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淞江,姚家渡以北,豐莊。


    第9師團司令部就設在一處堅固的宅院內。


    師團長吉住良輔拄著武士刀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目光卻如刀鋒般寒冷。


    身前一排佐官靜立著,在這位以酷愛訓斥部下而著名的上司麵前大氣不敢出。


    連續幾天進攻失利已讓吉住良輔憋了一股邪火,司令官鬆井石根那一番告訴他派101師團來“幫助進攻”的話,更讓他煩躁無比。


    而尤其令他難以忍受的是,剛才101師團派來的聯絡參謀竟然如此大大咧咧,大有喧賓奪主的架勢,一副似乎隻要它們101師團一出馬,撕開突破口、一舉突破縱深還不手到擒來的模樣。


    吉住良輔感到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這讓堂堂常設第9師團的顏麵何存?


    送走101師團的聯絡參謀後,吉住良輔麵色鐵青,眼中寒光迸射。剛才他幾乎是強忍住了當場發作的狂躁。


    他要用華夏軍隊的鮮血和陣地,告訴101師團長伊東政喜什麽才是帝國蝗軍的常設精銳師團!


    望著已漸升高的太陽,吉住良輔命令:


    “第一輪炮擊過後,第35聯隊、第7聯隊、第36聯隊、第19聯隊自行發動試探攻擊,探明敵方主要防禦部署及火力,隨後再進行一輪炮火準備,期間部隊開飯。午時三刻,發起進攻!”


    這道簡短的命令在司令部參謀人員的精心製定下形成了具體的“戰術指導方針”,迅速下發到各聯隊。


    吉住良輔不但投入了自己掌握的全部火炮,而且還向派遣軍提出了飛機助戰的請求。


    持續了近一個小時的日軍炮火開始延伸,早按捺不住的日軍第19聯隊率先向左側田多裏的國軍154師發起了進攻!


    第19聯隊的前鋒山本大隊迅速形成了散兵線向154師陣地躍進,山本中佐將指揮刀架在肩膀上,不時猛地向前一揮,高聲呐喊著“前進!”


    作為試探攻擊,山本大隊將散兵線拉得很開,一個大隊的兵力就幾乎蓋住了154師田多裏陣地的正麵。


    “敵人上來了,進入陣地!準備戰鬥!”


    我軍154師防禦陣地上響起了尖利的哨音,軍官們大喊著,敦促了士兵進入戰位,嚴陣以待。


    一挺挺馬克沁重機槍從防炮掩體中拖到了火力點工事內,黃澄澄的重機槍彈鏈發出閃閃的寒光。


    日軍這一次前所未有的炮火,讓我軍深深感到它的這一次進攻將會是非同尋常猛烈的。


    與此同時,日軍第36聯隊、第35聯隊、第7聯隊也向徐家衖、屈家橋發起攻擊。


    宋鴻飛在半地下式的團指揮所掩蔽部裏,通過潛觀炮隊鏡觀察日軍,它的進攻隊形正在進入我軍的射程。


    看上去日軍的進攻隊形顯得有些稀稀落落,宋鴻飛反複觀察,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勁,日軍不計成本地轟炸了半天,結果竟隻是雷聲大雨點小?


    我軍的82mm迫擊炮在“轟轟轟”的阻攔射擊,炮彈在日軍隊列中炸出一團團硝煙。


    日軍的擲彈筒和重機槍在不間斷進行火力壓製射擊,92式步兵炮在不急不慢的零星開火轟擊,一個個步兵散兵貓著腰躍進。


    突然間,我軍前沿響起了暴風驟雨般的密集槍炮聲,在我軍重機槍兇猛噴射的火蛇之下,數十名日軍幾乎在同時中彈倒地。


    日軍的擲彈筒和輕重機槍隨即瘋狂還擊,與我軍對射。


    一時間,槍炮大作,彈雨橫飛。


    在揮舞著指揮刀的小隊長的嘶喊中,日軍步兵展開衝擊隊形悍不畏死的向我軍陣地發起全線衝擊。


    我軍更多的火力點不斷湧現,迸射出熾烈的彈幕。


    沒過一會,日軍忽然開始倉皇往後撤退。


    宋鴻飛神色猛然一變,厲聲大喊:“日軍在火力試探!命令前沿陣地火力點不要射擊,隱蔽待命!”


    隨後又大喊道:“立即通知友鄰部隊!快!將一線部隊撤下來!注意防炮!”


    幾位參謀飛快地撲向電話機。


    宋鴻飛的洞察力不可謂不敏銳,日軍的大口徑重炮似乎轉眼間就蓋了過來,我軍前沿陣地頓時陷入一片火海。


    日軍重炮對我軍陣地進行了三輪急促射,隨後相繼以山炮、步兵炮和平射炮配合重機槍實施抵近直瞄,挨個摧毀之前我軍的暴露出來的火力點和地堡。


    一群群的日軍的飛機飛來,耀武揚威似的降低高度盤旋,來迴轟炸掃射。


    砰!宋鴻飛一拳砸在鋪在桌上的作戰地圖上!


    “媽的,被動挨打!”


    也幸虧他警覺得快,果斷下令。


    各營陸續向團部報告損失情況,倒三角部署在前麵的1營、2營和後麵的預備隊3營,皆有一定的人員傷亡。


    教導總隊由於彈性防禦部署的縱深非常大,兵力疏散布置,構築工事時又不惜勞累,掩蔽部和防炮洞完備,後撤疏散也較及時,損失才沒那麽大。


    154師火力密度遠比教導總隊低,隻能密集部署以加強火力。前麵的2個團損失頗重,前沿陣地上一片寂靜,除了遍地的焦土、彈坑和殘肢斷臂外,已看不到任何活動的人影。


    馬克沁重機槍由於移動不便,有半數連同火力點掩體一起被直瞄炮火炸毀了,機槍射手損失慘重。


    “日軍不是傻子,記住這個血的教訓!”宋鴻飛環視眾人,“日軍不但不傻,相反它們很狡猾,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慘痛的教訓,要吃一塹長一智啊。戰場上一個疏忽,付出的將是生命的代價和失敗的恥辱。”教導總隊3團指揮部裏,眾人心情沉重。


    “兵者,詭道也!”這一句兵法至理,從來沒有這麽深刻的烙印在眾人的心中。


    他們也都很清楚,如果不是裝備了最精良的民24步槍和機槍,有了足夠的火力密度保證寬大的縱深,那麽這一次教導總隊遭受的結局和154師不會有什麽分別。


    午後,又一輪鋪天蓋地的炮火準備過後。


    密密麻麻的日軍猶如蝗蟲一般,兇狠地向我軍陣地撲來。


    日軍組織起了“肉彈衝鋒”,二百多名猙獰的日軍小隊長和士官組成的敢死隊脫光了上衣,或舉著軍刀,或端著上有刺刀的步槍,嘶嚎著衝擊在攻擊部隊的最前方。


    戰況無比激烈,雙方悶雷般響成一片的槍炮聲達到了頂峰,教導總隊第3團、第1團全部投入了戰鬥。


    我軍組織輕、重機槍以機動火力集中猛烈掃射日軍的敢死隊,82mm迫擊炮射手以最快的速度拚命阻攔射擊。


    日軍的重機槍和步兵炮、擲彈筒瘋狂對射。


    密集的機槍彈幕橫掃而過,迫擊炮彈在日軍隊列中爆炸,血肉在肆意迸濺,中彈的日軍士兵不斷的栽倒。


    狂熱的日軍敢死隊完全漠視了生命,依然拉著散兵隊形迎著我軍的彈幕不停衝擊。


    瘋狂的日軍士兵嚎叫著跟隨敢死隊衝鋒,雖然成片成片被我軍的彈雨掃倒,但是它們仍然悍不畏死的衝抵了蔡家宅以南無名河溝北岸,這是雙方互相投擲手榴彈的距離。


    教導總隊3團沿著無名河溝部署的防線仿佛成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在這短短的幾十公尺的死亡距離內,日軍強行發動了二次豬突衝鋒,全部以失敗而告終。


    無名河溝不過三五米寬,可日軍也無法一躍而過,原本的多座小木橋已被我軍燒毀,河水有一米多深,岸邊和河底是厚厚的淤泥。


    一些日軍想涉水過河,但身高一米五的東洋小短腿頓時就陷入沒頂之災,越掙紮越陷越深,終動彈不得,嘰嘰哇哇嚎叫不已。


    我軍的槍炮猛烈地掃射過來,日軍成片地倒下,鮮血把河水都給染紅了……


    隨即日軍利用北岸的地形地勢與我軍糾纏,很多日軍士兵徑直將同伴的屍體堆壘起來充當掩體工事,架起擲彈筒和輕重機槍與我軍對射。


    我軍投擲的手榴彈和日軍投擲的手雷在空中交錯而過,隨後落到雙方在兩岸的陣地中爆炸,炸起一團團硝煙和四濺崩飛的血肉殘肢。


    西側田多裏154師陣地可謂險象環生。


    462團前沿陣地的兩個連在日軍19聯隊的瘋狂攻擊下傷亡殆盡,陣地丟失。


    462團連續發起了三次反突擊,由於日軍炮火封鎖猛烈,終因部隊傷亡慘重而失敗。


    日軍大批士兵隨後突入二線,462團頑強抵抗,死戰不退。


    團長王茀文身先士卒,揮舞著手中的mp18衝鋒槍掃射日軍,奮力叫喊著:“兄弟們頂住!頂住!”


    雙方爆發慘烈無比的肉搏戰。


    “丟拒老母!矮仔東洋鬼!”連長廖道明怒吼著,端著刺刀殺向蜂擁而來的日軍,“同我衝啊!吾做孬仔!死噻吾得落祖山啊!”


    粵軍154師的士兵嗷嗷叫著和連長殺向日軍。


    “迫擊炮連,炮火支援462團!打日軍的後續梯隊!”


    宋鴻飛在望遠鏡中看到了左翼154師的險境,隨即下令給予炮火支援。


    教導總隊的迫擊炮以最快的速度發射,一枚枚炮彈砸到不斷從突破口向154師縱深湧入的日軍後續梯隊中。


    “真太及時了!太感謝了!”


    462團團長王茀文熱淚盈眶,隨後大吼著:“友軍支援我地啦!同我衝啊!殺啊!”


    旅長梁世驥帶著預備隊趕到,端著刺刀,和團長王茀文一起殺向日軍,與敵肉搏。


    好幾名已經來不及轉移下去的重傷員,互相幫助著用最後的力氣支撐起身體,抱著一捆手榴彈從陣地上滾向日軍的衝鋒隊列。


    一聲巨響,英雄的血肉之花在祖國大地上綻放,也湮滅了兇狠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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