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珍珠見門口路過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心裏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手心都出了汗,她深吸了一口氣,把掃把扔在了一旁。


    她氣急敗壞地拿起剛剛放在桌上的錢包,取出了五張紅的扔給了他。


    “你做個人吧,季陽好歹是你女兒,她有眼,她看著呢……”楊珍珠看了一眼滿臉淚痕的俞季陽,而後對著正在撿錢的季功法說道,


    “隻有這五百,再多沒有了,你要再來鬧,我也不怕難看……到時候我就報警,看警察抓你還是抓我!”


    季功法其實也沒想做的太過分,隻是想借點錢花花而已,而這楊珍珠也是厲害,他知道在她這裏占不到便宜,想著能看一眼季陽也好的,畢竟是親生的。


    能拿到五百,他已經很意外了。


    “行,下次我死也不來了,讓你難看我呀!”季功法轉身走了出去,走到路邊,他迴頭看了一眼俞季陽,然後扭迴頭抬步便走了。


    這日,楊珍珠有個前夫來找過她的事,被隔壁幾個鄰居傳得沸沸揚揚,好幾天她都沒去打麻將,隻把自己鎖在家裏不敢出門。


    讓俞季陽意外的是,俞建軍知道後一聲也沒吭,還在那各種安慰氣壞了的楊珍珠。


    而俞季陽第二天就迴了學校,自然不知道村裏到底怎麽傳她的,而楊珍珠也不會告訴她,隻叫她安心上學就行。


    時間一天天過去,也就煙消雲散了……在那之後,俞季陽再也沒見過季功法。


    “see me fly


    i''m proud to fly up high


    生命已經打開 我要那種精彩


    believe me i can fly


    i am singing in the sky


    你曾經對我說 做勇敢的女孩……”


    正在迴憶前世的俞季陽聽到家裏的座機鈴響了,她躊躇了一下,走了過去,接起了電話。


    俞季陽拿著聽筒“喂”了一聲,她聽見對方一口蹩腳的普通話說了兩字“是我”,俞季陽輕皺著眉明知故問道:“找誰?”


    “我找楊珍……你是季陽?季陽,是我。”


    她聽出了對方喜出望外的語氣,又聽到他解釋道:


    “是我,季陽,我是爸爸啊!”


    俞季陽拿著聽筒低著頭,沉默不語。


    “季陽,還在嗎?是你嗎?”


    她遲疑了片刻,而後握緊手中的聽筒,真摯誠懇地說道:


    “爸爸,我再叫你一聲爸爸,這是最後一聲爸爸。”


    俞季陽抬眸看到了門口的陽光散在地上,樹枝在風中搖曳,形成了的影子在地上跳躍舞蹈……樹影婆娑,光影斑駁……美不勝收。


    “我們現在過得很好,我再叫你一聲爸爸,是希望你不要來打擾我們……如果我以後長大了有點錢,我就去看看你,如果我沒有能力,那麽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


    俞季陽沒給對方迴話的機會便把電話給掛了,順便還把電話線給拔了。


    這一次,我不能再傻了!


    不能讓楊珍珠再傷心一次!


    也不能讓楊珍珠為自己一直乘風破浪、披荊斬棘!


    俞季陽走到門口,把門一關,裏麵一鎖,打開電視,播放“經濟頻道”,拿起一旁的花生剝了起來,剝一個,吃一口,剝一個,吃一個……嗯,真不錯!


    隻會生,不會養,我要你這生父又有何用!


    生育之恩,不如養育之恩,如果有來生,我不想再做你的女兒。


    再多的親情,也磨光了!


    ……


    楊珍珠“下班”了,打不開門,便拍了拍大門問道:“季陽,在裏麵嗎?你反鎖幹什麽啊?”


    俞季陽開了門,見她一臉奇怪,便如實交待了和季功法說的話。


    楊珍珠坐在一旁聽得有些呆滯,沒想到女兒長大了,她以為俞季陽會想要見季功法的。


    “……我怕他萬一找來,我就把門反鎖了。”


    楊珍珠聽完俞季陽的解釋,輕歎了一口氣,迴想道:


    “他這個人,真的是……你還記你小的時候嗎?你那時候才三四歲,特別皮。


    那年秋天,你二娘舅他們來幫忙割稻,季功法花了五十塊錢,拖人找了一個割稻機,想著有了割稻機,和你那些娘舅們一起幹起活來,也能快一些。


    家裏有個大船,就是你小時候經常睡在船裏,我們做西瓜生意的那個大船,幾個大男人就把割稻機搬上了大船上……船到橋頭時,你一定要去。


    我怎麽哄你都不行,一直哭,一直哭,你就是要跟著一塊兒上船,我被你哭煩了,想著你要去,就去吧。


    他們在橋頭底下停了下來,我抱著你從橋上遞給橋下船上的一個娘舅,那個娘舅沒站在中間,站在了船頭的一側,一個沒站穩……


    船一偏,船翻了,一船的人掉下河,割稻機也掉進河裏了,而你差點淹死……


    那個娘舅用一隻手劃著水,用另一隻手高高地舉著你,他喝了好幾口河水,還好季功法和你二娘舅看見遊了過去,把你倆都救上了岸。


    上了岸後,我嚇得發抖,都差點哭了,安慰自己想著命在就好了,其他沒關係。


    誰知迴到家後,你爸氣瘋了,那五十塊錢搭進去不說,那割稻機還得賠錢,連幾個娘舅的工錢也得賠進去。


    他見你正在換衣服,拿起竹藤……就往你身上狠狠地打。


    那可是光著身子打得呀!


    嘩……嘩……嘩地可響了,全身一道又一道地紅,我也被嚇壞了……要不是我擋掉了,你的命都要給他打沒了。


    看著平常挺和氣的人,發起火了這麽嚇人……你說他怎麽這麽狠……”


    楊珍珠邊看著她邊說著,這個故事俞季陽聽了很多遍,那時候不記事,她不知道那個光著身子被打了一頓的小季陽疼不疼,她隻知道這對長大了的自己來說,像是在聽一個可憐人的故事。


    以前她聽到一半總會插上一句“媽,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而如今俞季陽並沒有打斷她的話,隻是耐心地聽著。


    而以後,她更會不厭其煩地聽著楊珍珠說一遍又一遍的小時候……


    俞季陽不善於表達對楊珍珠的感情,那是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感,她總覺得她們母女感情要比一般的母女要複雜和深厚一些,她抬手搭在楊珍珠的肩上,寬慰道:


    “媽,我們現在過得很好,那都已經過去了。”


    “是的,過去了。”楊珍珠看了她一眼,眼神微紅閃著光,隨後咧著嘴笑道,“待會我去做飯,想吃什麽?”


    “媽,吃啥都行!”


    她倆都不知怎麽就熬過來了。


    如今,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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