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將”的門簾一挑,隻見一團杏黃色從門內走了出來,龍行虎步一般的來到台口,一個精彩的亮相。


    “蹦登倉!”


    三聲鑼鼓點結束,林牧單手捋著髯口,身子微側,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二樓的側包!


    在後世很多的影視劇中,涉及到戲園子的包廂,都會出現一個常識性的錯誤!


    那就是很多人都會選擇正麵的包廂以顯示自己的身份。


    其實不然,在戲園子裏,位置最好的包廂,其實是下場門方向的側包。


    因為演員從“出將”口出來之後,亮相的時候,並非是麵朝正麵,而是微微側身,眼睛也是看向二樓側包的位置。


    所以,這個位置,才是看戲最好的地方。


    “好——”


    “漂亮——”


    林牧一個亮相,就讓全場的戲迷們欣喜若狂。


    扮相俊,精神好,而且這身行頭,真的是太絕了!


    今天能夠進入到園子裏的戲迷絕對是有一定身家的,都是見過世麵的!


    林牧的這身靠服,真的是太抓眼球了!


    別說他們了,二樓的那幾位名家,全都站了起來,手扶著欄杆,伸著脖子,眼中帶著火熱的貪婪之色。


    一旁伺候的夥計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這幾個人都瘋了嗎,這要是掉下去,雖然不高,但是有個寸勁的,也能摔死人啊!


    “幾位爺,您小心點,這欄杆不結實!”


    夥計隻能在一旁提醒一二!


    但是,楊小樓等人充耳不聞,目光片刻都沒有離開過林牧的靠服。


    另一個包廂裏的孟小冬也是美眸中露出了驚豔之色,雙手抓著欄杆,貪婪的看著林牧身上的靠服。


    一旁的杜月笙也是看出來這套靠服的不俗,發現孟小冬的動作,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湊到了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若蘭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就給你買過來!”


    這話一出,孟小冬的眸子狠狠的縮了一下。


    雖然她非常喜歡這套靠服,但是如果讓杜月笙送給自己,那自己成什麽了!


    這些年來,雖然杜月笙一直在背後默默的幫助著自己,但是孟小冬在感激之餘,卻一直跟對方保持著距離!


    跟梅蘭芳的這一次婚姻,已經讓她遍體鱗傷了!


    孟小冬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在藝術上趕超梅蘭芳。


    感情什麽的,根本不會去考慮。


    但是,如果真的收了這套靠服,孟小冬都說服不了自己了!


    幸好,這個時候,林牧開嗓了!


    前麵的劇情是張合大戰葭萌關,諸葛亮表示,必須要張飛才能敵得過對方。


    聞聽這激將法,黃忠雖然年邁,但是依舊勇武,於是排眾而出。


    “聞聽張合大戰葭萌關,何用調迴三千歲,師爺賜某一枝將令,生擒那張合進帳——”


    雖然隻是念白,但是林牧那渾厚的譚派念白,一下子就將全場的戲迷給鎮住了!


    譚派的唱腔和念白都十分的獨特,有一點舌側音,聲音比較尖銳,唱腔更加的古樸。


    現在大部分的所謂譚派正宗,其實學的都是譚鑫培的行腔理念和技巧。


    畢竟譚鑫培的那一條嗓子,在後人中基本上是沒有的!


    就算是譚富英,距離譚鑫培也有很大的差距。


    聽到林牧的念白,二樓包廂中的楊小樓和譚小培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震驚之色!


    無他,因為林牧的嗓音簡直跟當年譚鑫培的嗓音一模一樣,不僅僅是聲音,就連發音的方式,都是一般無二!


    恐怖如斯啊!


    一個人的聲音,怎麽能夠那麽像另一個人的聲音啊!


    在京劇界,雖然說學那一派,你就要像哪一派,但是由於人跟人天生的區別,這種像隻能做到形似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然而,林牧不但是形似,而且還達到了神似的境界。


    如果不是楊小樓和譚小培經常聽譚鑫培唱戲,還真聽不出來!


    譚富英雖然也見過自己的爺爺,但是他基本上沒有得到譚鑫培的教導,也很少能夠親耳聽到譚鑫培唱戲的聲音。


    譚鑫培的錄音不少,但是那玩意失真的厲害。


    不過,譚富英已經將心中那一抹不屑收了起來!


    錢壓奴婢手,藝壓當行人!


    林牧光這一段念白,就讓譚富英知道了對方的真正實力!


    起碼就林牧露出來的這本事,就已經不亞於自己了!


    “嘉賓,這小子身上穿的這件靠服,看上去比你家的那件還要好啊!”


    楊小樓一臉豔羨的看著林牧身上的靠服,口中說道。


    一旁的譚小培也是麵露驚疑之色。


    楊小樓所指的那件戲服,正是譚鑫培為譚家留下來最寶貴的財富之一。


    緙絲箭衣。


    這件箭衣是當初慈禧賞賜給譚鑫培的一件貝勒的蟒袍改造而成的。


    也是有了那件箭衣,才讓譚家在京劇界擁有著卓然不群的地位。


    但是,今天林牧身上的這套靠服,讓譚小培一直都引以為傲的那件箭衣顯得有些相形見絀了!


    靠服是所有戲服中最繁瑣的,同樣也是最尊貴的!


    就連譚富英聽了這話,也是感覺到一陣頭皮發麻。


    從小他就是聽著爺爺的故事長大的,同時也養成了他的那種傲然的性格。


    畢竟有這麽一位名聲遠揚的祖父,很難能夠保持一顆平常心!


    當然,這也是譚富英的動力,有著這麽一位祖父在前麵,他也不敢輕易的放鬆自己的藝術追求。


    強爺勝祖,這也是譚富英心中最大的追求!


    ……


    “老將軍,想那張合,乃曹營名將,隻恐將軍年邁,難以對敵!”


    飾演諸葛亮的演員繼續激將。


    林牧聞言,上前一步,整個人顯得是威風凜凜,一捋自己的髯口,開口念道,


    “末將年邁勇,血氣貫長虹——”


    “殺人如削土,跨馬走西東——”


    “兩膀千斤力,能開鐵胎弓——”


    “若論交鋒事,還算老黃忠——”


    一首五律,林牧念得是聲如洪鍾,振聾發聵,帶上動作和表演,真的將老黃忠的那種孤傲和自命不凡演繹的十分到位。


    台下的戲迷們聽得也是如癡如醉,這念白的功底,讓很多曾經聽過譚鑫培的老戲迷不禁的迴憶滿滿。


    “聽了這麽多年的譚派正宗,也就這小子的念白,能跟譚大王相提並論了!”


    有捧的,自然也有踩的了!


    “切,這隻不過是念白,等會唱的時候,估計這小子就要露餡了!”


    “就是就是,譚大王的嗓音,那可是古今獨一份的!”


    “我就不信他唱的還能跟譚大王一樣了!”


    雖然說這些人都是在酸林牧,但是,他們都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將林牧抬高到了跟譚鑫培一樣的高度了!


    “帳下有一寶雕,你若開得,就命你前去!”


    諸葛亮最後一次激將!


    而接下來,就是老黃忠的第一次開嗓。


    所有人都露出了認真的表情,林牧到底能不能擔得起譚派正宗這個名號,馬上就要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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