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巷子越發近了,上官樾能清晰地看到巷口處有黑影閃過。


    他目光一凜,幾個箭步衝到了巷口處,便看見兩道修長的影子正往巷子深處跑。


    都已經捕捉到人影了,他自然是不能放棄,腳下生風般追了上去。


    那兩人的速度不比他快,他估算著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但他並未因此而掉以輕心,右手握緊了裝有迷魂散的瓶子,指腹抵在了瓶口處,一旦逼近敵人,他便會將迷魂散揮出去,盡量留下活口來審問。


    這一邊的上官樾追著黑衣人,另一邊,薑懷柔已經被晉王府的護衛們平安帶進了茶樓內。


    茶樓夥計見此,上前說道:“幾位客官,我們已經準備打烊了。”


    “我們這有人腳受了傷,借貴店歇一會兒。”薑懷柔說著,已經從衣袖口袋裏掏出了銀票遞給夥計,“你們店這麽大,有不少打手吧?都給我叫出來。”


    夥計瞅了一眼銀票的麵額,當即應道:“您稍等,我這就給您叫人來。”


    薑懷柔轉過頭,朝兩名護衛說道:“我現在安全了,你們不必在這守著我,快去幫世子,他孤身行動我不放心。”


    兩名護衛自然也記掛著上官樾的安危,聽薑懷柔如此說,便齊齊轉身離開了茶樓。


    薑懷柔迴想起方才在街道邊的經曆,幾乎可以確認,暗處的人就是衝著她來的。


    若是上官樾他們能把人活捉迴來,她非得問個清楚,究竟是不是薑樂妍要對她下手。


    上官樾總說她無憑無據便猜忌薑樂妍,這一迴,說不定能叫他看清現實,今後再也沒理由幫著薑樂妍。


    而令薑懷柔萬萬沒想到的是,她並未等來被活捉的刺客,而是等來了受傷昏迷的上官樾。


    當她看見兩名護衛一左一右地將上官樾扛進茶樓時,當即焦灼地上前,一同去扶上官樾。


    “怎麽會這樣!傷著哪了?”


    護衛迴答道,“世子傷了腿,傷口不深,但敵人所用的兵刃淬了毒,世子很快便陷入了昏迷,一路走來沒有醫館,屬下隻能將世子先帶迴來,屬下這就去找大夫。”


    “廢物!”薑懷柔怒斥道,“叫你們去幫世子,你們卻讓他受了傷,你們自己倒是安然無恙,若是這毒好解也就罷了,若是不好解,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一旁的掌櫃接過話,“街尾處有一家醫館,左拐再跑個七八家店過去就是了。”


    薑懷柔聞言,當即吩咐道:“快!把世子帶到那家醫館去!”


    她擔心自己這邊人太少,唯恐路上又會遭遇襲擊,便又向茶樓掌櫃借了一半多的打手,一行人迅速去往街尾處的醫館。


    路上,薑懷柔不住口地訓斥著護衛。


    “真是廢物,護不住世子,連暗處偷襲的人也逮不到一個……”


    “小姐有所不知,我們趕到巷子裏的時候,世子已經昏迷了,除了他躺在地上,巷子裏再無旁人。”


    一名護衛忍不住迴嘴,“我們並沒有機會與暗處偷襲的人交手,世子這迴興許是輕敵了,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手上還捏著李聖手給的迷魂散,他連瓶子都沒來得及打開,可見對方出手比他迅速。”


    薑懷柔擰起眉頭,“你們當真連刺客的人影都沒有捕捉到?”


    “屬下不敢撒謊,我們當真沒有發現刺客的蹤跡,小姐若是不信,等世子醒來一問便知。”


    薑懷柔聞言,並未起疑,隻是心中有了更多猜測。


    這兩人應該是沒膽撒謊的。


    若是真像他們所說的那樣,他們趕到的時候,上官樾就已經中毒昏迷,可見暗處的刺客並不想要上官樾的性命,否則直接多補兩刀,送上官樾直接去見閻王多省事。


    不舍得對上官樾下殺手,像是薑樂妍會幹的事。


    她若是跟上官樾這麽分析,上官樾能信嗎?


    隻要一想到他總幫著薑樂妍說話,她便覺得心裏頭煩躁。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得趕緊讓上官樾醒過來。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醫館,醫館已經打烊,薑懷柔隻能吩咐護衛強行破門。


    大夫被眼前這幫人的架勢給嚇了一跳,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他便已經被護衛抓到了床前,叫他給床上中毒昏迷的男子醫治。


    “事關緊急,我等多有冒犯,還請大夫見諒,我們是晉王府的人,這位是我們世子,他方才遭遇小人暗算,還請您快些為他診治。”


    大夫迴過神來,先是看了一眼上官樾的臉色,見他嘴唇發黑,便連忙伸手去探上官樾的脈象。


    “世子脈象懸浮,內息紊亂,似乎不隻是受了外傷。”


    “還有內傷嗎?”薑懷柔麵帶焦急,“那要不要緊?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中毒不算深,應當沒有性命之憂。”


    大夫說話間,已經從針包內取出銀針,紮在上官樾的幾處要穴之上,又吩咐護衛們幫他磨了些草藥。


    在他施救的過程中,晉王府眾人頗為緊張不安,直到上官樾唇色緩緩恢複正常,大夫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了一句“毒已解了”,眾人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沒過多久,上官樾便睜開了眼。


    “樾哥哥醒了?”薑懷柔連忙湊上前詢問道,“你此刻感覺如何?”


    上官樾張了張口,聲音有些虛弱,“這是在哪兒?”


    “我們在醫館呢,你在巷子裏中毒昏迷了。樾哥哥,巷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敵人有幾個,你可有看到他們的長相?你手中的迷魂散都沒機會用出去,他們的功夫是否很高強?”


    上官樾迴想起了巷子裏發生的事,眉頭蹙起,“是我輕敵了……”


    “沒事沒事,隻要平安就好。”薑懷柔安慰他道,“幸好中毒不深,受傷也不算太嚴重,樾哥哥,你接下來這段日子可得好好休息了,至少得七八天不能下地,這腿上的傷一定要好好養,可不能落下病根。”


    上官樾怔住,“腿上的傷?”


    是了,昏迷之前,他的雙腿的確被兩枚飛鏢劃過,雖然被割得不深,但那一瞬間湧上來的劇痛他記得很清晰。


    可為何到了此刻,他的雙腿一點兒知覺都沒有?


    莫非是痛到麻木了?


    不對,此刻他的肩膀處隱隱作痛,是因為在昏迷之前他挨了敵人一掌,既然肩膀上的疼痛還在,為何腿上的疼痛他卻感覺不到了?


    他如此想著,便伸手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依舊沒有知覺。


    半絲痛感也無,這讓他心中不禁產生了恐慌。


    “大夫,中毒會讓人失去痛覺嗎?”他轉頭朝身旁的大夫詢問。


    “若是痛到麻木,造成精神混亂,是有可能感應不到的,但那也隻是很短暫的時間。”


    “那若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又該作何解釋?或者我應該說,我與那歹人交手,身上好幾處都有傷,其他地方的疼痛,我都能清晰地感知,唯有這雙腿上的傷……讓我察覺不到痛感。”


    上官樾此話一出,不僅是大夫,晉王府眾人都驚了一驚。


    大夫連忙伸手,在上官樾腿上的傷口周圍戳了戳,見上官樾毫無反應,臉色不禁變得有些難看。


    “世子您這雙腿……老朽隻怕是無能為力了。”


    “胡說什麽!”薑懷柔當即起身嗬斥道,“你方才替世子醫治的時候,不是信心滿滿,說不會有問題的麽?如今世子察覺不到腿上的痛覺,分明就是你醫治失誤!你最好快些想個辦法讓世子恢複知覺!”


    “姑娘,你不可如此不講道理啊。”


    大夫麵上浮現苦惱之色,“老朽已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替世子醫治,老朽的確承諾了能夠讓世子脫離危險,老朽做到了,世子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他這雙腿,並非是老朽醫治失誤,是那下毒之人太高明,若是老朽沒有猜錯的話,從毒發的那一刻起,世子這雙腿就已經廢了……”


    “又在胡言亂語,我們把人送來的時候,怎麽就沒聽你說起這些!”薑懷柔臉色陰沉,“如今治不好了,你就開始替自己找理由,世子還如此年輕,豈能廢了這雙腿?”


    “好了阿柔,先不必忙著責怪他。”


    上官樾抓住薑懷柔的手腕,此刻已從震驚中迴過了神來,沉聲開口道,“咱們馬上動身去李家,現在就去。”


    “李家?對,咱們去找李聖手,李聖手肯定會有辦法的!”


    薑懷柔應著,轉頭吩咐護衛速速去準備馬車。


    ……


    “李聖手,怎樣?您有沒有辦法?”


    整潔雅致的房屋內,上官樾靠在床上坐著,薑懷柔神色迫切地詢問李佑之。


    他們來李家已經有半個時辰了。


    他們進府向李佑之說明了具體情況之後,理由之便也像先前醫館裏的那位大夫一樣,先替上官樾針灸了一番,期間還替上官樾熬了好幾種藥汁,上官樾都一一喝下,可李佑之詢問起上官樾雙腿是否有知覺時,上官樾都是搖頭。


    見李佑之沉默不語,薑懷柔的心也跟著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在她的認知裏,她周圍這些人當中,最厲害的大夫除了李佑之,那便薑樂妍了。


    而李佑之的醫術要勝過薑樂妍,若是連李佑之都沒有辦法的話,薑樂妍之怕也束手無策。


    更何況,她本就懷疑這次的襲擊事件與薑樂妍有關。


    雖然薑樂妍如今已經有了新歡,但也許薑樂妍見不得她過得好,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她和上官樾,似乎也說得通。


    想歸想,在李佑之與上官樾的麵前,她自然是不能說心裏話,免得這兩人都對她有意見。


    “樾世子,我很抱歉。”


    李佑之將紮在上官樾腿上的銀針一根根收起,麵帶愁容,“我行醫多年,還是頭一迴遇到這樣棘手的情況。”


    上官樾苦笑,“當真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嗎?”


    “若是有辦法,以你我之間的交情,我難道會向你隱瞞嗎?”


    李佑之歎息一聲,“依我看,或許可以請薑大小姐過來試試,別一拖再拖。”


    李佑之說到此處,瞥了一眼旁邊的薑懷柔,“我若是現在去請薑大小姐過來,她應該會樂意給我麵子,但二小姐你可就不能在場了,薑大小姐看見了你隻怕是會影響心情。”


    薑懷柔麵色僵了僵,而後道:“我知道輕重,李聖手放心,若是大姐過來,我一定不會在她麵前出現,我這就先躲起來吧。”


    “如此甚好。”李佑之應著,起身走到門外,吩咐下人去衛家請薑樂妍過來。


    不到半個時辰,薑樂妍便出現在了屋外。


    “聽聞李聖手府上有急事請我過來商議,不知是……”


    薑樂妍話才說到一半,看見床上坐著的上官樾,不禁頓住了。


    上官樾朝她擠出一抹虛弱的笑意,“樂妍,你來了。”


    薑樂妍見上官樾麵色蒼白,便走上前來詢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薑小姐你來看看,樾世子這雙腿可還有什麽法子可以補救?”


    李佑之說著,伸手敲了敲上官樾的雙腿,“他的腿,如今是沒有半分知覺的,無論你怎麽敲打,他都感覺不到痛。”


    薑樂妍吃了一驚,“怎會如此?”


    “方才在街上遭遇了襲擊,我想抓住暗中的刺客審問一番,然而太過輕敵,不慎被他們所傷,便中毒昏迷了,等我醒來時,傷口已經察覺不到任何痛感,大夫說我這雙腿大概是廢了,我自然是不甘心,便來求助佑之。”


    上官樾說到此處,麵上浮現一絲苦澀的笑意,“佑之說,他也沒有法子,樂妍你看……你是否能有什麽法子可以讓我試一下?若是廢了這雙腿,我都不知餘生應該如何度過……”


    “你先別急,我看看。”


    薑樂妍走到了床邊坐下,仔細觀察著上官樾腿上的傷口。


    她問李佑之道:“李聖手都用過什麽法子?”


    李佑之向她講述了自己方才所試過的法子,薑樂妍聽過之後,歎氣道:“若是針灸刺激與藥物刺激都無效,那我也不知還有什麽法子可試了。”


    上官樾不禁麵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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