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景致奇特。


    倘若站在高高山巔,入目的皆是連綿起伏的群山,以及充斥其間的雲海瘴湖,它們在驕陽的照耀下,雄奇險峻,明媚壯闊,好一幅仙山福地的景象。


    可若身在林中山間。


    光線斑駁零亂,甚至望之不到,到處陰鬱潮濕,散發著黴腐的氣息,還時不時有瘴氣霧霾出沒,地麵也偶有沼澤潛伏,此情此景完全就是窮山惡水。


    可就此間。


    一隊蠻族修士蹣跚前行。


    也不全是蠻族。


    這十一人中,有四個來自南疆邊陲外,他們隻是借穿了蠻族服飾,並且跟隨蠻族仙師們進山,來尋找一份機緣。


    “烏圖魯,你可害死老夫了,老夫跟你講過數次,當年見過的不是朱鴸鳥,是一種變異錦雞,你怎麽能胡說……”


    老鄒頭喋喋不休。


    在他的身旁,小環沒心沒肺地舔著山楂糕,根本不在意腰間綁縛的舊麻繩,也不在意自家爺爺被苗刀戳著腰。


    當初兩人及時離開墮仙穀,避開了被青嶺秘境卷入的災禍,可沒想到,一路坎坷來到南疆邊陲,他們就被烏圖魯等人堵住,被逼成了此行的向導。


    “鄒仙師,您老受累了,隻帶他們看一眼就成,不是朱鴸鳥咱轉身就走,俺也是沒招兒了,誰讓賭債還不起呢。”烏圖魯諂聲陪笑著,說完還不忘把苗刀往前頂了頂,以此催促老鄒頭走快些。


    “你……”


    老鄒頭氣得跳眉。


    隻是沒等他說什麽,在旁的一名俏麗女修笑盈盈地側臉,接過了話頭:“烏圖道友說得沒錯,不是朱鴸鳥我等即刻出去,南疆的兇險我等豈能不知。”


    如果王浩在。


    一定會驚訝發現,這名雙十年華的俏麗女修,竟是三年未見、曾在豬玀礦場有過數麵之緣的星羅國郡主陳雨墨。


    “雨墨仙師,這可你說的!”老鄒頭隔著獸皮帽,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立即借此強調道,“隻要不是朱鴸鳥,咱們馬上走,南疆可不是鬧著玩的,那些蠻荒妖獸最殘暴,也最仇視修仙者,要是撞上它們,大家都得當了點心……”


    說到這裏。


    老鄒頭目露懼意。


    這番喪氣話自然有不愛聽的,就見陳雨墨身後的長髯客輕哼一聲,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老鄒頭的囉裏吧嗦。


    “姓鄒的,慎言啊。”


    接著長髯客朝前方的其他人一指,貌似在提醒這個絮叨了一路、不停說著喪氣話的膽小散修,“為了此行,我跟陳道友請了九寨十八洞的七位仙師,有他們作向導,南疆外圍五百裏盡可去得。你要掉頭迴去,得問問他們答不答應。”


    “嘿嘿不至於,不就一顆築基丹麽,一條小命和築基比,孰輕孰重,他們拎得清,老夫就不在意……”


    老鄒頭還想說。


    卻見正在前方辨路探路的兩名蠻族修士齊齊扭過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其中居左的一人更出聲迴嗆:“隻要你給巴彥一顆,巴彥現在就帶你出林。”


    “呃當老夫沒說。”


    老鄒頭縮起了脖子。


    築基丹!


    每人一顆築基丹!


    亦即是說。


    此番南疆之行,在場的七名蠻族仙師被許諾七顆築基丹的報酬,這可是大手筆,尋常的煉氣期修士根本拿不出。


    “爺爺,這五個蠻族大叔才煉氣八層,這麽早要築基丹幹嘛……嗚嗚……”小環湊過小腦袋,隻是話剛說一半,就被老鄒頭捂住了小嘴,隻能發出哼唧的嗚咽。


    別看小環有著煉氣六層修為,這一刻卻被煉氣四層的老鄒頭製住,猶如倒提的一隻小雞仔,完全反抗不得。瞧到如此異常,陳雨墨美眸微閃,還跟長髯客使了個眼色,後者微微點頭,顯然兩人對此留了心。


    小環說的沒錯。


    這一眾‘蠻族向導’中,巴彥和哈密多是煉氣九層,需要築基丹說得過去,可其餘五人則是煉氣八層,收集築基丹為時尚早,犯不著在南疆涉險。


    其實更離奇的是。


    充當掮客的烏圖魯僅煉氣六層,加上老鄒頭和小環,這三個修為更低的人,也被許諾了築基丹的報酬。


    十顆築基丹!


    如此豪橫的手筆,巴彥等人一開始並不相信,認為陳雨墨兩人在消遣欺騙,直到長髯客拿出一個翠綠木匣,當著眾人的麵打開匣蓋,他們才決定冒險進山。


    在老鄒頭的連連陪笑聲中,一隊人繼續向前,避開了一處小水塘。


    這水塘看似普通。


    但當眾人走過,正中的水麵輕輕蕩開,隨即一顆猙獰的扁平頭顱探出,三對幽綠的豎眼凝望著一行人的背影。約摸十餘息,等背影隱沒於瘴氣裏,這豎眼怪物才咕嘟咕嘟吐出一串氣泡,重新沒入水塘。


    對此。


    一行人並不知曉。


    類似的情形還有許多。


    那幾位蠻族仙師的確有幾把刷子,他們靠著曆代傳下的‘地圖’,以及進出南疆的自身經驗,避開了一處又一處妖獸棲息地,穿過一片又一片迷霧瘴氣,繞開四五處沼澤和深塹,日出趕路,日落休息,終於在兩日半後,抵達了目的地。


    此地是一處幽潭。


    潭外有兩麵峭壁和大片碎石。


    外圍雖有樹木,但環繞在一裏開外,仿佛這片碎石區域缺乏土壤,將它們生生隔斷,無法向幽潭一側繁衍。


    剛踏進碎石區域。


    巴彥取出了一隻箭豬幼崽,哈密多取出了一隻白麵小猴,各托在掌心停留約一盞茶時間,見它們不顯異常,便朝其他人點點頭,隨後扒下了擋住口鼻的獸皮帽帶。


    “此地安全,沒有瘴毒!”


    巴彥率先開口。


    同一時間。


    哈密多卻轉過身來,望向了眼睛滴溜溜亂轉,有點魂不守舍的山羊胡老者老鄒頭,神情滿是狐疑。


    “鄒老頭,你確定朱鴸鳥在此出現過?莫不是消遣我等?”


    也就這話。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過來。


    修仙界中,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修士對常見的仙草靈藥、奇禽異獸都有過了解,有關朱鴸鳥的記載或多或少看過。


    此鳥喜食火岩蟲,常以熔岩沐浴羽毛,棲息在燥熱的環境中。


    可這幽潭附近……


    無論怎麽看,都不滿足朱鴸鳥的生存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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