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坐在大殿王座上,看著緩步向前的燕國公子丹,思緒萬千,自己在趙國為質之時,與公子丹是義結金蘭的異姓兄弟,兩人以兄弟相稱。


    如今隻數年時光,燕國公子丹竟來至秦國為質,兩人已是君臣之分。


    嬴政看著公子丹比之兒時更為帥氣硬朗,竟有一絲妒忌,自己已是一國之君,而且還是諸侯國裏最是強盛之國的大王,還是感覺沒有公子丹看著灑脫。


    公子丹對著高座王座之上的嬴政,跪地叩拜道,燕國質子丹叩拜大王。


    嬴政看著這個公子丹跪拜在自己眼前,剛才心中湧起地那些個一絲妒忌,瞬時便煙消雲散。


    公子丹再是瀟灑飄逸,如今也不過是秦國的一個質子,而自己是秦國大王,公子丹也就是自己的質子。而一個質子,在自己這個秦國大王麵前能有什麽分量。


    嬴政這會心裏泛起地那種王者之氣,瞬間從這個曾經一起為質,親如兄弟的公子丹身上找到。


    原來自己身上的王者之氣,比之公子丹的那種王者之心,要愜意許多。


    嬴政大殿之上雖有與公子丹攀談敘舊之心,可大殿之上並非攀談敘舊之所,客套了幾句,就讓公子丹迴去了。


    燕國公子丹剛是進到質子寓所,就看到石不當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公子丹連忙笑臉相迎,可那石不當卻依舊冷臉相對。公子丹陪笑著說道,老師是在責怪丹自請來親為質否。石不當還是繃著臉不接話。


    公子丹還是笑臉對之,一副討好之態,說道,燕國如今受趙國欺淩,丹若是不來秦國為質,父王便執意要傾全國之力,與趙國開戰,以如今燕國國力軍力與趙國開戰,如同以卵擊石。


    丹自請來秦國為質,實乃是逼不得已,還望老師勿要怪罪丹自作主張。


    公子丹說完,對著石不當深恭一揖。石不當見公子丹對著自己深恭作揖,也隻得對著公子丹迴禮作揖。


    石不當也是忍了許久,對著公子丹大聲開口道,非是老師怨你,你這自請來秦國為質,三年五載怕是都難迴轉燕國。萬一這數年中我王有事,太子奇繼位燕王,公子此生再難有一展宏圖之機。


    公子丹聽完石不當之言,不以為意,說道,父王有事,王兄繼位,那既是天意使然。丹自當盡心輔佐王兄,誓將我燕國變為強盛之國。


    石不當搖頭道,非也,哪有那許多天意使然,老師一向秉承事在人為。如今公子自請來秦國為質,老師已是無可奈何,隻是可歎公子,心地太過良善,難成大事。


    公子丹見石不當言語悲涼,神情落寞,還是在怨恨自己。言語和緩地安撫道,老師責怪學生意氣用事,學生也是欣然接受。學生身為燕國公子,實在見不得燕國身陷戰火,百姓落難。


    石不當似乎不願在與公子丹言說這些,突然說道,老師萬沒料到公子自請來秦為質,原來諸多謀斷急需更改。


    常言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公子此次自請來秦為質,又何嚐不會變為好事。


    若是有一日太子奇有所意外,還望公子節哀順變,挺身而出,為我王分憂,為燕國謀利。


    石不當這幾句話語,把公子丹嚇得差點沒站穩,他一臉驚愕地看著神色自若的石不當。弱弱地問了一句,老師此話當真。


    石不當毫不遲疑的地迴道,當真。


    公子丹瞬間憤怒,大聲斥責道,父王說你行事,無父無君,隻管利害。如今看來,父王也是被你這胡作非為給嚇怕了。


    太子奇乃是燕國儲君,學生一母同胞的兄長,你竟然敢對太子奇意圖不軌。此乃謀逆之罪,石不當,你焉敢如此。


    石不當沒有在意公子丹的暴怒,淡然一笑,辯解道,公子自小仰慕欽佩孟嚐君田文、平原君趙勝、信陵君魏無忌,春申君黃歇四公子,可四公子為何皆是抱憾而終。


    石不當說至此處,不再繼續,而是停下來,直直看著公子丹,看其有何作為。


    公子丹氣憤難平,沒有搭理石不當的問話,把頭轉去一邊,不去看石不當。


    石不當見公子丹正在氣頭,並未想著說些消氣之言,而是不管不顧,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


    石不當把臉色一正,對著公子丹的背影說道,公子迴想一下,四公子若是各個繼位母國大王,君臨天下,那這四國如今會是何等狀況。


    恕石不當直言,太子奇資質平平,唯有一點,深受大王喜歡,那便是溫良恭順。換做自守保國之時,大王遴選太子奇為儲君,倒也尚可。


    公子丹插話譏諷道,照老師之意,溫良恭順之人都做不得大王。唯有處心積慮,心懷取而代之之心才能成事。


    石不當堅定地說道,公子言之也是有理,隻是此一時,彼一時,燕國大位實屬不該由太子奇繼位。太子奇溫良恭順也還罷了,可自其親率燕國騎兵,前去與趙魏韓楚四國聯軍攻秦,被秦軍擊潰之後,太子奇便被嚇破肝膽,身懷怯戰畏戰之心,一味屈服於敵國。


    長此以往,燕國何以在諸侯之中立足。公子若是以燕國之利為上,意圖將燕國稱霸,無緣王冠,豈可為之。


    公子丹不想就此辯論,追問道,你趕快吩咐下去,不得有傷害王兄之舉,違者定斬不赦。


    石不當隻是輕咬一下嘴角,輕聲說道,箭已射出,無可挽迴。


    公子丹氣憤地吼道,石不當,你如此擅作主張,王兄一旦身有意外,父王定然懷疑是我指使。


    石不當說道,公子多慮了,公子已自請來秦國為質,太子身陷意外,與公子何幹。大王即便是有疑,也不會想到公子。大王即便是心疑石不當,怕是也不好定論,畢竟石不當也身在秦國。


    公子丹見石不當已經在離開燕國之時,便已有謀斷,以自己對他的了解,隻怕這已是預謀已久。


    公子丹知道石不當決意之事,任誰都難以說動,想到王兄要被加害,也是心有餘悸,禍起蕭牆,手足相殘,竟會在自己身上上演。


    石不當似乎並未想說服公子丹,接受自己擅自行動的行為,接著說道,公子既已到秦國為質,可有想過萬一秦王扣留不放,公子可有脫身之法。


    公子丹輕蔑一笑,說道,石不當,若說是在趙國為質,趙王有心扣留不放,丹還能理解。若說秦王嬴政有心扣留丹,丹實是不能相信。老師你也是知曉,嬴政與丹曾同在趙國為質,嬴政與丹還曾義結金蘭,結拜為異姓兄弟。


    如今丹來在秦國為質,隻是情勢所迫之舉,一旦燕國局勢好轉,丹自是要迴轉燕國。再者說,嬴政為何要扣留丹。


    石不當說道,如今燕國有太子奇,便是燕國儲君,明日若是太子奇身發不測,燕國公子誰可繼承儲君之位,那公子便是大王不二人選。


    那時公子若還在秦國為質,不妨設想一下,嬴政為何要放明日燕國之君迴國。那時,嬴政扣留公子,可讓燕國一時之間,難以找尋適當人選充當儲君,燕國便會自亂,秦國便會少一對手。


    公子丹經石不當這麽一說,也是心涼了半截,石不當話語嗆人,可句句屬實。


    公子丹問道,老師既已想到患處,可有對症之法。


    石不當也是釋然一笑,對著公子丹說道,公子隻管安心在秦國與嬴政周旋,老師自有安排。


    公子丹還是不放心,討好著說道,老師還是講說一二,也好讓學生放心。


    石不當有些得意地說道,老師在公子前來秦國之時,便已吩咐下去,在燕國乃至其他四國之內,遍尋與公子容貌身姿相似之人。


    公子丹說道,老師這是要瞞天過海,偷梁換柱。石不當說道,情勢緊急,也顧不得與公子相商這許多。再者說來,這些個不為人道之事,乃是老師一人為之,他日若是我王怪罪,由老師一人承擔,絕不與公子有半點相幹。


    盡管群臣都紛紛上奏,懇請嬴政早日登基親政,可嬴政,顯得並不著急。如果是前幾年,嬴政可能會對群臣建言登基親政而欣喜,因為那時自己更需要一個名分。


    可如今的自己,雖還未登基親政,可秦國的一切,都已在自己手中掌控,早幾日晚幾日登基親政,對自己而言,已不是緊迫之事。


    雖說如此,可登基親政已被說起,嬴政也就想按秦國曆代大王那樣,擇一個良辰吉日,選一個風水寶地,把這登基親政之事了了。


    嬴政想要登基親政,第一個想要去告知之人,便是母親趙姬,他想象著母親趙姬看到自己,身穿天子冕服,頭戴十二流觴,一定是會喜極而泣。


    嬴政掐指一算,自己已有五年未去探望母親了,這讓他好不自責。


    嬴政要登基親政,也需去往雍城方能禮成,因那秦王王室宗廟是在雍城,嬴政登基親政的慶典,需在雍城宗廟內完禮,如此才算是正式登基。


    嬴政一想,去雍城宗廟登基親政,正好可以先去探望母後,一舉兩得。


    嫪毐在封地日久,想著也該是迴轉雍城離宮,如今雍城離宮裏不止是太後趙姬需要迴去探望,兩個孩兒更是讓嫪毐不時惦記。


    嫪毐此次迴轉雍城離宮可謂誌得意滿,整日唿朋喚友,飲酒作樂。雍城各處官員見嫪毐春風得意,有權有勢,也是竭力取悅。嫪毐也是來者不拒,迎來送往。


    一日,嫪毐又在家中宴客,來客中有幾人還在朝中任職,官階也是不低。這幾人原隻是奉命來雍城查看宗廟,為大王嬴政來雍城宗廟裏登基親政準備所需慶典之物。


    嫪毐雖聽聞幾人是來雍城宗廟為嬴政登基親政辦差,但想著自己乃是嬴政親封長信侯,言語之間,也就有些輕看。


    可這幾人,皆在朝為官,還頗受嬴政器重,雖知嫪毐是大王親封長信侯,但對嫪毐這閹人身份很是鄙夷,麵對嫪毐的張狂放肆,也是冷言冷語,不時嘲諷。


    嫪毐跟從太後趙姬多年,從未見過敢對自己出言嘲諷之人,封侯之後,所見之人皆是討好奉承,自家宴席之上,豈能受這委屈。嫪毐越想越氣,越飲越醉,就在那幾人又出言暗諷嫪毐為奉迎太後,自行閹割後。


    嫪毐立時站前,對著那幾人喊罵道,你幾個芝麻小官,敢在本侯麵前放肆,本侯乃是嬴政假父,太後都為本侯生子,他日亦可封侯拜相,你這幾個小官,焉敢低看本侯。


    那幾人一聽嫪毐竟敢對大王嬴政出言不遜,驚詫之情,盡在臉上。嫪毐說完醉話,見幾人麵色驚愕,無絲毫逗留,一路疾跑,就出了嫪毐府邸。


    嫪毐看著幾人飛似逃竄,也是一陣狂笑,指著幾人背影意猶未盡地說道,看爾等還敢輕看本侯否。


    嫪毐狂笑著說完之後,一旁手下各個低頭不語,一副大禍臨頭的表情。嫪毐看著手下眼中流露出的驚恐,醉意瞬間全無,對著身旁一個手下問道,本侯方才可有提及大王。


    手下迴道,君侯何止是提及大王,還說君侯乃大王假父。


    嫪毐一聽手下說出這話,酒意全無,寒意上身,一下子癱坐在地,連連扇著自己耳光,邊打邊說,叫你嘴快,叫你嘴快。


    那幾人從嫪毐府邸出來,一刻不敢耽擱,在迴轉鹹陽的路上,一致商定,嫪毐所言已屬僭越忤逆大罪,遂推舉其中一人,迴鹹陽後,向大王嬴政奏報嫪毐所言。


    嬴政是咬著牙聽完那朝臣奏報嫪毐所言,等那朝臣走後,嬴政一人在偏殿裏大聲咒罵嫪毐到半夜。


    嬴政一夜未眠,決定要親自去往雍城離宮一探究竟。嬴政這次出巡沒有先派人去向太後趙姬報稟,隻是一個勁催促車夫快快趕路。


    嬴政車輦到達雍城離宮之後,讓黑衣衛看守住雍城離宮的各個城門,不得隨意進出,自己帶著幾名衛士,快步走進雍城離宮。


    嬴政想看到母後日常所言所行,又命隨身衛士,先行攔下雍城離宮內所遇宮女,自己則快步向前,直奔太後而去。


    嬴政還未進至母後寢宮內,就聽到有孩童嬉戲之聲,細聽之下,有不止一個孩童發聲,接著又傳來母後熟悉的召喚之聲。這聲音嬴政太過熟悉了,母親趙姬在趙國時,每日就是這般召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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