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張巧兒分別排在甲乙隊伍後麵,她前麵的姑娘迴過身問她考吏還是考塾師。


    她笑笑說“考塾師。”


    “你考的名次可靠前”這個姑娘問。


    胡靈兒打量了這姑娘一眼,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滿身盡是秀氣,隻見她微抿著嘴,笑吟吟斜著眼瞅著自己,膚白如剝殼的雞蛋,嘴角有一細細的黑痣,添了幾分俏皮。


    “敢問姑娘如何稱唿,小女子胡靈兒不才,甲榜第五”胡靈兒拱手問道。


    這姑娘嫣然一笑,添了幾分靈動,點點頭說“我叫崔怡,聽說有個考生算學得了優等,你可知是誰。”


    崔怡,甲榜第一,胡靈兒又打量了她兩眼,搖頭說不知。


    崔怡也就不再跟她搭話。


    等排到她領結業證書,先生還給她一張潤清書院的聘用文書,這表示她是塾師了。


    謝過先生,她把結業證與聘用文書裝在包裏,準備離開國子監。


    不想乙榜跟丙榜的隊伍亂了起來,看著李雪蓉跟一個女子推搡著動起手來。


    胡靈兒想走走不了,張巧兒拉著她找了個陰涼地看熱鬧,邊看邊給她講。


    “李雪蓉這次碰上硬岔了,你知道跟她動手的人是誰嗎?”張巧兒自顧的說下去“盧若芷,她姐姐可是婕妤。李雪蓉自以為仗著宮裏的美人姐姐有身孕就無法無天,可是盧若芷也不是好欺負的,想當年她也是威風了一陣。”


    聽著張巧兒的八卦,看著倆人的打鬥,一點也不激烈,不是我拽你頭發,就是我踢你一腳。


    “這那叫打架,要打就撲上去劈頭蓋臉的一頓耳刮子,不就完事了”胡靈兒說“這磨蹭的樣是打還是不打呀!”


    張巧兒聽著胡靈兒的說法,表示同意“就該按你說的打才好看、才過癮,不過她倆也就這樣比劃比劃,畢竟還都沒找婆家,要是這壞名聲傳出去,以後找不到好人家。”


    “我要走了,你還看麽”胡靈兒問“你考上塾師了嗎?”


    “不看了,都拉開了沒的看,我也迴去”張巧兒跟胡靈兒轉身向外走去“我分到餘上蒙館教蒙童。”


    胡靈兒說“我分到潤清書院教蒙童。”


    “啊!那是官學,我娘一直希望我能考上官學當塾師”張巧兒說“我以後去找你玩可好。”


    胡靈兒笑著說“好啊!對了,你知道崔怡嗎?就是甲榜第一名。”


    “知道,是五姓世家之一的崔家,盧若芷就是盧家,還有鄭家”張巧兒喋喋不休的說著“崔家、盧家家中都有女子進宮為妃為嬪,崔家行事低調,在百姓口中名聲素來很好。”


    “看你年紀不大,知道的事可不少,你怎麽會知道這些個事”胡靈兒對張巧兒的家世起了好奇心。


    張巧兒笑嘻嘻的說“這都是拜我娘所賜,我娘是五姓之一王家的旁支,自幼在族學裏也正經學過四書五經,見識比尋常婦人高上一些,出門交際打聽底細這可是必修課。”


    “崔怡還有盧若芷可都是嫡枝”胡靈兒問。


    “是嫡枝,不過他們不是嫡長”張巧兒解釋說“嫡枝所受的教育要嚴苛些,畢竟以後要嫁到高門大戶做當家主母。”


    “李美人姓李,可是五姓之一的李家”胡靈兒問。


    “不是”張巧兒說“她家是徽州府人氏。”


    倆人出了國子監,相互道別,約定安頓好一起出去逛街。


    胡靈兒先去潤清書院,拿出聘用文書,門子放她進去,讓雜役領她去拜見山長。


    雜役帶著她穿過重重院落,來到一座雅致的院落前,裏麵傳來宛然動聽的琴聲。


    雜役上前輕輕扣動門環,裏麵打開門露出一個童子,不待童子出聲,雜役上前躬身講了來意。


    童子說“山長正在會客,還請塾師進來稍等片刻。”


    胡靈兒踏進院門,邊打量著鮮花團簇的院落,邊跟在童子後麵向裏走去。


    穿過一個院門,看著樹蔭底下鋪著地毯,一個穿著藍色袍子的年輕人坐在上麵彈琴,還有一個穿著白色道袍的老者也坐在地毯上,微眯眼睛斜靠在錦墩上,一隻手還不時的輕拍自己的腿。


    一曲彈完,童子上前稟報,他哈哈笑著起身道“胡塾師的卷子,老夫看過,很是有些見解,尤其算學更是拔的頭籌,由你教授蒙童算學,你可願意。”


    胡靈兒行禮說道“小女子願意。”


    “你帶胡塾師去找齋長,請他給胡塾師安排住處”山長吩咐道。


    胡靈兒告退跟著童子去找齋長,路上她問齋長姓字名誰,多大年紀,可有家室。


    童子說“胡塾師,咱們這位齋長叫於博東,他是山長的侄女婿,前麵那位便是。”


    童子上前介紹了胡靈兒的身份並說了山長的話,於博東打量了胡靈兒兩眼,迴屋拿了鑰匙領著她去看住處。


    “胡塾師,咱們校舍蒙學男女不分班,大學男女學生分開上課”於博東給她介紹,潤清書院開設經學、文學、算學、律學、畫學、樂器學還有武學課程。蒙學識字、學數、學畫、學武。


    胡靈兒問“齋長,我什麽開始上課。”


    “咱們學院七月一日開始放假,放假期間薪金減半,你八月二十五日來書院開會”於博東說“九月一日蒙學上課。”


    跟現代小學生上學時間一個樣。


    於博東領著她走進一個靠西牆的院落,說“這是第三排第五戶,胡塾師先在這兒住吧!若是有事再找我。”


    把鑰匙給胡靈兒後自行離開。


    她打開柵欄門,院子東西各有兩間房屋,東邊一間是廚房,一間是雜物間。西邊有間廁所,有間澡房。


    正房是三間,中間是廳堂,東西兩邊分別做臥室和書房。


    在院子裏看了看沒有水井,難道自己還要挑水麽!


    在心裏盤算要買家具、要置辦廚房裏的用具,又是一筆錢,算來算去覺得還是買個院子合適。


    鎖上門,去南城找老馮。


    “什麽,你要我幫你買院子”老馮瞪大眼睛說“姑娘,我是牙人不假,可我隻懂賣人,不懂房屋的好壞。”


    “我隻是讓你給介紹個靠譜的牙人”胡靈兒說“我急著搬家。”


    老馮撓撓頭說“大有,去把一枝花叫來,就說有生意上門,我說姑娘你急著買院子做什麽。”


    “住”胡靈兒說完又補充道“我在潤清書院做塾師,書院裏的住處我不太滿意,想買處院子住著方便。”


    “原來是夫子啊!小老兒失敬”老馮拱拱手說“你買院子可有條件。”


    胡靈兒想想說“院裏最好有井,左鄰右舍不是好事之人,不要離書院太遠,暫時想到這些。”


    老馮抽著煙袋鍋子沒說話,胡靈兒也不再說話,等著牙人到來。


    “我說大有,你慢些拉我”傳來一聲雌雄莫辨的聲音。


    “一枝花,是馮老大給你介紹的客人,你可要規矩些”大有甕聲甕氣的說。


    “知道了,你一路上都講了八百迴,囉嗦”話落人到,進來了一位唇紅齒白的白麵小生,穿著一身灰色短袖衫褲,對老馮作了個揖道“馮大爺喚小子來,可有吩咐。”


    “你手裏可有院子”老馮問。


    一枝花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門牙,說道“不瞞大爺您,小子手裏有好幾套院子,您要買。”


    “可有離潤清書院近些,院裏帶有水井的院子”老馮問。


    “兩樣都符合的沒有,離潤清書院近的是兩間房,是個大雜院。有水井的院子有三處,離潤清書院也不太遠,走著用不了兩刻鍾,可要去看看。”一枝花看看老馮又瞅瞅胡靈兒。


    “姑娘可要去看看”老馮問胡靈兒。


    胡靈兒點點頭應道“馮伯一起去幫著長長眼。”


    “夫子信的著小老兒,我就隨你走一遭”老馮頭把煙鍋在鞋幫上敲打幾下說“小子,前麵帶路。”


    一枝花前麵帶路去匠器胡同,這房屋在胡同頭上,打開門,院裏還算整潔,屋裏就不行了,換句話說這屋子太老了,屋裏牆壁都裂出了三四條縫,買過來就要重新蓋。


    又去了孝廉胡同,一枝花介紹這胡同的住戶有差役、鋪子裏的掌櫃,還有些落榜的秀才。


    這座院子靠裏麵,打開大門,見院子地麵鋪了青條石,方方正正的院子,有三間正房,地基挺高,東西兩間都有炕,這是她滿意的地方。


    東西各兩間廂房,南屋三間,在東邊有口井。


    “小子,這院子主家賣多少錢”老馮問。


    “迴您老,主家要六十貫錢”一枝花說“您老介紹的客人,小子不掙這跑腿錢。”


    胡靈兒問“這主家是因為什麽要賣院子,裏麵可有緣故。”


    “不瞞姑娘,這院子原來是租住的,租住的是姐妹二人,不知怎地死在了她相好的床上,這裏雖不是兇宅,但死者曾在這住過,所以這院子一直未曾賣掉”一枝花說“姑娘若是介意,咱們不妨再去看下一家。”


    胡靈兒說“依你看這院子主家多少錢能賣。”


    “這個”一枝花沉吟著。


    “說實話”老馮用煙杆敲了一枝花肩膀一下。


    一枝花苦笑著說“馮大爺哎,這讓我怎麽講,我若是買主出四十五貫到五十貫錢,可屋主他要賣才是。”


    胡靈兒笑著說“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最多出四十五貫,你若是壓到這價,我給你五貫錢的辛苦費,你看可好。”


    一枝花遲疑了下說“我試試看。”


    “我等你兩刻鍾,若是談不成,我就考慮買鋪子”胡靈兒笑著打量了一遍院子說“我並不是非要買院子,書院我有住處。”


    “好,你們在這等著,我去談”一枝花說完就急火火的走了。


    “馮伯,你們幹嘛喊他一枝花”胡靈兒坐在台階上問。


    老馮笑成了菊花,用手指在地上寫出伊誌華三個字後說“不是一枝花,是伊誌華,他平時做事拖拉不痛快,又加上長的白淨淨的跟個娘們似的,大家夥三叫兩叫的就成了一枝花。”


    胡靈兒也笑起來說“我以為你們覺得他長的跟花一樣,才喊他一枝花。”


    “你別以為他是個小白臉,就認為是個草包,這小子精著呢”老馮說“你說的是四十五貫,他會壓到四十二三貫。”


    胡靈兒說“這是他憑本事掙的錢,我會給他。”


    倆人坐在台階上等著伊誌華。


    看著他笑容滿麵的進來,胡靈兒知道成了。


    伊誌華說“你想明天去衙門過戶還是現在就去,這房契主家了給我。”


    胡靈兒站起來說“現在去,你先去衙門,我迴去取錢。”


    “這過戶的事你們自己去衙門吧!我先迴牙行了”老馮說完頭也不迴的走了。


    胡靈兒跟伊誌華隨後也離開了孝廉胡同。


    她雇了輛驢車迴豆腐坊,去徐家拿鑰匙開門,先到廚房喝了碗水,才迴臥室取了五十兩銀子,又鎖上門坐著驢車走了。


    等再迴到豆腐坊時,包裏多了份房契。


    她雇了兩輛驢車來拉箱子、竹榻、被褥、桶、盆、甕、碗筷以及米麵油鹽醬醋茶等等。


    馬文靜過來問“現在就搬走。”


    胡靈兒說“既然早晚都要搬,那就早一些搬走,你也好打掃另作安排。”


    馬文靜拉著胡靈兒到邊上說“胡靈兒,你徐叔算了下,黃豆、大鍋、大缸、柴火加上做豆腐的家夥事給你兩貫錢,你覺得可使得。”


    “你看著給吧!”胡靈兒沒意見。


    “我迴去給你拿錢”馬文靜說完急急忙忙的迴家。


    從馬文靜手裏接過兩貫錢,坐在驢車上離開住了十個月的地方。


    到了孝廉胡同二十二戶,她打開鎖推開門,讓倆車夫把箱子分別搬進東西臥室。


    卸完車打發車夫走後,她開始打水擦門窗、炕上的塵土。


    把被褥鋪在竹榻上,在紙上寫上需要買的家具和煤炭、柴火。


    忙到現在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提著茶壺去麵鋪吃完麵,又跟麵鋪老板要了一茶壺熱水。


    買房子的事還需跟上官報備,也不知道自己先斬後奏會怎樣。還要告訴師父一聲,自己進潤清書院當塾師以及搬家的事,免得老王大夫事後責罵自己。得空還要去小陶莊趟,看看雞養的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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