子刺進了包不住的右肩!


    “哈哈哈哈,包不住你他媽上當啦!我看見你床架子下邊有個窟窿就知道你這裏還有暗道!不吃了你的狗肉你絕不肯出來。”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幹嘛跟我過不去呀?”


    “龍灣鎮於顯龍!專門收拾你們這種花舌子。抓不著你,我就成了冷茶水啦。想活命跟我走!”


    昨晚那個小屯兒叫忙牛角屯兒,郎占山一路跟蹤到了忙牛角屯外,看見一個火堆,於顯龍人沒了!郎占山畢竟久闖綠林,他很快就發現了於顯龍和包不住的腳印。可是跟蹤到那個小山頭,天也黑透了,腳印也沒了。


    郎占山正在倉皇四顧,於顯龍唿唿哈哈拿著柞木棍子趕著一個人從對麵山坡下來了。


    這小子真把包不住抓著了!


    跟白八爺說了一遍過程,白八爺不由得讚歎:“果然虎父無犬子啊!就說昨天你走的時候,我一看你選擇的方向就不是一般人!那時候眼看就要天黑,前麵又是山路,沒點膽量誰敢往出走?更出奇的是這包不住藏到墳堆裏都被你掏出來啦。了不得!”


    於顯龍:“別提了,我是被一隻黃鼠狼的臭屁熏暈了,要不然還發現不了……”


    白大姑娘捂著嘴,嗬嗬一樂。


    白八爺一拍桌子:“小龍兒,你這是黃仙引路啊!”


    東北人對狐狸黃鼬極度迷信,認為它們都帶著仙氣,甚至家家都供奉著胡黃二仙。


    白八爺這麽一說,白家大院所有的人都不禁對於顯龍另眼相看。


    再問包不住,果然胡子要有行動。占青山的綹子要綁票,目標是牛家窩堡財主牛化麟的兒子!


    把包不住關起來之後,白八爺神色凝重起來:“於三少爺,你我相處的日子這次就算到頭兒啦。有緣的話,我們來日方長。”


    “白八爺……”


    白八爺一擺手:“占青山的綹子名聲不錯,人強馬壯,局紅管兒亮,可是牛家窩堡的牛化麟也是個良善之人。所以我想了一個法子……”


    白八爺帶著於顯龍郎占山來到東廂房一間密室裏。


    密室正中央供奉著一尊銅佛,和於顯龍見過的大肚子彌勒佛、觀音菩薩、如來佛祖都不一樣。這尊銅佛濃眉大眼大胡子,身材卻十分消瘦,手裏握著一根奇形怪狀的棍子,腳下踏著一根葦子……


    後來於顯龍才知道,那是達摩祖師。東北的綠林十有八九供奉的都是這位佛祖,像白八爺這種江湖人物更是人人信奉。


    白八爺言道:“這些東西有我買來的,也有朋友贈送的。朗當家……”


    郎占山一叉手:“八爺,我已經從這愧領了一把腿叉子了。”


    “嗬嗬,於三少爺,如果您看得上眼,就選一兩件留作紀念。”


    於顯龍這才仔細觀看這間密室的四周,有單刀、紅纓槍、珠串,還有虎皮坎肩兒!


    郎占山:“兄弟,白八爺瞧得起你,選一件吧。咱們做個念想。”


    於顯龍點點頭,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兒,忽然看見在門口的牆上掛著一串銅鈴,銅鈴旁邊還掛著一把已經發綠的銅床魚刀子。


    “八爺,我選這個行麽?”


    白八爺很奇怪:“行啊。可是我這屋子裏這麽多東西,你怎麽……。這點東西是一個車老板子臨終前送給我的,你又不趕大車。”


    白八爺摘下那把銅床魚刀子遞給於顯龍,於顯龍滿心歡喜接過來:“八爺,這玩意兒可有大用,能剝開畜生的皮。包不住就有一把。再走山登嶺就不用吃帶毛的啦。”


    “哈哈哈哈,到底還是個孩子啊。一個半大孩子為救老娘幹這種事……。吉人自有天相。”


    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郎占山帶著於顯龍兩個人噴著白色的哈氣,掛著半身白霜,神不知鬼不覺離開白家園子。


    出了村鎮兩裏多路,於顯龍才問:“大哥,我們這是去哪?”


    “牛家窩堡,會會占青山!”


    於顯龍:“他怎麽會……?這怎麽迴事啊?”


    郎占山頭也不迴:“小子,白八爺屋裏那麽多好東西,你要把大刀也行啊。那件虎皮坎肩兒是白大姑娘親手掛上去的。咱們一走她就得摘下來……”


    “我就喜歡這把刀子?好用。大哥,牛家窩堡那財主真會那麽有錢?”


    “牛家窩堡也是個硬實框子(有堅固圍牆的村鎮),九槍八砸了兩次都沒砸響,牛化麟家那也是個響窯兒。這迴看占青山的啦。咱們幫他端開大扇子就走人,你在東門等他們。遇見拿家夥的就把你的柞木棍子橫放在前麵地上,然後兩手打掃一下腰裏,再雙手抱拳甩在左邊肩膀上別動。”


    於顯龍一邊趕路一邊默記,偶爾還照做一下。


    進入牛家窩堡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郎占山又開始豪闊起來。稱自己是邊外(邊外,指的是柳條新邊以北廣大地區。從威遠堡鎮向北至吉林省吉林市北部的法特東亮子山。築土堤插柳條,各柳條之間再用繩連結,稱之為“插柳結繩”,外側挖壕溝與土堤並行。)來的,要買幾匹好馬!接連走了四五家,沒有一個相中的,老牙行推薦,這個屯子隻有財主牛化麟家有好馬,但價錢太貴。


    郎占山卻告訴他,好馬不怕貴!


    牛化麟家此時還比不上白家大院,更比不上以前的於家大院。他家的買賣生意都在船廠(吉林烏拉),在鄉村守著十幾坰土地,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鄉村地主。


    來到牛家的馬號,一匹炸眼的青兒馬立刻讓於顯龍看呆了。除了歲口尚小,其他的跟父親於六指的大青馬幾乎一模一樣。


    郎占山也看中了那匹馬:“牛東家,這匹青兒馬您出手不?”


    牛化麟含笑搖頭:“郎老客好眼力。這匹馬是我兒子的至寶,給多少錢都不能出手啊。您還是看看別的吧。”


    原來這牛化麟,自祖上牛金玉闖關東以來,三代創業,家業興隆。可到了老實本分的牛化麟這一代,旺財不旺人。下一輩隻有一個已經十五歲的叫做牛子厚的男孩子。現在在船廠打理生意的另外老哥倆,家裏都是女孩子。這牛子厚自然是千頃地一棵苗,貴比國寶!他喜歡的馬匹豈能出賣?


    郎占山還要繼續挑選。啪啪——!村東邊突然兩聲槍響,胡子來砸窯了。忠厚的牛化麟到現在也沒覺得郎占山於顯龍兩個人來得蹊蹺,連忙拉著二人:“快,快到我家後院躲躲。”


    牛化麟拉著兩人一直來到正房後麵,一指一溜小房說:“這是倉房和柴房,兩位先進去躲躲,見機會就跑啊。別犯傻!”


    牛化麟把兩個人塞進一間小房,自己連忙又跑到前院去了。


    於顯龍不由得說道:“大哥,這個人不錯啊。”


    郎占山皺著眉毛:“嗯,這都是這幫花舌子鼓搗的。咱們不能在這裏死等,見機會幫他們擋擋家夥。”


    沒用郎占山兩人去端大扇子,占青山綹子就壓進了牛家窩堡。牛化麟家雖有兩個炮手,可是沒頂上半個時辰,胡子們就爬上土牆壓進了院子。


    於顯龍他們剛要往前院去,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攙著一個小腳婦人,慌慌張張跑到正房麵後來了。


    那少年看見於顯龍兩個還招唿道:“胡子進院啦,別亂跑。”


    郎占山幫著那少年安置好那婦人,叮囑那位少爺牛子厚,照顧好母親。對於顯龍一使眼色,兩人退出小屋,轉到山腳隱蔽在一堆樹枝子後麵向前院觀看。


    隻見一個身披白色毛皮鬥篷,帽簷壓到眉毛上,脖子上攙著一條由整條狐狸皮鞣製而成,眼睛鑲著兩個彩色玻璃球的狐狸圍脖,腰間的牛皮帶上插著兩把“七星子”的人物。在院子裏,跳下馬來。


    郎占山低聲說道:“看樣子飛龍嶺大當家沒來,這是二當家雪龍。”


    牛化麟搬了把椅子請雪龍坐下:“好漢,這牛家窩堡就我家還薄有家資,想要什麽您開金口。隻是,隻是別傷害人命……”


    雪龍也沒坐下,隻是一揮手,胡子們立刻動手亂翻亂找。


    折騰了大半個時辰,隻翻出兩百大洋,三匹好馬,包括那匹菊花青。還有十幾麻袋高粱米和小米。


    雪龍這時才動了真怒:“打粳米,罵白麵,不打不罵高粱米飯。把他給我綁了!”


    胡子們剛要捆綁牛化麟,不料大門外嗚嗚淘淘跑進一對老夫婦,見著雪龍,拿腦袋就往上撞:“天殺的胡子,畜生。你們不是娘生父母養的……”


    雪龍閃身躲開老夫婦:“幹什麽?你們不要命啦!”


    “我們不活了!還我閨女,我那十四歲的閨女呀…….”


    雪龍立刻明白了:“他媽的,誰幹的?給我站出來!”


    兩個小匪拖著一個衣冠不整的四十多歲胡子拉碴的老胡子,進入院門。


    “二當家,是油耗子幹的。那尖果兒(女孩子)躺橋了(死了)。”


    雪龍冷笑一聲:“油耗子,下山前我說什麽了?”


    油耗子嚇得渾身哆嗦:“不濫殺無辜,不禍害女人,不……”


    雪龍:“籠火,把弟兄們都叫到這院子裏來!”


    郎占山看著院子裏的胡子弄些苞米瓤子(玉米芯),籠起火堆,歎道:“觀音坐蓮。雪龍夠厲害啊。”


    “觀音坐蓮是啥?”


    “嘿嘿,看著吧兄弟。”


    二十幾個胡子稀稀拉拉占了半個院子。火堆竄起半尺多高的火苗子。


    雪龍一聲令下:“動手!”


    那個報號油耗子老匪連唿饒命,雪龍一轉臉,看都不看他。


    隻見四五個小胡子將油耗子褲子扒掉,架著胳膊抬著腿,湊到火堆跟前。把那老家夥的屁股襠裏的玩意兒,對著火堆燒烤起來。油耗子一陣鬼哭狼嚎……


    他襠裏那點兒禍害人的零碎兒,立刻變成了烤狗蛋狗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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