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應珩對卓氏的話充耳不聞,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剛才顧青鸞用憤恨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出“和離”二字。


    “我今日就要與你和離,這些年我受夠了。”顧青鸞直視沈應珩的雙眼,絲毫不畏懼:“在你們這府裏,你們人人都是高高在上,虛偽至極,在這府裏多待一天都是折磨,我顧青鸞出身商賈,但是並不卑賤,更不低你們一等!”


    “阿鸞。”沈應珩還是難以接受,他又向顧青鸞走了幾步,想去握顧青鸞的手。


    顧青鸞卻像是躲避瘟神似的往後退了一大步,那動作看得沈應珩著實紅了眼。


    花廳裏眾人都在,一屋子頭低的不能再低的丫鬟,小廝,嬤嬤,府裏的大爺,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五小姐都在。


    卓氏平日裏最要麵子,此時顧青鸞當著眾人的麵喊出“和離”二字,當真像是當眾甩了她一個耳光,這要是傳出去,兒媳敢在她麵前放肆,她還不被京城裏那些主母們笑掉大牙。


    “娘再給你說一遍,即刻去寫休書,快快給了這個商婦,讓她快些滾出我沈家大門!”平日裏最是情緒穩定的卓氏此時當著這麽多下人的麵再也顧不得風度,對著管家嗬斥。


    管家一路小跑,去取了筆墨紙硯來。


    “讓他寫!”


    管家雙手舉著托盤,上麵有一支蘸好墨的毛筆和一張白紙。


    卓茹昕和鄭寶珠有些急了,難道這是真的要把顧青鸞休掉嗎?


    沈靜柔有些得意地坐在另一邊,相比兩位嫂子一臉焦急,她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自古被夫家休掉的女子,下場都不會很好,除了名聲徹底是壞了,以後也再難以嫁人,就像是被釘上了恥辱柱,成為別人口中的笑柄。


    沈應淮也有些不忍,休妻,這可是大事,對女子來說真的是滅頂之災,這輩子就毀了。


    “娘,還請您三思,三弟妹在府裏平日裏並沒有什麽過錯,還請您息怒。”


    “你給我住嘴,這事與你何幹!”卓氏正在氣頭上,眼見平日裏最重禮數的大兒子站出來求情,她大聲嗬斥道。


    “我一沒有不順父母,二有誕下子嗣,三不奸淫,四不善妒,五來身體康健,六為從不多言,七為不偷盜,品行端正。你如何能休了我?!”


    顧青鸞跟卓氏打了兩輩子交道,自然知道卓氏的性子,她讓沈應珩休了她,但是她沒有犯“七出”之條,如何能休?


    “你看看,還說沒有不順父母,你這態度,放到哪個達官貴人家裏去都要給攆出去,我兒,快快下筆,把這顧氏攆了出去。”


    卓氏今日是鐵了心要把顧青鸞休了,就算顧青鸞沒有犯七出之條,她也不在意。


    “是不是這丫鬟又使了什麽毒計,你和娘之間有誤會是不是?”沈應珩稍微冷靜下來,他看了花廳裏的眾人一眼,最後把視線放在一直跪在一邊的梅香身上。


    他不是不知道卓氏不喜顧青鸞,但是以往二人還算是能共處,如今鬧的這不可收場的地步,定是有人在中間挑撥。


    “三爺,奴婢沒有,奴婢沒有。”梅香看沈應珩對她發難,急忙推卸責任。


    “這惡毒的丫鬟誣陷三弟妹跟外男有染。”一旁坐著的鄭寶珠忽然喊了一句,隨即被卓氏瞪了一眼,她吐吐舌頭,撫著自己的肚子坐迴了椅子上。


    “你個賤婢。”沈應珩聽了不由得怒火中燒,上去就是一腳。


    梅香冷不丁被踢倒在一旁,她被嚇著了,隨即哭得更慘,邊哭邊往卓氏那邊爬。


    “求夫人救救奴婢,奴婢也是受您的······”


    “住嘴,管家,去把這丫鬟關起來。”眼見這丫鬟就要口無遮攔,卓氏連忙讓小廝把梅香的嘴堵了,拖下去了。


    “嗯嗯嗯······”梅香的嘴被塞得嚴嚴實實,被兩個小廝拖著手臂,硬是拽出了花廳。


    顧青鸞冷眼看著這一切。


    “活該。”木槿站在顧青鸞背後,對著被拖走的梅香嗤之以鼻。


    “你們也迴去休息吧,本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少在這裏添亂。”卓氏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三人一眼,意欲把這三人打發了。


    “你也是,還不迴你的院子去,好好待著,再不要生事!”卓氏沉著臉轉頭又看向沈靜柔。


    沈靜柔有些委屈,覺得卓氏對她太兇了些,還想多說什麽,被鄭寶珠拉了手,兩人結伴出了花廳。


    鬧到現在,卓氏本來就麵色不虞,她們幾個再待下去,也沒什麽能幫忙的,還是先迴去。


    沈應淮帶著卓茹昕走出花廳,臨了,還迴頭有些擔憂地看了顧青鸞一眼。


    “你們也下去,這裏不需要伺候。”卓氏又打發了花廳裏的下人。


    “你們幾個也下去。”卓氏看向顧青鸞的丫鬟。


    三個丫鬟不動分毫。


    “怎麽,還怕我把她吃了不成。”


    顧青鸞朝著丫鬟點點頭,三個丫鬟這才一步三迴頭地出了花廳,木槿剛走幾步又轉過身來,快速蹲在地上撿起顧青鸞頭上的步搖金釵,這才出去了。


    一時間,花廳裏隻剩下卓氏,沈應珩和顧青鸞三人。


    “我不同意寫休書。”沈應珩此刻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麵色還是肅然,口氣堅定。


    “我定要與你和離,你不寫,我寫。”顧青鸞才不管他此時說什麽,她一把抓起管家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紙筆,就要往上麵寫字。


    “我不同意。”沈應珩看顧青鸞抓著筆,幾步上去憑借著自己的身高優勢奪過了顧青鸞手裏的筆。


    那筆上沾滿了墨汁,沈應珩被弄了一手的墨。


    “你!”顧青鸞生氣地瞪她。


    “你想都別想,你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是我孩兒的娘,和離絕對不可能。”沈應珩是個認死理的人,從小到大,連卓氏拿他這點也沒辦法。


    一旦認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這點顧青鸞也很清楚,要不然,到後來也不會冒著被禦史台彈劾的風險去娶平妻。


    “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我主意已定,念在我們夫妻一場,你還是快快放我離開吧,不要再彼此耽誤。”


    “什麽叫這樣的日子,阿鸞,我們夫妻成親不過兩年,為何半年前你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到了今天,居然要跟我和離。”


    沈應珩琢磨了好些日子,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他始終認為顧青鸞嫁給了她,就是他的妻子。


    “本來娶我就不是你所願,我也從未想著攀你沈府高枝。如今成全你,你為何要執迷不悟。”顧青鸞不去迴答沈應珩的問題,她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你也聽到了,這顧氏本就心不在,你還這麽偏執做甚。”


    卓氏從椅子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顧青鸞:“隻是,要想出我太傅府的大門,今日你能拿到的,就隻有休書,和離是萬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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