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黑色騎軍,在漫天風雪中顯得尤為醒目。


    賽罕台吉看著這不速之客,迅速指揮著左翼騎兵收攏,一道道號角隨之吹響。


    隻是戰場之上本就瞬息萬變,王庭騎兵在各那顏的指揮下相繼纏住了不少台吉部騎兵。


    這為僧格圖台吉爭取到了進攻的時間。


    轟隆隆——


    數萬混雜的騎兵踏破雪原,以輕騎為翼,重騎為鋒,如一柄弧形鏟刀狠狠砸向台吉大軍的東南方。


    這個方向的騎兵早就被王庭騎兵纏身,如今更是腹背受敵。


    在這種衝擊力下,別說是人,就是戰馬都扛不住。很快,整個東南方鋒線就是一片人仰馬翻,雙方都有人相繼斃命。


    數不清的斷肢、殘臂……


    破碎的髒器拋灑在雪原上……


    重傷的戰馬喘著粗氣……


    淒厲的慘叫慢慢被風雪掩埋……


    這次衝鋒的縱深之大,甚至影響到了起拖纏作用的王庭騎兵,不少人都受到了波及,不能幸免於難。


    孟卓台吉一直未曾下場,從他的視角來看,左側的賽罕台吉部像是被攔腰截斷,這讓他為賽罕台吉緊緊捏了把汗。


    剛才,左翼台吉騎兵還牢牢包裹著左翼王庭騎兵,短短幾分鍾內,竟從困獸的兜網變成了在兜網中掙紮的獵物。


    難道要丟下後軍?


    身處戰場的賽罕台吉當機立斷,縱馬揮刀,率領前軍反向包抄。


    整個左翼放棄了包圍西南部的王庭騎兵,而是轉頭對僧格圖台吉發起反攻。


    龐大的戰場動了起來,隱隱呈現豎著的“そ”型(從右邊橫過來看,不知道什麽鳥字,但就這個形狀)


    這是無奈之舉,如果不擋住南邊的僧格圖台吉,原本就弱上一些的後軍恐怕會被生生打穿。


    恐懼會令那些牧民兵潰敗從而叛逃,使原先的大好形勢付諸東流。


    賽罕台吉這一動,中軍的莫日根一眾壓力倍增,西南方的王庭騎兵可以說被解放了一半。


    這就造成台吉中軍的推進速度肉眼可見的慢了下來。


    北部戰線拉的很長,這邊的壓力相對較小,外側的騎兵一邊包抄一邊側身騎射。


    最前方,以幾個那顏為首的小股騎兵分散開來,如一把把燙得通紅的刀尖、輕而易舉地切開奶酪一般,將北側鋒線鑿的支離破碎。


    拓跋宏手中馬槊左劈右挑,接連放倒幾個王庭騎兵。


    在強大的力量加持下,幾乎沒人能在他手下抗住幾迴合,當然也不排除死在他手下的都是碌碌之輩。


    或許是他鋒芒太盛,一時間竟沒人敢近身。


    這才讓他有時間觀察到,遠處的三千王騎開始蠢蠢欲動。


    “咚!”“咚!”“咚!”


    “嗚——”


    “嗚——”


    “嗚——”


    轟隆隆——


    此起彼伏的戰鼓和號角同時響起,王騎雖然隻有三千,卻勢如三萬。


    “踏,踏,踏!”


    他們先是以緩慢的速度開始起步,全身披甲的戰馬帶動馬背上武裝到牙齒的騎兵向前跑動。


    “踏踏——”


    “踏踏——”


    “踏踏——”


    緊接著馬速越來越快,到後麵已經不單單是馬速,還有慣性的加持。


    “踏踏踏踏——”


    當這些鋼鐵猛獸真正如流星飛馳,已經無人能夠阻擋他們的鋒芒。


    莫日根率領的中軍還沒突破最後一道防線,就見近在咫尺的王庭輕騎緩緩讓開一道大口。


    三等那顏賀兒雋劈開一個王庭騎兵的胸膛,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濺了他一臉。


    他黝黑的臉龐早已被凝固的血點綴得七七八八,隻是這一下用力太深,血漿竟飆進雙眼。


    早已同樣沾滿血跡的雙手輕輕從臉上推過,依舊無濟於事。


    賀兒雋的眼膜被淡淡的血色覆蓋,看著這天地也盡是血色。


    恍惚間,他看見前方明亮了一些,似乎沒有王庭騎兵的影影綽綽。


    下一秒,不遠處好像有一團團火焰在跳動。


    那是?


    血色的九斿白纛!


    賀兒雋明了,這是一條通往建功立業,通往富貴人生的大路。


    蒙蘇可汗就在眼前。


    真近啊!


    飄揚的“血花”不斷落在他的身上,周圍也不再有騎兵近身。


    轟鳴聲響徹耳畔,隱約聽見有人在唿喚他的名字。


    是錯覺吧!


    幾朵雪花灑在賀兒雋的瞳孔中,將血色化開了一些,刺骨的寒意讓他不禁眨巴了一下眼睛。


    等賀兒雋再次睜開雙眼,天漸漸變得清明,眼前的景象也再度清晰。


    隻是這一下,睜開的雙眼就再也合不上了。


    一柄鋼矛貫穿賀兒雋的胸膛,還沒來得及抽出,緊接著撞上來的是迎麵而來的高大戰馬。


    戰馬披掛的鏈甲印在賀兒雋的身上,將他撞飛好遠。


    賀兒雋像一隻折斷雙翼的鳥,落在鋪滿白雪的草原上。


    他的胸膛凹陷,幾滴化開的血淚從眼角落下。


    空洞的雙眼怔怔凝視天空,已然魂歸長生天,留下的隻有癱軟的身軀。


    賀兒雋隻是第一個倒黴蛋,還有無數的騎兵為他陪葬。


    人馬俱甲的王騎勢大力威,比之僧格圖台吉部效果更加明顯,幾乎所有被拖住的台吉騎兵都被砸的重則身亡,輕則吐血。


    一時間除了最前方的一排王騎人仰馬翻,其餘皆是完好無損。


    之前躲開的莫日根率領中軍繼續纏了上來,兩軍繼續纏鬥在一起。


    失去了衝擊力的王騎能夠依靠的隻有強壯的身體素質和甲胄的精良。但這些就已經難能可貴,尋常刀槍不能輕易地破防,使這近三千的王騎形成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半米長的骨朵無法越過槍林攻擊到王騎的甲胄,再加上是混戰,莫日根無法讓中軍的輕騎跑動起來,讓這些王騎也吃一吃來自台吉部的重箭。


    一時間莫日根還真沒辦法接近。


    九斿白纛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但此刻的王庭騎兵就像紮進肉裏的箭頭,射進去輕而易舉,拔出來就難。


    這個弊端很快被有心之人抓住。


    拓跋宏在注意到王騎出動的那一刻,就扭頭看向格日勒圖,兩人對視一眼,心知肚明。


    隨著格日勒圖一揮手,右翼號角吹響,騎兵們隨著號角指明的方向發起衝鋒。


    就像左轉的紅燈即將結束的那刻,鬆開刹車,快速起步。


    右翼騎兵迅速往左包抄,封鎖住王騎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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