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天色正好,初晨陽光灑滿大地。


    王府院中李智雲正伸著懶腰,一旁劉莊正在揉屁股。


    “老劉別揉了不就是被李師踹了幾腳嘛!他年歲大了還能多疼啊!”


    劉莊有些委屈:“王爺您說的輕巧,李師是年歲大了可還有尉遲代為施行,這幾記窩心腳快把我踹散架了!”


    這時一道陰漆漆聲音從身後傳來:“怎麽你還想挨上某幾腳!”


    劉莊像是受驚的兔子瞬間彈起跑到王爺身後。


    李智雲搖搖頭:“尉遲別嚇他了,李師起來了咱們該出發了!”


    尉遲搖搖頭:“我剛才路過李師房間沒見到人,可能去茅房了。”


    皺了皺眉的李智雲微微頷首:“老劉你去找一下。”


    劉莊得令飛快向著後堂去了。


    片刻後劉莊迴來直搖頭:“王爺沒找到,我問了小梅說李師一大早就出門了壓根沒迴來!”


    “壞了!快走!”


    臉色驟變的李智雲飛速帶著二人離去,直奔府衙。


    今日的太原城府衙異常熱鬧,府衙前的空地上一夜間多了一座四角高台。


    高台下佛道儒三家占據了三角,還剩一角隻站著一名白須老人。


    高台外柴紹正滿眼不耐的掃視三家,不少府兵正在外圍維持秩序保證安全。


    這時一身全黑逢掖之衣頭戴章甫的杜淹肅然走到高台中央。


    “周《尚書·泰誓》有雲:郊社不修,宗廟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悅婦人。如今天下紛紛其罪在工,若無利器何以為爭,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無出工匠之左右!今有楚王小兒以工開學,明夜則天下大亂利器叢生太平何至!!!”


    杜淹臉色漲紅意氣風發,羊角胡須紛飛。


    台下圍觀的百姓則滿臉困惑,這時人群中一名身穿青袍文人打扮的男子解釋道:“那杜賊的意思是周朝有本書說工匠每天不務正業就迴打造華而不實的東西來取悅婦人。


    如今天下大亂都怪工匠,要不是他們打造武器天下人也不會打仗,如今王爺開辦了工學院就是在擾亂天下太平!”


    “放屁!王爺天天種地打造農具怎麽就擾亂天下太平了!”


    一名青壯漢子忍不住開口道。


    “是啊!如今工廠的鐵爐才賣五十文還送一斤蜂窩煤,要不是這鐵爐子老朽怕是熬不到春日了!”


    一旁的老頭也出來幫腔。


    “是啊是啊!這台上的老頭說話文縐縐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不少百姓紛紛為王爺打抱不平。


    這時人群中忽然傳出一道聲音:“可是這老頭說的也是實話啊,要是沒有工匠打造武器打仗還會死那麽多人嘛!”


    眾人紛紛安靜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什麽。


    這時台上的杜淹又開口了:“如今三教齊聚此地不為私心,就為天下百姓討一個公道。士農工商各安其位則天下大治,如今楚王以工為首可是要與天下為敵!”


    話音剛落仿佛一股千鈞之力壓在眾人心頭,百姓們鴉雀無聲麵麵相覷,外圍柴紹更是青筋暴起臉色變了又變。


    高台下身子愈發佝僂的李綱深吸了一口氣便要向著高台走去。


    不知何時一身藍袍白須垂發的孫道長忽然出現在其身旁。


    二人並未言語相視一眼便一同走上高台。


    高台下道家一角,一直老神在在的黃冠子李播猛地站起身來:“孫道長!”


    高台上李綱並未特意打扮一身常服看起來像是鄰居家的小老頭。


    其並未正眼瞧上杜淹一眼而是直言道:“今日杜賊之言全然一派胡言,工之大豈是一賤儒可解!依你之言豈不人皆小人,術皆卑賤!工利其器為何?為天下紛爭?為戰亂不止?若無工爾怕是還囚居荒野與熊鹿作伴!一瓢飲一簞食當思來之不易爾食之如豬食也!”


    “好!!!”


    遠處大高個尉遲正擠開人群叫王爺進來。


    當百姓看到是王爺時立馬讓開了一條道路。


    “好好好!!!”


    李智雲神采飛揚,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把折扇頗有君子味道。


    高台上孫道長望著遠處的年輕人,原本冰冷的麵容終於化開露出一抹微笑。


    “五弟你怎麽來了!”


    柴紹走上前問道。


    李智雲一翻折扇:“我為何不來,今日有人開大會罵我還不能出來還嘴了!”


    “不是!你不該來啊!”


    柴紹有些著急。


    李智雲微微搖頭語氣堅定:“錯,今日就該我來!”


    高台上杜淹並沒有因為李綱的話感到羞恥,當他看到楚王的瞬間已經喜上眉梢了:“吾當是誰來了,楚王小兒還算有點膽色,要兩位七旬老人擋在身前傳出去叫天下人恥笑!”


    李智雲沒搭理他直接上了高台對著李師躬身道:“您不該獨自來的!昨晚不都說好了嘛今日我當先鋒!您老給我壓陣!”


    李綱眼眸溫和的望著弟子淡淡道:“吾為師當以身作則,何則要徒弟衝鋒陷陣。”


    李智雲垂眸:“弟子拜謝恩師!”


    李綱微微頷首嘴角抑不住的上揚。


    轉過頭李智雲再次拜謝孫道長。


    孫道長擺擺手:“小子前路多艱,吾隻能幫你到這了,道家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李智雲咧咧嘴:“改日我請您再吃一頓火鍋!”


    孫道長含笑搖頭:“目無尊長!”


    收斂神情,李智雲對著後麵的杜淹冷笑一聲:“吾聽聞你可是前朝大儒王通弟子?”


    杜淹有些警惕道:“是又如何?”


    李智雲微微挑眉:“是就行!王績出來吧!”


    這時一身青袍的王績緩緩從人群中走出,此人正是剛剛混跡在百姓中的那位文士。


    高台上王績含笑對著杜淹拱手:“杜師兄好久不見啊!”


    杜淹呆愣驚慌之色難掩:“無功師弟你怎麽在這!”


    王績笑道:“吾如今在楚王帳下做一工廠小吏,倒是杜師兄為何在這大放厥詞,聽聞您早些時日還在鄭國做吏部尚書為何跑到我唐國來惹是生非?”


    別看王績和風細雨態度溫和,實則幾句話就把杜淹的老底揭破了。


    “咳咳!無功師弟此事再議你可是吾師親弟為何從賊!”


    王績都要被氣笑了,自己出現已經是在給他台階下了,沒想到杜賊的嘴是真硬居然還想和自己辯一辯。


    王績並未多言而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戒尺,此尺長有三寸通體黝黑卻帶有一股子塵味。


    “吾兄當年有言門下千徒凡犯戒者皆可以尺量之!杜淹師兄吾今日便要代兄操之,看尺!!!”


    “啪!!!”


    戒尺在王績手中宛如鋼鞭,揮動下居然有破風聲。


    而杜淹也不知道是心甘情願還是被嚇傻了居然不躲!可憐年近半百的小老頭被後生拿著戒尺教訓。


    “一戒你口出狂悖之言汙穢他人!”


    “二戒你心思不純,為君者食其祿為其謀應當走煌煌大道,卻以小人之見搏天下之名!”


    “三戒你違背師命沽名釣譽,從惡如流!”


    “啪!!!”


    隨著三聲響別說台下人了,就是台上李智雲也看呆了!


    他真沒想要王績行什麽家法隻是因為王績和杜淹有點關係,準備讓王績出來頂一頂誰知道他上來就放大招啊!


    “行了行了!別打了再打戒尺要斷了!”


    王績迴頭深唿出一口氣:“王爺不忙,此尺乃是藤條混編而成,吾兄用了幾十年沒問題的!”


    “咳咳咳!不是我的意思是杜淹,再打就要咽氣了!”


    迴過頭躺在地上的杜淹滿身傷痕,之前特意穿著的章甫儼然丟在一旁,身上的衣服也被打爛了。


    “哼!既然王爺求情那便改日再行此禮,如若再犯當倍加之!”


    說完王績瀟灑下台,手持一尺眾人紛紛讓路就連尉遲都被這個酒蒙子驚到了。


    台上李智雲哭笑不得,他真想到這杜淹就這麽簡單解決了,其身後鼓噪的那批弟子也紛紛失聲,集體望天。


    李綱搖搖頭衝著台下招手。一隊士兵將其抬下準備治傷。


    這時李智雲傲然站在台上向下掃去,頗有一副小人得誌的感覺。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李施主不該以勢壓人!”


    這時一個渾身黝黑的老和尚飄然上台,滿臉的出塵看起來有點功底。


    “呦嗬!大和尚你居然還來,前幾日你弟子可不是這麽說的,怎麽皮又癢癢了!”


    老和尚垂眸語氣有些悲慟:“覺明已經涅盤不日將得極樂!”


    此話一出李智雲臉色一僵,身後李綱更是氣的胡須翹起。


    “什麽!老和尚我記得覺明可是毫發無傷離開的王府!”


    李智雲陰漆漆的語調帶著一股子寒意。


    “阿彌陀佛,貧僧也未曾說與王爺有關,此言可是不打自招!”


    李智雲深吸了一口氣麵色愈發冰冷:“你想幹什麽!”


    老和尚麵色如常:“如今覺明涅盤,貧僧座下還缺一護法隻要楚王願意剃發為僧則此事了然!”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一變,李智雲更是冷冷的望著對方。


    “老和尚你怕是在說夢話吧,明明不是我幹的事為何要我承擔,再說一個小小的和尚就敢威脅本王你是不是有些太自大了!”


    對麵老和尚眉眼愈發低沉,其目光帶著某種憐愛:“我佛慈悲不願再造殺孽,若是楚王執意不肯,不出三日河東必將大亂!”


    “刺啦!”


    台下柴紹忍不住了,其將佩刀抽出吼道:“我河東百萬何俱之!”


    一旁維持秩序的府兵也紛紛吼道:“萬死不辭!!!”


    眾人紛紛感覺血氣翻湧,不少百姓更是摩拳擦掌想要衝上高台。


    李智雲嘴角微微上翹:“如何?”


    老和尚像是睡著了般對外麵充耳不聞淡淡道:“火藥!配方!”


    “嘶!!!”


    李智雲大腦像是被梆子重重錘了一下呆立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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