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秦錢安,看遍江南?”


    魏淵小聲嘀咕著,這個說法他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此番他下江南搞稅收,主要的對手就是江南這些士族大戶們。因此了解鄭秦錢安四大家族的詳細情況,對接下來的征稅工作有著重要作用。


    “具體點呢?這鄭秦錢安都是些什麽人啊?”


    “這、這個老牛就真不知道了,我也隻是常常聽人說起。”


    魏淵點點頭,也是。牛金這麽一個粗人,知道細情的可能性的確不高。送走了牛金之後,魏淵隻覺得一股倦意襲來,渾身的骨頭節仿佛都酸的不行,他一頭栽倒在床上,深深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到天明,第二天一早起床之時,四肢依舊酸疼的厲害,可疲勞感一掃而光。用過早飯,魏淵便派人出去打聽盡可能多的收集鄭秦錢安的相關情報去了。安排妥當,恰巧金山衛指揮使侯治前來拜見,侯治年近半百,但精氣神十足。在他的身旁跟著一位年輕的將官。


    “國公爺,這是犬子世祿。如今在我帳下當差。”


    按照大明朝的規矩,承襲祖職的武將,如父親過世的話,則從十六歲起開始承襲祖上職務,如父親在世且擔任了祖職的話,那就隻能等著了。


    如今的魏淵已經深諳朝廷官場之道,他一見侯治帶著自己的孩子來了,對其來意也基本明了了。多個朋友多條路,這是魏淵信奉的處事哲學。既然金山衛的指揮使主動向他靠攏,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盡管隻見了兩次麵,但魏淵看得出侯治是個內向之人,求人之事隻怕並非他所擅長。於是魏淵主動示好的說道:


    “侯公子一表人才,定是個文武全才,如今本國公正是用人之際,不知侯將軍能否忍痛割愛,讓貴公子助我一臂之力呢?”


    侯治一聽頓時大喜過望,他原本就是帶著這個目的來的。魏淵是何許人?那可是當今聖上麵前紅得發紫的人物。平日裏他一個小小的指揮使哪裏有機會接觸的上,若不是這次暴風雨偶然的機遇,隻怕他一輩子都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來接近魏淵。


    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身為父親,侯治早就著手為自己的兒子考慮前程,他這個兒子侯世祿是他心頭的驕傲,說是能文能武一點也不誇張。


    侯世祿自幼博覽群書,精通曆史,文筆書法樣樣精通;而且臂力過人,善於騎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一直無人引薦,侯治隻能將其帶在身邊,等著接任指揮使一職。


    今日能跟隨魏淵,將來必能有一番作為,侯治忙催促著兒子。


    “還不趕快向晉國公道謝!”


    侯世祿立刻撩衣跪倒,朝魏淵行了跪拜大禮。


    “世祿願肝腦塗地,追隨晉國公左右!”


    魏淵也不推辭,受了他這一拜。畢竟日後要為己所用,主仆之間的關係是不能模糊的。


    “侯公子先在我江南稅務總督衙門當差,他日我定啟奏聖上委以重任。”


    “世祿謝過大人栽培之恩!”


    收了侯世祿,魏淵與侯治的關係頓時感覺近了不少。閑聊之下他便問起了鄭秦錢安這四大家族的事情。


    一聽魏淵問起這四家的事,侯治有些吃驚。


    “國公爺遠在京城也知道這四大家嗎?”


    “哦,那倒不是。我也是前兩日才剛剛聽說的。”


    侯治點點頭。


    “那屬下就為國公爺簡單的介紹一下這四家。雖說叫起來是鄭秦錢安,但這四家中,資格最老的乃是錢家。”


    接著侯治便開始了介紹。錢氏家族成為望族的曆史可以追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末年,臨安人錢鏐起於亂世,組建鄉勇,保護鄉裏,抵禦亂軍,因軍功升遷至鎮海軍節度使,之後他逐漸占據以杭州為首的兩浙十三州,開創了五代十國的吳越國,錢氏由此開始在江南崛起。


    說到這侯治不由的感歎道:


    “錢繆祖孫三代,出了五位國君。之後納土歸宋,世代享受榮華富貴。而且錢家自宋代起,曆代皆有俊傑橫空出世,狀元、進士更是數不勝數。”


    說到這侯治有意壓了壓聲音。


    “朝中的那位錢閣老也是這錢家的人。”


    這倒是令魏淵吃驚不小。


    “錢謙益嗎?”


    “正是錢大人。”


    “沒想到他就是這江南四大家之一啊!”


    突然魏淵想到了錢謙益轉任南京戶部尚書一是,看來這些江南士大夫們已經在為對付自己做準備了。


    說完了錢家,侯治又接著說道:


    “另一家曆史悠久的就是秦家了。這江南秦家的始祖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秦觀。”


    “秦觀?寫鵲橋仙的秦觀嗎?”


    “正是此人。”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出自《鵲橋仙》的這兩句話,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作者正是秦觀,蘇門四學士之一,婉約派的一代詞宗。


    “自宋代開始,秦家便成了江南望族,單是我朝,秦家就出了三十多名進士,十多位翰林,說一門三探花一點也不為過。”


    魏淵在心裏暗自盤算著,秦氏族人人丁如此興旺,官運又如此亨通,可想而知這個家族在當地會有著多麽令人恐怖的勢力。秦家,也是自己稅務戰爭中的一大敵人。


    “剩下的鄭家和安家都是近些年來才開始崛起的新式望族。”


    一聽到是近期崛起的望族,魏淵不由的一陣心動。新舊矛盾必然存在,新勢力和舊勢力一般情況下相處的都不會太和諧,這點正好可以利用。


    “先說說安家吧。”


    對於這個姓氏魏淵還真有些陌生,在他的印象裏,後世並沒有聽到太多關於江南安氏的傳聞。


    “安氏的發家史並不算長,嘉靖年間的安國是安家發家的起源。這安國可以說是個經商的天才,不論從事什麽行當,都能賺的缽滿盆滿。後來他有資助抗倭戰爭,受到了朝廷的扶持,安國的生意越做越大,後來成為了名震一時的東南‘三豪富’之一,當世人稱之為‘安百萬’。甚至連江南民謠都唱著‘安國笑、把手揚,日日金銀用鬥量’”。


    說到這侯治突然搖搖頭。


    “隻可惜安家到了這一代安深儒這已經大不如前了,雖然仍被老百姓習慣的稱為四大家之一,可安家的實力已經衰退不少了。”


    魏淵倒不在乎這安家衰敗多少,在他心裏這個靠著商業起家的新式望族是他可以拉攏的對象之一。更是他對抗錢、秦兩家的有力同盟,接下來需要好好考慮一下怎麽做了。


    “最後嘛,就是這鄭家了。”


    一說到鄭家,侯治的表情有些複雜。


    “這鄭家怎麽了?看侯將軍的表情,難道有什麽隱情嗎?”


    “哦,那倒沒有。隻是這鄭家的發家史可不光彩。”


    魏淵一下子來了興致。


    “怎麽個不光彩法?”


    “這鄭家乃是靠著謀海事起家的。”


    謀海事是一種比較委婉的表達,如果直接點說的話,鄭家就是海盜起家的。魏淵倒是也明白謀海事的意思,一聽說鄭家是海盜出身,他的興趣更濃了。


    “還有這種事,那這鄭家的當家人是何人啊?”


    “此人名叫鄭一官,起初這鄭一官乃是海賊組織‘十八芝’的一員,後來鄭一官投了朝廷,將原來‘十八芝’的成員悉數剿滅。在他剿滅海賊之後正式的成了朝廷的遊擊將軍,並改名為鄭芝龍。”


    魏淵正在喝茶,聽了這個名字差點一口茶水沒咽下去噴出來。


    “哈!什麽?你說他改名叫什麽?”


    魏淵的反應如此之大嚇了侯治一條。


    “呃呃,鄭一官改名為了鄭芝龍。怎麽,大人聽說過他嗎?”


    聽說,何止是聽說過啊!魏淵心想。


    鄭芝龍可以說是中國曆史上一個絕對的異類,明朝中後期,世界範圍內掀起了大航海熱潮,而當時的明朝並不看重所謂的海權,這就給海盜出身的鄭芝龍創造了一個有力的發展環境。


    鄭芝龍首先於日本平戶建立根據地,憑借著與德川幕府的良好關係,他以平戶為大本營,不斷向台灣島滲透,逐漸的控製了整個台灣島。不僅如此,伴隨著鄭芝龍財富的積累,他的海上力量也越來越強。他建立隻聽命於他鄭芝龍的海軍力量,並一舉擊敗了當時世界上當之無愧的海上霸主,荷蘭人的艦隊,並且一手完全操控壟斷了東南亞的經濟貿易往來,簡直是富可敵國般的恐怖存在,可以稱之為當時中國海域內的船王。


    侯治並未察覺到魏淵神態到變化,而是繼續說道:


    “傳聞說這鄭芝龍控製著我大明朝的整個東南海岸線,過往船隻不論大小,都需要繳納通行稅。朝廷雖幾次三番的嚴令過,可這鄭芝龍卻絲毫也不在意。”


    魏淵點點頭,鄭芝龍的價值與風險成正比,無論如何,得好好合計合計如何處理這個燙手的山芋。


    經過在心裏的一番思索,魏淵定下了針對這鄭秦錢安四家的基本方略,那就是扶持安家、聯合鄭家,打擊錢家和秦家。同時魏淵還計劃,由黃軒和魏明負責,將遠東商會拉入到江南稅務之爭中,以期借勢分一杯羹,重新洗牌江南經濟格局。


    正在他心裏盤算著宏偉大業之時,突然有名下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不、不好了國公爺!孫、孫公子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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