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各種農作物還沒成熟,使團早早的前來拜訪,除了些金銀,並沒有帶來任何糧食。


    所以,台吉隻能清點軍隊自己去取。去年折了四千青壯,經過一整年的補充,人數還是有些偏少,於是台吉多帶了些本部騎兵,這次出征的騎兵依舊是八千餘人。


    為了防止使團報信,他們被保護在騎軍的最中心,更有近衛日夜盯防。


    …………


    陽光透過古老石牆上的破洞灑下,形成斑駁的光影。


    街道兩旁是狹窄而擁擠的房屋,其牆壁上殘存著歲月留下的厚重青苔。


    這裏是布倫納城,一年前的戰爭痕跡,似乎已經徹底抹去。


    不過是換了個城主,城裏的貴族還是貴族,平民還是平民,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變化。


    這條街道是平民們日常生活的場所,人們穿著各樣簡樸而顏色暗淡的衣物,在這裏忙碌地行走。


    一個年輕人邁著輕快的步伐,在街上閑遊。


    他叫奎爾斯,是一名泥瓦匠。他剛剛結束了城東一個貴族老爺莊園外牆的翻新。驗工的結果讓貴族老爺很滿意,還額外賞了他一枚銅幣的小費,這樣慷慨的貴族老爺可不多見啊!


    結了工錢,奎爾斯早早結束了今天的工作,想去中心街的酒館喝一杯。


    布倫納城裏的小酒館有幾家,但奎爾斯獨愛中心街最北邊的一家酒館,名叫老布什酒館。


    走到酒館門口,奎爾斯抖了抖粗布束腰外衣上殘留的粉灰,這才邁著精神的步伐跨了進去。


    酒館裏稀稀落落地坐著五六個人。


    “瞧瞧,這是誰來了?”


    “奎爾斯,今天怎麽這麽早?”


    奎爾斯微笑著向眾人揮手,然後徑直走到吧台前,敲了敲台麵,說道:“嘿,老布什,躲到哪兒去了?”


    隻見一個禿頂的老頭慢慢悠悠地從吧台下探出頭來:“哦,是奎爾斯來了。今天喝什麽,還是老樣子嗎?”


    “不,今天不喝麥酒,給我來杯小酸酒。”說著,奎爾斯就從深邃的口袋裏摸索到一些銅幣,將其中一枚放在老布什麵前。


    “年輕人,你今天發財了嗎?”


    由不得老布什奇怪,平日裏奎爾斯都是點的麥酒。


    這種平民酒館除了最常見的麥酒,還有一種顏色很淡的、發酸的兌水葡萄酒。


    平民喝的葡萄酒被俗稱為小酸酒,是用釀酒時腳踩出汁之後剩下的葡萄殘渣與水混合之後發酵得來的。


    小酸酒跟麥酒的價格一致,都是一枚銅幣,不過分量卻大不相同。麥酒通常是一大杯,而小酸酒隻有麥酒的一半,所以後者點的人較少。


    片刻,一杯顏色很淡的小酸酒被遞給了奎爾斯。他抿了一口,即便它味道發酸而且有苦味,奎爾斯仍覺得這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因為他覺得這是自己離貴族生活最近的一種食物了。


    奎爾斯就著酒,向老布什傾訴今天發生的事。老布什是一位善於傾聽的老者,不斷點頭附和著奎爾斯的話語,時不時還發出驚唿。


    “哦!天哪!真的是這樣嗎?親愛的朋友。”


    每當酒喝完的時候,老布什都會及時地提醒奎爾斯續杯,因為擔心奎爾斯會餓,老布什向他推薦了手指粗的醃肉條。


    這樣做的代價就是,為了緩解醃肉條的鹹味,奎爾斯不得不多點了幾杯麥酒。


    不知不覺間,喝了足足三個小時。


    奎爾斯不得不離開老布什酒館,因為他口袋裏的錢花光了。


    老布什耐心地將奎爾斯送到門口,他總是這麽體貼。


    奎爾斯踉蹌著走在街上,咂著嘴巴迴味小酸酒的滋味,從斑駁的地板到匆匆的行人再到白雲和藍天。


    奎爾斯抬起頭,已經好久沒看過天了。


    天是那麽的藍,藍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澈。


    奎爾斯張開雙臂試圖擁抱天空,耳邊不斷有靡靡之音傳來。


    “嘿嘿……”


    “奎爾斯……尊敬的奎爾斯老爺……最美味的葡萄酒,嘿嘿嘿……”


    突然,一片吵鬧聲響起了。街道兩邊的行人們都停下腳步,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


    一隊身穿鐵甲的騎兵從街道盡頭而來,馬蹄踏出清脆的響聲。


    一輛豪華的馬車被騎兵們護在隊伍的最中間,馬車馬車四麵皆是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飾,鑲金嵌寶的窗子被一簾淡紫色的縐紗遮擋,使車外之人無法一探究竟。


    “城主駕到!”


    “閃開,通通給我閃開!”


    騎兵們抽出馬鞭揮舞著,平民們紛紛往街道兩邊退避。


    迷醉的奎爾斯顯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騎兵,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中央。


    “籲——”


    “啪。”


    戰馬高高立起,前方的騎兵突然停下。


    “哪來的畜生也敢擋道!不知道這是城主大人的車嗎?”


    攔住城主出行的路,下場隻有死路一條,兩邊的行人都低下頭不敢繼續看下去,即將有一顆年輕的頭顱告別自己的軀體。


    酒館中的眾人也被嘈雜聲吸引,此刻正圍在路邊看著。


    “那是誰?”


    “等等,那好像是奎爾斯吧?”


    “完了,奎爾斯要倒大黴了。”


    老布什此刻有些後悔,要是自己再跟這個年輕人多聊會,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發生什麽事了?”


    騎隊中央,從馬車裏傳來尖細而又中氣十足的聲音。


    騎士長迴話說:“大人,是一個酒鬼驚擾了馬匹,要不要殺了。”


    “客人快來了,我不想看見血腥,讓他道個歉,然後趕緊消失。”


    剛才,奎爾斯的背上挨了重重的一鞭。


    看著眼前騎兵們拔出的明晃晃的劍,他的酒早就醒了。此刻正跪伏在地上,心裏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了。


    “呸。”


    騎士長踱步到奎爾斯麵前,一口濃痰從他嘴裏噴出,落在後者猩紅的傷口上。


    “雜碎,你最好快點爬過來親吻馬蹄以示歉意。”


    奎爾斯顫抖著,不得不強忍著淚水,慢慢湊近。


    此刻,奎爾斯覺得,在生命麵前,屈辱也算不上什麽。


    他用嘴貼著沾滿塵土的馬蹄,心裏還在擔心會不會被踢。


    “尊貴的駿馬,奎爾斯向您表示歉意。”


    戰馬不屑的將頭扭到一邊,打了個噴嚏。


    騎士長冷視著奎爾斯:“滾吧懦夫,別讓我再看到你。”


    奎爾斯如蒙大赦,灰溜溜地起身,轉眼間就消失在人群中。


    城主的騎兵們繼續朝北門走去,隻在空氣中留下一些猖狂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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