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小心點啊!”


    起先魏淵並沒什麽在意的,但剛剛邁出兩步遠的距離他就覺察出有什麽不對勁的來了!


    “這不是寺廟嗎?怎麽又是女人又是小姐的?”想到這魏淵就悄悄的朝著聲音的方向貓著腰靠攏過去了。聲音的來源正是樹叢中的一處院落,由於視線被遮擋住了,這處院落很不容易被察覺。


    在樹叢的最北頭有一處青磚修築的院落,院門敞開著。小院不大但卻被收拾的整潔明朗。一名外披大紅色貂裘,內穿粉紅色秀袍的的妙齡女子正踩著凳子去夠庭院中盛開的梅花。這女子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雖然穿著厚實的外衣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態,身材很是窈窕婀娜。她容貌恰似美玉,秀色更勝明珠,尤其是她那眉心處一點紅色的美人痣,在滿地白雪與怒放梅花的映襯下顯得清秀脫俗宛如天人一般。更讓魏淵驚奇的是,這妙齡女子竟有幾分李若彤版小龍女的神韻,容貌上更加清秀可人一些。


    一時間魏淵看的有些出神,他想不到人世間竟然還能有如此脫俗的女子。如果這世上有一種女人的美,是美得叫男人可以欲念全消,隻想如何去嗬護她,去愛她,不及目的的去為她做任何事。那魏淵相信自己眼前的這位少女就配的上這種美。


    凳子下一名三十多歲,衣著整潔的婦人在小心而又緊張的在一旁保護著。不用說,剛剛的聲音就是這婦人發出來的。


    看了片刻,魏淵感覺自己還是悄悄離開的好。一是因為他發現這院落四周有一些貌似在巡邏的和尚,再有就是畢竟偷窺不是什麽君子所為。但這寺院裏藏有女人之事卻讓他很是困惑。走出幾步魏淵隻覺得剛剛那少女的倩影依舊在自己麵前揮之不去,他又忍不住停下腳步迴頭眺望。所謂一見鍾情就是這麽迴事吧,魏淵一個深唿吸平複了下內心的悸動,悵默默的離開了此地。


    來到如信禪師的居所,禪房內三人分賓主落座。不多時,一碟碟色澤清涼明快的齋飯便被端了上來。米飯顏色亮白,散發著獨有的醇香。一道道盛放在黑釉瓷器中的地道素菜更是精美的如同藝術品一般。


    魏淵審視著這些美食工藝品,好看是好看,可絲毫勾不起他的食欲。對於他而言,無肉非好餐,無酒非好宴。把這些中看不中用的齋飯替下來上一盤紅燒排骨該多好啊!


    魏淵的頭腦中閃現著各種美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但正所謂入鄉隨俗,自己如今身在寺廟之中也隻能吃這些了。


    他偷眼瞧了瞧身邊的李信公子,隻見他一副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還不時與如信禪師探討些禪理呢。


    “前幾日學生讀了《大莊嚴論經》第十五卷。其中佛陀講的禪理我並非很是明白,希望大師指點一二。”


    聽到著如信禪師放下了手中的竹筷,


    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指點不敢當。公子請講,老衲必定會知無不言的。”


    見如信禪師雙手合十等著自己,李信也急忙放下了手中的竹筷。


    正襟危坐的說了起來。


    “佛陀說一個富家媳婦因在家裏屢遭婆婆的欺辱,於是便來到了河邊想要自尋短見。可她又下不定決心,隻能躲在樹上暫歇一個晚上,而她美麗的身影恰巧倒影在了水中。這時走來了一名婢女,她正在提著水桶準備取水。可當她看到河裏的倒影時誤以為是她自己,於是就打破了水桶返迴了主人家中說道:“我長的如此端莊美麗!為什麽要我做挑水這類髒活累活呢?”結果卻引得滿園的人好一番嘲笑與鄙視。”


    “嗯,大莊嚴論經中確實有這一則典故。”如信禪師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


    “不知公子對何處有疑問?”


    “學生對其中所蘊含的禪意不甚了解,還望大師賜教。”


    “佛陀所說之偈是從婢女誤以為富家女之影為自己的角度來闡述的,此種現象即為“倒惑”。倒惑、假象也。欺騙婢女的並非她的眼睛,而是她的心。是婢女那求美之心、怕苦之心欺騙了她自己。”


    “大師真是高見!”


    突然李信將目光轉向了正在那埋頭吃飯的魏淵。


    “魏公子見解一向獨到,不知公子你如何看呢?”


    講禪的意義就在於辯,隻有多觀點、多討論才更能激發人的靈感。


    猛的被李信這麽一問,魏淵還真有點思維跟不上趟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在聽二人之間的議論,一直光顧著吃著索然無味的齋飯了。他一口咽下了嚼在嘴裏的飯菜,又險些噎到了自己。不得已魏淵猛的喝了幾口水順了順,這才定了定神尷尬的問道:


    “公子指的是什麽?”


    李信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奇人就是奇人,非我輩凡夫俗子能懂得。”


    他隻能在心裏苦笑道。


    沒辦法,李信又將故事說了一遍並闡明了如信禪師的觀點。


    “恩,我隻怕說出來會顯得對大師不敬。”魏淵充滿挑釁的迴答道,因為之前見到的令他心動的那名女子的緣由。魏淵對於這在寺廟中藏匿少女的如信禪師便從心底多了幾分輕視,什麽得道高僧,竟是些見不得人的秘密!不過是個道貌岸然之輩罷了。


    “公子多慮了,佛陀著書的本意就是以故事來講明禪意。正所謂河中一沙一世界者,顯世界之多矣。禪的價值就在於論,公子但說無妨。”如信禪師倒是一點也不在意魏淵挑釁的態度。


    “咳咳,那晚生就不客氣了!”說著魏淵也假模假式的整了整衣襟道


    “我認為佛陀之所以會說這個故事就是因為這大千世界上有很多類似於婢女的倒見蠢貨可悲之人。這種人在內心中渴望美麗、富足與成功,但他們卻隻是將自己追求美好的願望深埋在自己的心底、不敢去也不知道如何去追求自己的理想。正如這婢女,她在內心中希望自己變的美麗性感、希望自己成為高貴的夫人穿華麗的衣服,可她每日依舊是在挑著木桶去打水。隻有在她誤認為河中的美麗倒映是自己之時才敢去打翻那禁錮她追求的木桶,去大聲喊出自己的美麗。可當眾人的嘲笑與鄙視出現之時,她又拾起了自己的木桶,將夢想小心翼翼的深埋在體內繼續那麻木的生活了。最終其渴望終究是水中月、鏡中花。我認為佛陀是在鼓勵世人要勇敢的打翻囚禁自己理想的木桶,勇敢的去追求真實的自己!”


    講完後他自信輕輕的向後靠了靠身子,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輕輕喝了口菜湯。


    此刻李信驚訝的隻覺得自己的下巴都好像要掉在了地上一般。其震驚程度可以說是空前的。


    在程朱理學盛行的宋明時期,“存天理、滅人欲”是每一個讀書之人學習的起點,追求自我奮鬥與改變命運則是王陽明“心學”盛行後才被提及的。一直在傳統士大夫之間被認為是異端之說。而今天魏淵所講的一切已經遠遠的超過了“心學”所解放的範疇,按照傳統理論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了!


    魏淵此時很是驕傲的抬起頭看著如信禪師,心裏暗暗自得。


    “想我魏淵自幼蕩漾在意林、讀者的心靈雞湯中長大,飽讀各類禪意小故事。跟我談人生談理想辯禪宗哲理。恐怕你這不正經的老和尚不是對手吧!”


    “哈哈哈,魏公子果真乃奇人也。方才聽李公子對閣下很是推崇,貧僧還有一些疑惑。如今聽了公子一言,見解獨到可謂是另辟蹊徑!公子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魏淵本想挑釁這如信禪師,可握緊的拳頭打出去卻砸在了軟軟的棉花上。對方如此認可自己的觀點倒是搞得他一點論戰的欲望都沒有了。真是無趣、無趣啊!


    眼見那如信禪師態度很是誠懇,魏淵爭強鬥勝的心思也消去了大半。用過齋飯,他便起身與正在繼續探討佛經本意的李信、如信禪師兩人告辭離開了。


    時值隆冬,夜間的山風隻吹得魏淵瑟瑟發抖。他緊緊的裹了裹身上的黑色貂裘大衣,腳步匆匆的奔迴自己居住的禪房去了。此時的丹霞寺隻有零星的亮光,整個寺院仿佛也如禪坐定了一般。


    寒風深夜、孤月高懸。


    魏淵居住的禪房外鬼魅叢生,隻見老道張顯德陰森的出現在了魏淵禪房的門前。輕聲喚著他的名字,魏淵懶懶的坐了起來,用手揉著朦朧的睡睛沒好氣的問道:“這大半夜的是誰啊!”對方並沒有迴答他,而是繼續唿喚著他的名字


    “魏淵...魏淵...”


    魏淵警覺的離開了臥榻,屋外明亮的月光清晰的映射出門前一個老道的輪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朝著門前走去,雙手有一些緊張。魏淵閉著眼睛定了定神好讓自己擺脫這種不安的情緒,就在他伸手準備將門打開的時候。門猛的被人從外麵推開了!驚得魏淵急忙退出了好幾步遠,寒風夾著雪花不斷的往溫暖的室內猛灌進來。桌台上蠟燭微弱的燈光被吹得忽明忽暗。魏淵仔細定睛一看,沒人啊!隻有房外的樹枝被吹得嘩啦啦作響。於是他伸手將房門又重新插好,轉身準備迴去繼續睡覺。


    可就當他迴過頭的一瞬間,孫峰那七竅流血的臉突然倒掛著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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