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記打看了看一旁的梁氏,“這位嬸子如今這樣,你還是要給她找個大夫,不然,昨日的病怕是白治了。”


    孟老三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邊上的梁氏,“那是我的事情,你們就甭操心了,我說把她賣與你們,你們又不收。”說到這裏,他突然舔著臉湊了過來,“我看你們昨日既然肯幫忙,想必也是心腸好的,我這婦人雖然如今病著,但是好的時候也算是能幹,你看你們要不就一起收了吧,我算你們便宜一點,這樣她們不至於母子分離,也當是做了一樁好事。”


    方記打忍著厭惡,“你想多少錢賣?”


    男人一聽有戲忙揚起了笑臉,“昨日我與前頭的人說的是12兩,既然她如今病得厲害,那就總共11兩,你看如何,這個價兒不要太劃算,這可是兩口人。”


    梁氏在一旁突然暈倒了過去。


    孟老三一驚,“10兩,10兩,10兩就行了。”這婆娘分明是在與他作對。


    晚秋忙走過去蹲下身子看了看,梁氏怕是活活氣暈過去的,她忙安撫慌張的孟哲。這樣的父親,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會攤上。


    “行,10兩便10兩,扣除之前的3兩,我付你7兩,這兩人便算是我的呢。”方記打看情形不好也不想與他多費口舌,“走,過了身契我便給你銀子。”


    “你等我拿戶籍,我這就帶你去。”孟老三的樣子一點不傷心,反而很高興。


    “季秋,你將她們的行李收拾收拾帶她們去客棧,順便找個大夫。”


    一聽說要收拾行李,男人便開始不樂意了,“這人我賣給你們,哪裏有什麽行李能帶走的?”


    “總得帶上她們日常換洗的衣物,你若是連這點情理都不通,那咱們這筆買賣也別做了。”


    晚秋看著就要撒手,孟老三急了。


    “帶,帶,去拿去拿,趕緊的。”


    孟哲雖然年紀不大,但此刻也知道自己爹將他跟他娘兩人賣了,他擦了擦眼淚,迴到屋裏開始收拾自己跟他娘的衣服。


    最後背著包袱與晚秋方記打一起扶著梁氏出了院子。


    其實像這樣的民間買賣,雙方約定好出個身契證明,用不著去官府衙門,但是方記打不放心,將人送到客棧以後,怎麽都要去衙門問個清楚。


    說是官府能辦手續就辦官府手續,總之就是為了防止孟老三反悔賴賬。


    孟老三因為急要錢雖然有不耐煩,卻依舊耐著性子跟著他跑。


    方記打最後果然是拿到了官府出的契書,隻不過多花了幾十個銅板的手續費。


    他拿了一張10兩的銀票給府衙找數,又給了孟老三7兩,“就為了這麽幾兩銀子就把老婆孩子賣了值得嗎!”


    “這人要錢的時候,哪裏還管值不值得,你啊,就崩操這個心了,這種人也不算少見。”府衙當差的將契書給了他,“收好了,以後梁氏母子倆就劃到你名下了。”


    孟老三收了錢,看了他們一眼,高興的跑了。


    到客棧的時候,大夫正在給梁氏寫藥方子。


    “你們誰去跟我抓藥?”


    “我去,我跟你去。”孟哲看了看晚秋,“哥哥,我能去嗎?”他知道從今往後他跟他娘都不得自由了,他爹已經把他們賣了人。


    “你去吧,路上小心。”


    人走後,晚秋將方記打拉到了門口,“師兄,咱們今日是不是太衝動了,咱們尚且居無定所,如今再帶兩個人跟著不是一起受罪!”


    “今日那個情景你能忍得住?”


    方記打說的對,就算不是他買,她怕是也要將人買下來的,誰讓她們正好碰上了,她看著床上的人歎了一口氣,“那我再去開個房間,怕是又要緩兩日再走了。”


    “等她醒了,咱們看看她們有沒有別的去處,若是有,身契還給她們,不過是損失幾兩銀子。”


    孟哲很快就抓了藥過來,晚秋帶著他去找小二借爐子熬藥。


    “哥哥,今日多謝你們。”


    “你若是心裏不痛快,想哭就哭吧,這沒有什麽好丟人的。”這麽大的孩子,被自己父親給賣了,是誰都要難過。


    孟哲咬著唇搖了搖頭,“我不難過,我爹的性子今日不賣以後也是會賣了的, 如今我能跟我娘一起,你們都是好人,哥哥,我以後肯定好好給你們幹活。”


    晚秋心裏有些難過,“其實今日也是情形所逼才買了你們,我師兄說了,若是你們有別的去處,身契便還給你們,你們還是自由的,這個事情,你還是等你娘醒了以後與她好好商量商量吧。”


    孟哲再懂事也不過是個孩子。


    文氏是差不多中午十分醒的,一醒便開始哭。


    方記打早帶著晚秋將行李拿到了隔壁房間,又跟小二叫了飯食讓送上來。他們倆都不知道這種情況該如何安慰,便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你去勸幾句,好歹都是女子。”方記打小聲的催她一句。


    晚秋這才硬著頭皮走上前,“那個,嬸子,您別難過了,身體還沒有好呢,您相公既然對您不好,離了就離了吧,您放心,我師兄會把身契還給你們的,你們還是自由的。”她對著孟哲猛使了使眼色,“趕緊扶你娘過來吃飯,她昨日都沒有吃。”


    梁氏沒等人上前就掙紮著從床上起來了,她緩步走到二人跟前,忽的跪了下來。


    “我知道兩位是為了幫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隻是如今,我們已經沒有了去處,我們母子既然已經被賣給了二位,就請二位好心帶上我們吧,日後當牛做馬以作報答。”


    晚秋跟方記打趕忙將人扶了起來,又扶著她在一旁坐下。


    方記打看著晚秋撓了撓頭,不知道如何辦好,原本隻是不忍心,如今真要帶上人確實是有些不好辦。


    “嬸子,”晚秋在婦人身邊坐下,“我們這趟是要去粟縣的,沒有定所,你們母子倆跟著我們怕是要受罪的。”


    婦人淚眼未幹,“不怕,哪樣的罪都不如現在苦,你放心,我能幹活,等到了地方,我便想法子接些縫補的活兒,不會多花用銀子的。”


    “這,這也不是銀子的事兒,銀子倒是好說。”方記打看向母子二人,“主要是我們也沒有想好以後要如何過,你們確定這種情況也要跟著嗎。”


    孟哲替他娘點了點頭,“娘說以後你們便是主子,你們去哪兒我們跟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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