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常大吼一聲。


    隻見他縱身躍至門檻外,一腳踹開半扇門,怒衝衝跳了進去。


    “爹!”


    “老爺!”


    兩聲驚唿傳出。


    緊跟著。


    是一陣打砸桌凳的動靜。


    街上。


    王浩眉頭一挑。


    出於謹慎,他連忙躲開門口,側身避讓。


    剛躲到一邊。


    一道熟悉的身影躥出雜貨鋪,從王浩的身邊掠過,如同一隻搶了果子的猿猴,三躥兩跳,便紮進最近的一條巷子,消失在視野外。


    “九哥!”


    王浩不由打招唿。


    那身影的動作雖然快捷,但王浩認出了他。


    比起上次。


    朱九哥看著挺慌,可神情歡喜。


    好像——


    占了挺大的便宜。


    “姓朱的,給勞資……”


    雜貨鋪裏,牛常憤怒叫罵。


    可喊到一半,他就劇烈咳嗽起來,因為有人拿話噎住了他。


    “爹,我有了他的骨肉。”


    這聲音。


    正是那小姐牛蔻兒。


    他的骨肉……


    王浩愕然。


    這場景他可熟悉。


    七嬸家姐姐元菊和鄰村山娃私奔前,就這樣跟爹娘喊過,不到一年,山娃家生了一對龍鳳胎,還抱來村子認門。小胖墩元宵說,‘他的骨肉’就說明兩人睡過一個被窩,肚裏播了種子。


    “九哥夠厲害……”


    王浩心中暗想。


    從玉瑕穀解禁到現在,總共一月出頭,這就……


    “你說什麽?!”


    聽那顫抖的聲音,想必牛叔不好接受。


    “爹,我、我害喜了。”


    牛蔻兒道。


    她說話很小聲。


    仿佛羞於開口。


    “老爺,小姐說的是真的。”


    小翠也在一旁幫腔。


    “你、你糊塗哇。”


    牛常喟然長歎。


    後來。


    就聽撲通一聲。


    好像有人栽倒在地上。


    接下來,又是牛蔻兒主仆倆的大唿小叫,她們張羅著搬凳子倒水,忙忙活活,場麵一如上次。


    此情此景。


    進店好像不咋合適。


    王浩砸吧砸吧嘴,望了一眼九哥拐進的小巷,還是決定先辦正事,哪怕這正事挺破壞氛圍的。


    ……


    一刻鍾後。


    鄰街的飯鋪。


    單間內。


    王浩和朱勝安對坐著。


    這裏和牛記雜貨鋪相隔很近。


    穿過小巷就是。


    在石城,隻要仙奴們出得起原礦或靈石,店家不介意特殊服務,包括提供一些劣酒和下酒菜,甚至是一間小小的‘雅間’。


    雅間並不隔音。


    但交談聲音低些,倒不擔心外人聽見。


    找到這裏不算困難。


    因為單間開了一扇小窗戶,剛好能看到內部。當時朱勝安麵前擺了一壺劣酒,桌上有一小碟炸花生米,邊喝邊往窗外瞅。


    給人的感覺。


    這地兒朱勝安常來。


    事實確如此。


    對王浩的猜想,朱勝安毫不遮掩的欣賞,一副‘我贏了’的姿態。


    直到——


    王浩潑了一瓢冷水。


    說明了來意。


    緩了一陣。


    王浩抓起粗瓷酒壺,幫忙蓄滿了酒盅。


    酒,很劣。


    上麵浮著一層白沫。


    辛辣的味道非常嗆鼻,聞不到半點醇香。


    它比海生嬸自釀的米酒差得遠,完全不在一個檔次,王浩心中這麽認為。


    “九哥,你打算咋辦?”


    這話意思很明顯。


    朱勝安端起酒盅,仰脖一飲而盡,再重重落在桌上。


    “還能咋辦!”


    “我有孩子了,不想這麽死……”


    “我、我想試試。”


    說到這兒。


    朱勝安撩起眼皮。


    瞅了瞅對麵,見王浩的神情沒有異樣,也不像要告密,才懊惱地抓抓頭發,發髻也扯亂了。


    “老十,還有三年啊,他不該提前的,怎麽會這樣。”


    顯然。


    莫國師的召喚打亂了計劃。


    令他措手不及。


    忽然。


    朱勝安眸子一亮。


    “會不會因為封穀?難道朝堂有變故,他才等不及了?”


    王浩搖搖頭。


    “不像,我還沒到呢。”


    “也對……”朱勝安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朝堂變故,莫國師想提前完成謀劃,應該對拖後腿的老十最上心,‘催熟’也得先找老十。


    十間屋。


    代表十個人。


    不管莫國師想做什麽。


    肯定需要十個擁有有五行靈根、還達到煉氣三層的修仙者。


    或許——


    是利用他們,來施展某種秘術。


    進而刺激功力,以達到更高深的武道境界。


    或許——


    是打算煉製傀儡。


    畢竟莫國師擅長機關傀儡術。


    或許——


    是拿他們來煉藥。


    旁門左道以人為藥引,類似傳聞不少。


    他倆私下猜測過。


    正沉思著。


    王浩在對麵說話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九哥,如果您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盡早做準備。有任何需要幫助的,請隨時告訴我,我會全力以赴!”


    這話充滿了堅定。


    仿佛是一把利劍劃破空氣,讓人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信念。


    在王浩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一種堅毅和果敢,似乎無論麵對什麽困難和挑戰,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朱勝安聞言微怔。


    但他很快感激地點點頭。


    ……


    午後。


    兩人結伴迴了牛記。


    進雜貨鋪前,小翠事先給了暗示,確定牛常的情緒穩定一些,才互相推搡著進了門。


    牛常在後屋。


    聽到有人進來,他冷哼一聲,貌似非常不爽。


    牛蔻兒待在櫃台後。


    她劈劈啪啪打著算盤,嘴角微揚,貌似心情不錯,隻是眼角有著淡淡的淚痕,未曾擦拭幹淨。


    看到兩人。


    牛蔻兒笑吟吟起身。


    對於王浩的到來,她並不意外,也不顯生疏,可見有人經常提起過。


    客套數語後,牛蔻兒讓小翠照看店麵,自己則拉著略顯局促的情郎,走進了後屋,並輕輕掩上了木門。


    不一會兒,屋內響起了牛常的嗬斥、牛蔻兒的求情和朱勝安的賠罪。傳出來的聲音不算大,牛常也沒再打砸桌凳,語氣明顯不那麽衝。


    店鋪裏。


    小翠抿嘴一笑。


    見小姐姑爺沒事了,她安心充當招待。


    王浩曾尋過符籙,這事她一直記得,上次她也確實找到了,因為顧客是‘姑爺’的熟人,所以她一直留在櫃台下,現在正好取出來。


    那是一支符筆。


    當然。


    是破損的。


    據貨單訊息顯示。


    這支符筆出自都城,是從教坊司要銷毀的廢料中淘來的,幾經周轉,被賣到豬玀礦場,來賺取最後一點可憐的價值。


    小翠說得挺直白。


    沒有賣力鼓吹符筆,也沒攛掇購買。


    王浩接過符筆,施展【望月術】。


    符筆存留的靈性很弱了,其集中在筆頭一端,構成筆頭的毫毛缺失少許,顯得有些歪斜;筆杆保存比較完整,上麵有潤澤的包漿,但沒任何靈力附著,隻在上端鐫刻了【靈狼毫】三字。


    “多少靈石?”


    王浩問道。


    這支劣質符筆,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問是隨口一問。


    小翠瞄了一眼後屋,聲音壓得稍低些:“小姐說了,你要拿都是進貨價,一塊廢靈石就行。哦,還有這個!”


    女大外向。


    顯然,九嫂在做人情。


    王浩立即會意,隨著視線移轉,他也看清了小翠的修為,對方隻是練氣一層,靈力波動微弱,且修煉的是一門水屬性功法。


    對於他的‘窺探’。


    小翠沒有任何反應。


    這證明了。


    施展法術能否被察覺,跟修為高低有很大關係。


    此時小翠拿出的,是一疊非常粗糙的符紙,大概十多張。


    “低階符紙,和符筆一起進的,也一塊靈石,共有三打,每打十二張。”


    小翠把符紙遞出去。


    想了想。


    她又小聲提醒。


    “聽說在都城教坊司,有一批符奴專門替朝廷製符,成功率非常低,要不你別買了,這裏買不到製符術,也沒有製符用的血墨。”


    “血墨?”


    王浩好奇道。


    小翠也不隱瞞。


    “那是從妖獸身上提取的精血,都城有專門豢養妖獸的獸奴,衙門具體叫什麽,老爺從沒提起過。”


    聞聽此言。


    王浩心中一樂。


    製符術他暫時找不到,不過這血墨嘛……


    真不用愁。


    “小翠姐姐,符紙我全要了!還有稀奇玩意兒嗎?”


    王浩在懷中一掏。


    摸出了一小把廢靈石,輕輕放上櫃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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