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和義拖著王福卻跑得飛快。


    前麵的人向四處亂竄,兩人迅速地跑到了最前麵。


    眼見馬上就能跑出這片亂石堆,趙和義連忙道:“跑……跑出這裏就好了,前麵是一片山地,可以藏身,他們……他們找不到我們。”


    設想了一番被抓後的慘狀,王福麵露恐懼:“千萬不能落在他們手裏,否則後果難料,指不定……指不定要受什麽折磨。”


    趙和義擦了一把糊住眼睛的汗水:“二舅放心,他們都在大道上埋伏,不知道這條小路,不知道……不知道我們往這邊跑了,要是……要是這邊也有人,那我們就……”


    忽然,王福停住。


    趙和義向前竄了兩步,有些奇怪地看向王福,發現王福僵在原地,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


    他催促道:“二舅,趕緊跑呀!”


    王福一口氣泄了下去,向前麵示意道:“你看。”


    趙和義一怔,扭頭向前看去。


    兩個拿著不同樣式的長刀的男人正虎視眈眈地盯住了他們,與他們相距不到三四丈,不知道是怎麽出現的。


    沒有任何掙紮。


    沒有任何猶豫。


    兩人同時跪下,雙手舉起,大聲喊道:“我投降。”


    一喊完,他們才發現彼此的默契。


    視線接觸,又立馬分開。


    兩人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鄙夷。


    那邊的兩人揮舞著長刀走了過來,臉色“猙獰”,把趙和義嚇得夠嗆。


    聽到兩人在說什麽“大魚”,他靈機一動,大聲喊道:“大魚……我知道大魚在哪!”


    那兩人停下腳步,看向跪著的趙和義,雙眼一亮。


    “大魚在哪?”一人問道。


    低著頭,生怕被認出的王福心頭一跳,慌張地看向趙和義,拚命地使眼色。


    趙和義好似沒有看見他的眼神,慌忙向那兩人問道:“指出……指出大魚,你們能放過我麽?”


    “不能放你。”剛才說話的那人道,“不過,我們可以向……向特派員匯報,給你記上一功。”


    趙和義不知道特派員是什麽,但他知道指出大魚是有好處的,於是右手食指向把眼淚都眨出來了的王福一指,大聲道:“他就是大魚,是……是把總!”


    王福渾身一軟,絕望地罵道:“畜生!我是你二舅!”


    ……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小溪邊的荒山上,徐真站在一塊石頭上向戰場眺望,看著四處逃跑的洋槍兵,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之前看見洋槍兵來了那麽多人,他心中還有一點擔心,沒想到第一聲槍響之後,戰事竟然進展得如此順利,不到一刻鍾時間就進入了滿山抓“豬”的環節。


    不過未莊的人本來就少,擁有洋槍的人更少,大多數人還是手持冷兵器,對持槍潰逃的洋槍兵不敢逼迫太甚,隻是以恐嚇為主,令其完全失去反抗的勇氣,在抓“豬”環節的成果應該不是很大。


    站在旁邊警戒的王貴嘲諷道:“這幫洋槍兵真是酒囊飯袋,不過死了幾個人就完全喪失了膽氣。”


    徐真壓抑住臉上的興奮之色,搖了搖頭道:“隻是一群縣城兵罷了,滿清能打的軍隊雖然少,但還是有一些,倘若遇到那種軍隊,那結果定然完全不同。”


    他的腦子尚且清醒,沒有因為這次的小勝就輕視滿清的軍隊。


    “他們是縣城兵,但先生和夏特派員帶出來的也隻是訓練沒有多少時間的赤衛……赤衛隊。”王貴敬佩道,“他們在自身隻有幾條洋槍的情形下,敢於對洋槍兵開槍……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先生說未莊有幾十個英雄,現在看來確實如此,在場的這些都是英雄人物!”


    “不全是我們的功勞。”徐真跳下石頭,“縣城內的那位李大人的功勞也很大。”


    “要不是他整出個收新稅的方案,大家對縣城的洋槍兵怎麽可能有那麽憎惡?”


    “事前夏瑜沒有進行什麽動員,隻是告訴他們去打洋槍兵,願意的跟上,不願意地迴家等著,他們就爭先恐後地都跟上來了。”


    王貴看向縣城方向,忽然說道:“按照這個趨勢,先生很快就能向縣城進發。”


    “縣城……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那麽快。”徐真感歎了一句,又道,“能盡快改善全縣貧苦人民的生活,也是一件好事。”


    這時,滿臉興奮的夏瑜帶著幾個人走上了山:“先生,我們抓住了把總!”


    “把總?”徐真扭頭看向夏瑜的身後,果然看見一個八字胡,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被壓著上了小山。


    他來了些興致,看向男人問道:“你就是把總?”


    王福不知道徐真是什麽身份,但是知道徐真的身份肯定不簡單,說不定就是這幫不明武裝的領頭人。


    在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他微微躬身,卑微道:“小人就是王福,把總之名不值……不值一提。”


    徐真的視線停在王福的左肩上:“你受傷了?”


    王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迴道:“小人在第一槍時就被打中,僥幸不死……呃,不對,是僥幸被饒了一命!小人感激不盡!”


    徐真沒有評價他的話,而是向夏瑜道:“準備怎麽處置他?”


    夏瑜笑著說道:“我暫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處置,所以帶他過來等先生做出安排。”


    聽到這話,王福確認徐真的身份肯定不簡單,至少能夠決定他的生死。


    他連忙對徐真說道:“我……我有銀子,我可以買命!不管你們要多少,都可以商量!”


    徐真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王福,忽然說道:“平時沒少做貪汙受賄的事情吧?那就直接殺了。”


    王福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想要求饒,卻被嚇得嘴唇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是個識相的。”徐真走到王福身前。


    王福一個激靈,不顧身上的傷勢,惶恐求饒道:“小人隻求一條活路……不管要小人做什麽,小人都會照做!”


    徐真問道:“你知道你的價值在哪裏麽?”


    “求貴人指點!”王福心中燃起幾分活命的希望,抬起頭,哀求地看向徐真。


    “你的價值就在於你手下的那些洋槍兵和洋槍。”徐真向周邊指了指,“但是他們現在正在慌不擇路的逃跑,你去,盡力把他們召到你的手下。”


    “有些人沒有跑遠,就在附近藏身的,你把他們都叫出來,告訴他們,仗已經打完了,隻要投降就不會被殺。”


    “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能招到幾個人,帶來幾支洋槍。”


    王福連連點頭:“能……能!我能把他們召迴來!我是把總,他們一定會聽我的!”


    徐真對夏瑜道:“把我們準備好的草藥給他敷上,先止好血,別讓他死了。”


    “再讓人做一個簡易的架子,抬著他去招人。”


    “人盡其用……先生的想法是個好主意。”夏瑜興衝衝道,“我親自去辦!”


    “他們逃得太分散,我們的洋槍不多,不敢追得太近,抓到的人不多,帶著這把總去召人,定然能擴大我們的戰果。”


    他讓跟著的兩人扶起王福,風風火火地下山去了。


    徐真在後麵提醒道:“約束住他們,不要讓他們追得太遠,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夏瑜扭頭迴道:“先生放心,我已經交代下去了。”


    看著被壓著的王福走遠,忍得難受的王貴厭惡道:“這樣的人,平時作威作福慣了,真麵臨生死的時候,又像一隻軟腳蝦……真該一刀砍了!”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處理事情不能太過粗暴,最好調查清楚他的以往,看看有沒有改造的可能。”徐真向山下走去,“倘若有的話,我們應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再者而言,這個把總還有價值,不僅是這兒的洋槍兵,還有縣城的洋槍兵都要靠這個把總來安撫……有利於我們接下來對縣城的控製計劃。”


    王貴跟在徐真後麵,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隨時做好護衛徐真的準備。


    聽完徐真的話,他對後一句話所說的“價值”不大感興趣,而對前麵一句話更感興趣,便問道:“徐先生說的改造是什麽意思?”


    徐真隨口道:“改造麽……就是把一個本來算是惡人的人改造成好人。”


    “這……這怎麽可能?”王貴好笑道,“像把總這樣的惡人還能成為好人?除非天塌下來!”


    徐真看向王貴,反問道:“像縣城那種環境,身為平民,你不去賄賂官員,不偷奸耍滑,身為官員,不去與其餘貪官汙吏狼狽為奸,能過上好生活麽?”


    王貴悶悶道:“不做壞事,不去貪汙……怎麽可能過上人上人的好日子?縣城……省城……惡人才能過得好,好人活不了幾天。”


    徐真說道:“你看,有些人成為壞人隻是不得已,他們也需要生存罷了。”


    “像你這樣潔身自好,不願意去做壞事的人固然可貴,但是對那種不得已成為壞人的人我們也不能太苛責,要給他們改正的機會。”


    “我們創造的未莊與烏煙瘴氣的縣城不一樣……要是生活在未莊,他們不需要去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隻靠自己的努力就能過上好日子,還能不被他人欺壓,不就能把一些人改造成好人了嗎?”


    “我不知道徐先生能不能做到。”王貴抓了抓腦袋,“但是,我感覺徐先生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讓人向善,那是仙佛才能辦到的事情。”


    聽到王貴的話,徐真哈哈大笑起來:“我可比不上仙佛,隻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想要做一些嚐試罷了……”


    “有人說,好製度讓壞人變好,壞製度讓好人變壞,我便想試試,我們的未莊能不能讓壞人變好。”


    “倘若能夠把壞人變好,那就能像他人證明,我們創造的未莊比其他地方好。”


    王貴緊緊地跟在徐真身後,眉頭緊鎖,像是在思考徐真的話。


    顯然,這些話對於讀過幾本書的他而言,過於深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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