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總隊連續激戰挫敗日軍,陣地屹然不動。


    第9師團長吉住良輔一籌莫展,由於遭受了巨大的傷亡,畏縮、萎靡不振的情緒已經在苦戰已久的一線官兵中不斷蔓延。


    按照慣例,傷亡超過30%就被認為受到重創,傷亡超過50%就是受到了殲滅性打擊,需要撤到後方休整。


    然而連續激戰下來,整個師團大隊長傷亡了4人,有些處在攻擊一線的步兵中隊傷亡率高達90%,但由於戰況慘烈無法撤下來,隻能就地補充。


    最讓吉住良輔煩躁鬱鬱的是,野戰重炮兵第5旅團長內山英太郎竟然直接拒絕了他再次實施炮火打擊的要求,理由是第九師團過於依賴炮火,消耗了過多的炮彈,導致派遣軍彈藥儲備量已經無以為繼。


    搞得吉住良輔惱羞成怒地一個勁抱怨:“要不是司令官一直逼著盡快攻克吳淞江,我能這麽瘋狂打炮嗎?”


    “打炮狂魔”吉住良輔的心裏更加涼了下去:要知道我軍之所以能大規模進攻,造成華夏軍重大損失,完全是依賴強大的陸空火力。每次發動進攻前,先進行二十分鍾的重炮火力襲擊,華夏軍第一線的簡易工事多被嚴重破壞,方能得此成效。


    要是沒了重炮火力,士氣低落的我軍士兵還能繼續發動進攻嗎?


    攻占淞滬樞紐要地大場後,派遣軍司令官鬆井石根下令兵站監部準備一個會戰份的彈藥量,以保障西線和吳淞江的攻勢作戰。


    一個會戰份彈藥量大概是20個基數,每門75毫米山野炮為2000枚炮彈,105毫米榴彈炮為1500枚,150毫米榴彈炮和105加農炮為1000枚。


    正常情況下,一個會戰份彈藥量基本可以滿足1個月作戰的消耗,沒想到不過短短數天的激戰,就已經消耗掉了大半部分。


    尤其是大口徑炮彈的消耗最為驚人,像第九師團這樣毫無節製瘋狂打炮的放縱之舉在東洋陸軍的作戰史上都是空前的,竟然短短數天就把儲備量幹得即將告罄。


    而派遣軍兵站監部還麵臨一個極為頭疼棘手的問題就是前線的補給運輸,日軍的機動車輛性能不高,數量也不足,每顆大口徑炮彈裝一個木箱,兵站汽車隊的卡車一次隻能裝36箱150毫米炮彈。


    由於連接幾天下雨,泥濘的道路更使得整天疲於奔命的汽車兵和輜重部隊叫苦不迭,怨聲載道。


    20餘萬大軍單單每天消耗的補給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再加上巨量的彈藥消耗,讓依靠海路遠程運輸、前線補給又不力的滬上派遣軍陷入了補給危機,前線部隊抱怨不斷。


    兵站監伊田常三郎為了保障派遣軍的補給量已經焦頭爛額,盡管盡了最大努力使出渾身解數,但是也確實已無力維持如此大規模長時間的進攻。


    接到兵站監部的報告後,鬆井石根再也坐不住了,以至於他不得不要求前方部隊節約使用炮彈,同時又開口向華北方麵軍緊急求援借炮彈,並請求國內軍部再給派遣軍增加一個會戰份的彈藥量。


    獲知華夏國軍一戰擊毀帝國20多輛戰車和裝甲車、擊毀擊傷10餘架飛機的戰報,日軍軍部高層大為震動,誰也無法相信裝備落後的華夏軍竟然在逆境中還能打出如此漂亮的戰果?


    淞滬開戰到現在,麵對各方麵都遠遠落後的華夏國軍,派遣軍竟然已經傷亡了近10萬人,這是帝國曆史上僅次於日俄戰爭的第二大傷亡,這也就罷了,最無法忍受的是付出這麽慘重的代價竟然還沒能打贏?


    這讓曾經放言三月滅亡華夏的軍部高層情何以堪?又如何向國內民眾交代?


    軍部高層更想不到此事甚至還驚動到了天蝗頭子,裕仁竟然極為罕見的過問了此事。


    參謀本部認為滬上派遣軍當前的攻勢已無法從根本性扭轉戰局,在杭州灣登陸實施新的戰略進攻已是勢在必行,參謀本部的報告隨後以最快速度呈遞天蝗頭子。


    在禦前會議上,裕仁天蝗對淞滬久攻不下表示嚴重不滿,批準了第10軍實施杭州灣登陸的行動,並訓示:“為帝國奮勇戰鬥,盡快解決華夏事變。”


    獲知天蝗作了禦示,鬆井石根頓感壓力山大,他再也無法穩坐釣魚台了。


    第9師團由於連日激戰傷亡巨大,根本無力繼續大規模進攻。


    損失最慘重的一個中隊長因中隊已無可戰鬥的兵力要求撤離戰線,後退迴吳淞江北岸進行整補。


    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由深受軍國思想熏陶的下級軍官提出“不打了”的請求,雖然這個中隊長立即被斥令剖腹謝罪,但此事造成的思想波動已在部隊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一向倨傲的師團長吉住良輔隻感到一陣無力和悲涼,堂堂大帝國蝗軍的軍人竟然變成這樣子了?而華夏國軍的士兵竟然還能打?擁有這樣英勇士兵的民族可能被征服嗎?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吉住良輔早已不敢有對華夏國軍的輕視之心,無奈之下,他甚至要求前線部隊對防守屈家橋-徐家衖-田多裏一線的國軍投放宣傳單,進行勸降。


    日軍的宣傳單除了被教導總隊的士兵拿來擦屁股之外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被我軍前沿士兵一陣冷嘲熱諷地譏笑:“這紙張太硬了,比你們的戰鬥力和炮彈還硬,把老子的屁股給硌得慌!”


    日軍前線指揮官氣得要吐血。


    對於吉住良輔這種毫無顏麵的消極做法,司令官鬆井石根勃然大怒,難道沒了大炮就不能打仗了嗎?堂堂帝國軍隊什麽時候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鬆井石根立即發去措辭嚴厲的電報斥責:“有損於我派遣軍的威信,這種做法堅決予以否定!”


    鬆井石根隨即命令101師團立即投入進攻,與第9師團合力擴大突破口,又下令大批後備補充兵火速補充第9師團,讓它充血續命繼續再戰。


    雙方都在拚命整修工事,加緊備戰。


    我軍屈家橋一戰告捷,淞滬指揮部、第三戰區、軍委會的賀電和嘉勉電報接踵而來。


    滬上的民眾得知捷報,歡唿雀躍,奔走相告,好好地出了一口心裏壓抑已久的鬱悶,極大的振奮了士氣和信心。


    自從四行倉庫之後聽到的都是節節撤退的不好消息,像陰雲籠罩般壓在國人的頭頂,此一戰就如同撥開烏雲重現陽光,怎能不令民眾的情緒都沸騰起來?


    這一戰是一場結結實實的漂亮勝戰,可不是雙方以往那般在報紙和廣播上沒節操的虛假宣傳。


    防空作戰時無數國人不顧危險圍觀為我軍呐喊助威,日軍飛機那冒著黑煙倉皇逃去的狼狽模樣,那些墜地爆炸的飛機殘骸,那些被打成一堆堆廢鐵的戰車殘骸,就是我軍漂亮戰果的明證,容不得日軍還厚顏無恥的抵賴。


    民眾群情亢奮,激動異常地圍著墜落在野地裏的日軍飛機振臂歡唿,對著眾多西方歐美記者的鏡頭,無比興奮的比著勝利的手勢:“看!這就是被打下來的日軍飛機殘骸!那邊還有!幹死小日子!勝利屬於我們!”


    很多興奮的民眾要到教導總隊的防區觀看日軍飛機和戰車的殘骸,搞得桂率真總隊長和幾個團長都好一陣緊張,隻得派出人員極力勸阻:“這是在火線,炮火很危險!民眾不能進入戰場!”


    但依然無法阻擋民眾們沸騰的熱情,最後隻能以戰場部署機密重大不能泄露為由,好說歹說,才堪堪攔住了興奮異常的民眾。


    這個做法也讓紛紛趕來卻一律被阻擋在外的各路記者們大為不解,以往的國軍部隊主官為了名聲,巴不得他們這些無冕之王多多宣傳自己部隊,多多報道,多多美言,歡迎還來不及呢,何嚐像今天這樣被擋在門外?


    打了這麽漂亮的一戰,如此轟動的戰果,怎麽他們竟然不歡迎記者來讚美宣傳?


    教導總隊,一切都如此與眾不同,令各路記者有了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同時也更引起了他們強烈的好奇心和一探到底的職業精神。


    各界民眾可就不管這麽多了,紛紛自行組織起慰問團,絡繹不絕地連夜前來勞軍慰問。


    其實教導總隊馳援屈家橋以來,周邊的老百姓冒著日軍的炮擊和飛機轟炸,送來了大量的沙袋、木材、鐵絲網、鋼板、汽油桶等材料加強陣地防禦,甚至不惜拆掉自家的門板房梁,還有一部分青年不顧紛飛的炮火到陣地上幫助修築工事。


    除了各種材料以外,還有大量的罐頭、餅幹、麵包、大餅、炒米、鹹肉、火腿、雞蛋,以及毛巾、牙刷、肥皂等,應有盡有,無論需要什麽,民眾都二話不說冒死給國軍送來,軍民團結,萬眾一心,同仇敵愾!


    國軍戰士們非常感動,很多官兵流著熱淚說:“民眾對我們如此擁護關愛,我們還有什麽說的,就算戰死也願意啊!”


    天色未亮,宋鴻飛就接到桂率真的電話:“接到三戰區司令部通報,淩晨時分,日軍趁大霧漲潮在杭州灣金山衛一帶登陸!”


    宋鴻飛並不感到意外,暗歎了一口氣,擔心的還是來了。


    “向華將軍已調第10集團軍一部增援金山。”桂率真也歎了一口氣,“之前的擔憂終究變成了現實,但這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了。”


    桂率真又道:“現已查明,昨夜秘密進入蔡家宅的當麵之敵是第101師團的101旅團,其目的是合力擴大突破口,往我縱深突破。你3團將首當其衝,我們的壓力激增啊,陣地防禦部署務必要再加強。”


    “是!我明白!”


    “總隊炮營已設置了多處備用發射陣地,可由前方陣地引導射擊,雖然還是分散使用,但總算不再無法動彈了。”


    “2團增援你團的2個營暫不歸建,由你統一指揮,另外,補充團的幾個連今日趕到,我給你補充3個連。”


    開戰兩天就要補充兵員了,戰況的激烈還是超出了宋鴻飛先前的預想。


    他的心情終於舒緩了一些:“太好了!感謝總隊長,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了。”


    “另外,有神通廣大的中央日報記者獲得了戰區司令部的特別許可,指明要到你3團采訪。”


    “不見!”宋鴻飛幾乎不加思索,“要是來挖工事的我歡迎,來采訪就請他們到別處去吧。第9師團兩個聯隊就足夠讓我焦頭爛額了,更何況現在又來了個101師團!”


    桂率真似乎並不感到意外,昨天來的記者也是這樣被擋在門外,他也很明白,宋鴻飛麵對著如山般沉重的防守壓力,根本無暇他顧。


    更何況他們都很清楚浦東戰場上曾發生過由於記者報道導致泄密的事件,軍委會跟各部隊通報過。


    炮兵第 2 旅的某營,以靈活多變的炮擊戰術打得日軍苦不堪言又無可奈何,多次獲得三戰區嘉獎,被譽為“浦東神炮”。這個營長由於經不起記者的死纏爛打,保密意識也差,就同意記者到偽裝隱蔽在竹林裏的秘密炮兵陣地參觀、采訪,還拍了照片。


    結果第二天早上,報紙上披露了訪問戰地的詳情,並刊登出帶著清晰竹林背景的炮兵陣地照片,把東線總司令張向華將軍嚇出一身冷汗,幸虧他看見得早,趕忙下令炮兵陣地立即轉移,這個營長也立即被撤職查辦。


    炮兵剛剛轉移完,日軍大批飛機就來了,對浦東洋涇一帶的所有竹林進行狂轟濫炸,連附近的民眾房屋都遭受了嚴重損失。


    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教導總隊不敢有絲毫疏忽大意。


    教導總隊在團一級就有各一個連的75mm步兵炮、47mm戰防炮、20mm機關炮,這些火炮在別的部隊至少師一級才有,陣地的部署和隱蔽、偽裝就更不可被泄露出去。


    桂率真說道:“那好,那些慰問的民眾、采訪的、無孔不入的筆杆子我替你擋下,你就隻管如何備戰吧。”


    “是!”宋鴻飛道,“哎對了,總隊長。”


    “還有什麽事情?”


    “我團激戰兩天,飯都沒能好好吃一頓,士兵也都很疲憊了。人你給擋下,可也不要忘記給我們加些雞腿、鹵肉、罐頭、香煙、糖果什麽的來啊!尤其還有那些標語、賀電、慰問信什麽的,也一並帶來啊,這些來鼓舞士氣可比戰鬥動員還管用呢。”


    “擦!”桂率真忍不住笑出來,“裝,再裝,我看你還能裝多久!饞了是吧?我還當你小子不食人間煙火呢。”


    宋鴻飛自己也禁不住嘿嘿笑起來。


    “行,人我都給你擋著,東西我一樣不少都給你送來!”


    宋鴻飛也不得不承認,八麵玲瓏的桂率真在待人接物、迎來送往方麵的才能是他所望塵莫及的。


    民眾的熱情不能冷落,無冕之王也不可忽略。


    桂率真總隊長用後方的一個備用指揮部接待民眾慰問團和采訪記者,又以戰場危險、陣地部署事關機密的名義,讓前線的兩位團長可到後方指揮部接受采訪。


    當然,兩位團長都以戰鬥緊張的理由婉拒,最後由作為預備隊的2團團長謝承瑞接待了訪問的記者,這些無冕之王們不至於無功而返,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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