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說著話,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薑樂妍轉頭望去,是衛明舟端著藥過來了。


    見衛明舟走近,薑樂妍起身從他手中接過了藥碗,“有勞舅父。”


    “舅父竟然親自給我送藥過來。”薛離洛悠悠道,“這還真是叫我有些受寵若驚。”


    “看你這會兒的氣色,倒是比昨夜好了些。”


    “這得歸功於阿妍,我原本精神還不大好,一見到她便覺得神清氣爽了。”


    衛明舟:“……”


    “侯爺有心情耍貧嘴,看來是真的沒有大礙了。”


    衛明舟順手拉了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方才我和父親商量過了,即日起,樂妍便住在這府上,直到她出嫁。說來這府上也冷清了許久,來一場喜事熱鬧熱鬧也好。”


    衛明舟說著,看向了薑樂妍,“你外公方才吩咐了管家,將你母親從前住的院落整理了一番,晚些你去看看還有什麽需要添置的,跟管家說一聲。”


    薑樂妍料到了衛元帥會有這樣的安排,此刻聽著衛明舟的話,不禁淺笑著應了下來:“好。”


    “之前是舅父對不住你。”衛明舟迴想起此前自己的冷漠姿態,不禁有些懊惱,“你並沒有權利選擇誰來做你的生父,我憎恨薑垣,委實不該遷怒到你身上,我……”


    “無妨。”薑樂妍溫聲道,“我自幼在薑家長大,舅父與我不親近也是合理的,您不過就是說了些難聽的話罷了,並未做任何對不住我的事,況且您還救了我一迴呢,我不怨您,您也別自責了。如今咱們把話都說開了,今後相處也不會有隔閡,這不是挺好的麽?”


    見薑樂妍說得雲淡風輕,衛明舟的臉上也難得有了笑意,“好,舅父我是個粗人,不太會說體貼人的話,但是舅父可以向你擔保,今後衛家也是你的後盾之一,你若是在外邊受了欺負……”


    “誰敢欺負阿妍,我會第一個出手。”薛離洛搶過了話,“況且,我不認為阿妍在外會受到欺負,可別看她外表斯文,修理起人來也是不含糊的。”


    “不會被外人欺負,那萬一被侯爺欺負呢?”衛明舟瞥了一眼薛離洛,隨即又轉頭朝薑樂妍說道,“樂妍你記著,若是在今後的日子裏與侯爺發生了爭執,別讓著他,吵不贏就迴衛家來。”


    “舅父這話說的可真不討喜。”薛離洛有些不悅地眯起了眼,“我怎舍得欺負阿妍?”


    “這以後的事可說不準。”衛明舟麵無表情道,“你們如今還年輕,正是感情最濃時,等過個幾年,沒準就要吵吵鬧鬧,樂妍性格斯文,我自然是要擔心她吵不過你。”


    “舅父的擔心未免有些多餘,即便吵鬧,我也斷然不會把樂妍氣到離家,舅父這時候慫恿著樂妍一吵架就迴衛家,可見是對我這個外甥女婿還不夠信任。”


    “侯爺說得不錯。”衛明舟直言道,“我隻是暫時接納了你,可我並未說我很信得過你,父親的想法與我相同,他如今也隻是覺得侯爺足夠英勇,這才勉強同意把樂妍許配給你,若是侯爺今後表現不好,我們還是可以為樂妍再挑一個更好的夫婿。”


    薛離洛額頭上的青筋跳動了一下,坐直了身子欲和衛明舟爭辯,可他顯然忘記胸膛上還有兩道剛包紮好的傷口,他這麽一動,又不慎牽扯到了傷口,引得他悶哼了一聲。


    薑樂妍就坐在他身旁,自然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連忙關切地詢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又把傷口給扯痛了?”


    若換做平時,薛離洛定會忍下疼痛,叫她別擔心,然這會兒他卻沒打算強裝鎮定,而是將頭緩緩靠在了薑樂妍的肩窩處,低聲道:“是扯到了,有點兒痛,方才急著想與舅父爭辯,都忘了這傷口是你才包紮好的了。”


    “那可別再亂動了,好好躺著,少說點兒話。”


    薑樂妍朝薛離洛囑咐著,而後扶著他,讓他緩緩地靠在床壁上,這才轉過頭朝衛明舟道:“舅父,您不如先迴去吧,晚些我再去找您說話。”


    衛明舟輕抽了一下唇角。


    樂妍為了薛離洛這小子,竟要把他趕迴去?


    昨夜薛離洛在機關閣負傷,府上的大夫上藥包紮的手法可不如樂妍輕柔,薛離洛流了不少的血,卻是一聲不吭。


    這會兒當著薑樂妍的麵,卻開始裝起柔弱來了……


    他才這麽想著,便聽薛離洛又道:“我想和樂妍說些體己話,舅父,您還是迴避一下吧。”


    “你——”


    衛明舟瞪向薛離洛,下一刻便見薑樂妍站起了身,擋在他與薛離洛之間,“舅父,看在阿洛是傷員的份上,您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你們二人沒說幾句話便要開始爭,我實在是不能放心,他如今最忌諱情緒激動,您就稍微體諒一下可好?”


    衛明舟無言了片刻,終究隻能歎息一聲,“好好好,我走,真是女大不中留。”


    眼見衛明舟離開,薑樂妍轉頭看向薛離洛,“這下你可滿意了吧?”


    薛離洛眼底泛起一絲笑意,“什麽都瞞不過阿妍。”


    “舅父的話你聽著心裏不爽,所以想把他趕出去,這麽點小心思哪能瞞得過我。”


    薑樂妍冷哼了一聲,“我知道你方才是真的痛了,不想你太激動,這才遂了你的意。舅父到底是咱們的長輩,他也是真的關心我,你若不愛聽他的話,當成耳旁風就好了,不必總是跟他爭論。”


    “我豈會不知他是關心你,可他那些話實在讓人聽著掃興,我遲早要讓他明白,你與我在一起,是斷然不會與我分開的。”


    “行行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薑樂妍應著,拿起了擱在小桌的藥碗遞給他,“快把這藥給喝了,這會兒溫度適宜,要是再放著就該涼了。”


    薛離洛並未伸手去接,而是定定地望著薑樂妍,“阿妍,我沒力氣,你喂我喝可好?”


    薑樂妍有些狐疑,“你方才和舅父爭執的時候不是挺有精神的嗎?怎麽這會兒連端個藥碗都覺得費勁了?”


    薛離洛垂下了眼,“隻怪我爭強好勝,在舅父麵前不願輸了氣勢,方才和他爭論,還真是挺費力氣的……”


    “得了得了,我喂你喝就是了。”


    薑樂妍拿他沒辦法,坐到了他的身旁,將碗裏的藥汁一勺一勺地喂給他喝。


    她豈會不知他又在裝模作樣。


    但她實在是懶得與他計較了。


    ……


    “什麽,薑樂妍搬去衛家住了?”


    薑家大堂內,薑懷柔聽著薑家下人帶迴來的消息,頗為驚詫。


    衛家父子當初對薑樂妍的母親衛輕芸放了狠話,說是此生再也不認其是衛家人,衛輕芸帶著薑樂妍多次拜訪衛家都遭到拒絕,可見衛元帥脾氣有多硬。


    如今衛家卻願意認迴薑樂妍……


    難道就因為她脫離了薑家?


    坐在一旁的薑垣沉聲道:“她去了衛家,這對咱們而言可不是好事。”


    “可不是嗎,她若是真被衛家父子接納,今後衛家隻怕是要明著來針對咱們薑家了。”薑啟軒接過話,“那衛明舟與我,偶爾在校場上還能遇見,從前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經過皇孫那事兒,他升了職,我降了職,他心裏不知道得怎麽笑話我呢,日後隻怕是會找機會來刁難我了。”


    薑啟軒迴想起那日被連降兩級的憋屈,不禁恨得咬牙切齒。


    如今衛明舟是他的上司,品級還比他高了太多,若是今後真被衛明舟給刁難……他都不知得如何應對了。


    他如今不過是區區八品芝麻官,衛明舟找個由頭,說他以下犯上,便能夠對他好一頓修理。


    除非他能謀個離衛明舟遠一些的職位,盡可能不去與那人碰麵。


    “父親,衛元帥在調兵遣將這方麵,有多大的權利?”薑懷柔忽然朝薑垣問了一句。


    “他是十萬精兵的統帥,他本人雖然在府中休養了許久,可他在朝野中的聲望卻是不可小覷的,除了羽林軍和皇城禁衛軍不歸他管,許多地方的兵力調配他大概都能插手。”


    薑垣說到此處,麵色有些沉,“那個逆女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被他們所接納,他們原本就恨透了我,隻是一直沒能抓住能讓我翻不了身的把柄,這以後衛家若是和安慶侯府聯手來對付我……”


    薑垣正苦惱著,薑懷柔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本就鬱悶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衛元帥是否也有權調動那些看管流放罪人的官兵?大姐已經迴到了衛家,多半會跟衛家父子講述她被林公子與子澈算計的事兒,那衛家父子聽了她的告狀,想必是會替她出頭。”


    “衛家本就對我們薑家人存在偏見,若是大姐和他們說,千萬不能放過子澈,那麽咱們別說是救子澈了,隻怕是想要讓子澈平安到達嶺南都有些難啊。”


    “父親您想,大姐先前的態度那般強硬,不管咱們怎麽求,她都不同意減免子澈的刑罰,樾哥哥那邊又不敢冒險,您花重金去雇的那些江湖人士,也不知本事如何,如果衛家父子將看管流放之人的兵力增強,那麽救子澈出來就是完全不可能成功的事兒了。”


    薑懷柔此話一出,薑垣自然是變了臉色。


    照這麽說的話,他豈不是真就再也沒機會見到子澈了?


    樾世子不肯幫他們救子澈,他隻能花重金雇了一些江湖人士,那些人要的價還高,他其實並不確定他們有多大的能耐,隻是他實在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了。


    他總不能對小兒子即將遭受的苦難坐視不理。


    歸根結底,都是那沒心沒肺的逆女給他添堵!


    “我當初就不應該讓這個逆女輕易離開!”


    薑垣起身,手握成拳,重重的擊打在了桌麵上,“這個逆女,她就算怨恨子澈算計了她,也總該顧念著我養育了她這麽多年,如今她迴到衛家,心裏必定是很得意,也不知道她會怎樣來對待我這個親生父親。”


    他如今還十分擔心一件事。


    夫人最後的那段日子裏,曾經派了人去衛家送信,想要衛元帥來見她最後一麵,而他當初將所有的消息都攔截了下來,不讓消息送到衛家,便是擔心夫人會與衛家父子修複關係。


    一旦夫人與衛家父子冰釋前嫌,那麽在夫人走後,他一旦接迴懷柔,衛家父子得知他有個養了多年的外室,必定會為了給夫人出氣而報複他。


    反之,他們若沒有收到夫人的消息,就沒了與她和好的機會,隻要他們不關心她,他便不用擔心他極力隱瞞的一些事情被他們發現。


    他本來都以為今後的日子可以高枕無憂了,奈何薑樂妍那個逆女一身反骨,先是找了個安慶侯來壓著他,之後又跟啟軒和子澈兄弟二人接連翻臉……


    她搬出薑家的時候,他還不擔心什麽,可她如今去了衛家,他接下來的日子恐怕得寢食難安了。


    他猜測,衛家父子必定會知道夫人離世前送出去的消息被人刻意攔截。


    他得想個法子,不讓他們查到他頭上才行。


    當初幫衛輕芸送消息的總共有兩人。


    一個是伺候衛輕芸的丫鬟之一,那丫鬟在衛輕芸過世之後便離開了薑家,似乎是迴了自己的老家去嫁人,至於另一個……便是府上的一位廚娘。


    那廚娘與衛輕芸並不熟悉,隻是在衛輕芸病重期間負責給她送補湯,衛輕芸得知廚娘常常要出去采買東西,便給了廚娘一些銀兩,讓廚娘下一迴出門時幫她去衛家捎個口信。


    他那日剛好在屋外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便在廚娘出門的那一刻立即攔截,他身為一家之主,廚娘自然是更聽他的話,沒有幫衛輕芸把消息給送出去。


    而在之後的日子裏,衛輕芸又陸續讓廚娘去幫她送兩迴信,廚娘事先聽了他的吩咐,都沒有幫著送出去。


    薑樂妍那丫頭想必是會記著這兩人的吧?薑家父子若是要查,必定會先從這兩人身上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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