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日軍飛機的注意力都放在轟炸吳淞江防線,偵察機返航的間隙,宋鴻飛的3團以營為單位拉開了行軍間隔,每個連也要拉開行軍,全速奔赴屈家橋。


    每個士兵都被嚴令告知,一旦發現日軍飛機,就要立即疏散開隱蔽,利用公路兩側的排水溝和一排排樹木作為掩護隱蔽前行。


    一路上,很多沿著公路邊的房屋都被炸毀了,離前線越近越嚴重,到後麵幾乎沒看到幾棟還完整的,大都全部被日軍的飛機和封鎖炮火炸得隻剩下殘垣斷壁。


    又一輪猛烈炮擊過後,日軍施放了煙幕彈,再次發起攻擊。


    彌漫的濃霧中,巨大的發動機轟鳴的噪聲,金屬履帶嘎嘎輾過地麵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可聞,日軍以坦克掩護步兵衝擊。


    “弟兄們,咱們今天算是豁出去了,我已決心一死,你們是要後退逃生,還是要跟著我和鬼子拚到底?”


    67師397團前沿1連長火熱的目光掃過陣地上剩下的士兵,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跟小鬼子拚了!”


    “人在陣地在!”


    戰士們無不熱血沸騰,振臂高喊著。


    “好!拚了!跟我殺鬼子!今天咱們也拚夠本了,到了下麵,我還當你們連長!”


    “小豆子,交給你一個任務。”連長的目光又看向他的傳令兵,全連年齡最小的兵,才剛16歲,還一臉的稚氣,大家都叫他“小豆子”。


    “到團部向團長報告咱們連的戰鬥情況,告訴團長,我們沒有給國人丟臉,沒有給67師丟臉。”


    16歲的小豆子一下子就哭了:“不!連長,我要跟你一起打鬼子。”


    連長對他一直很好,他早已決心不管怎樣都要追隨連長。此時他又如何不知連長是要把生的希望給他?


    “小孩子,哭什麽。”連長笑了,寵溺的替小豆子擦擦眼淚,又給他正了正軍帽,“帶著咱們的連旗,這是給你的任務,必須要完成!你記住,隻要還有一人在,連旗就在,我們連就一直在!”


    小豆子哭著離開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連隊的種子。


    連長和剩下的戰士們高唿為國家盡忠,向日軍反撲,直到全部犧牲。


    在重炮的猛轟下,日軍35聯隊步步蠶食張家宅南側的陣地。


    397團團長覃道善以連級兵力反複逆襲,固守不退。又組織了敢死隊,先以機槍火力封鎖日軍步兵隊形,敢死隊衝上前以集束手榴彈炸坦克,與敵人進行近戰肉搏,陣地上的拉鋸戰極為慘烈。


    397團生生頂住了日軍3次猛烈攻擊,三個營長,一人戰死一人重傷,連文書、勤務兵、炊事員都拿起武器頂上去了。就連覃團長自己也負傷在身,但仍舊堅守陣地指揮,激勵著全團。


    黃悟我師長心急如焚,67師在淞滬苦戰了2個多月,又在蘇州河硬撐整整3天了,現在已經是精疲力竭,4個團都損失慘重,士兵傷亡超過了半數。


    黃悟我一個電話又一個電話打到中路軍指揮部和教導總隊:“增援怎麽還不來?”


    “先鋒團已經緊急增援!正在途中!由於規避敵機臨空偵察,請再堅持!教導總隊馬上就到!”


    黃悟我失望又無奈地放下電話,對參謀長道:“再調預備隊1個營頂上去。”


    盡管奮力抗擊,但日軍的渡河部隊在不斷擴大突破,35聯隊一部已衝過公路占領了張家宅大部,67師隻能依托蔡家宅在側翼苦苦支撐。


    左翼的日軍第7聯隊的快速迂迴起到了極大地效果,猛攻突入蔡家宅,一支戰車小隊甚至穿插到了守軍398團團部附近,幸虧警衛排和及時趕過來的一個連以爆破手段炸毀了1輛戰車和1輛裝甲車,才擊退了日軍。


    隨後日軍以150mm重炮將398團的陣地轟成粉末,上百官兵活生生被埋在碎石瓦礫中。戰至上午11時,398團僅剩團長以下一個營的兵力了。


    於此同時,右翼35聯隊的一個步兵大隊繞過了蔡家宅陣地,正在沿著蘇州河向屈家橋猛攻,防守右翼的401團和402團組織部隊依托有利地形節節抗擊日軍。


    67師師長黃悟我已捉襟見肘,他手中再無完整的預備隊可用。


    正在向屈家橋飛奔途中的宋鴻飛在一處公路涵洞中探出頭,看了看遠處飛來的一架日軍偵察機,也是心急如火。一路上已經遇到了3次飛機偵察,在這大片的曠野中,不得不停下來疏散隱蔽。


    “步炮連和小炮連情況如何,跟上來了嗎?”


    宋鴻飛一邊問,一邊攤開了地圖。


    他知道戰防炮連已將奧造“百祿”47mm戰防炮大分解,以人力背負,就跟著團部的隊列後麵。


    團附迴答道:“75步兵炮以騾馬馱運,目標大,行進也慢一些,就跟在2營後麵。20小炮連還隱蔽在李家莊後方一個小樹林中。”


    “讓通信連盡快把與友軍的線路拉起來。”宋鴻飛點點頭道,心裏想著是不是該把步兵炮換成施耐德75mm輕步兵炮?這個炮在必要時也可分解開以人力背負行軍。


    宋鴻飛抬眼看了看遠處的硝煙,對照一下地圖,預設的方案已經在他腦海中模擬過了無數遍。


    “我們從第7聯隊和36聯隊的結合處插進去,此處結合部有一條小河,正好天然的把這兩個聯隊間的聯係分開。3營於左側佯攻鉗製36聯隊,1營和2營側擊第7聯隊,與67師兩麵夾擊,擊退日軍對蔡家宅和屈家橋的攻勢。”


    “告訴前鋒1營,先趕到屈家橋西南設立警戒陣地,與67師和46師取得聯係,待團部到達後,再進行下一步行動。”


    “是!”


    日軍攻勢猛烈,步步迫近。


    398團團長傅錫章又一次向師長黃悟我求援:“師長,敵人攻勢太猛了!我的團已經快打光了,增援再不來,眼看要守不住了!”


    黃悟我厲聲喝道:“士兵打完了,你就自己填進去。你填過了,我就來填進去。死守到底!誰敢往後撤,殺無赦。”


    放下電話,黃悟我派出警衛連增援398團,特務連已經派到右翼401團支援了,再打下去他就要組織師部的輜重雜勤人員拿槍頂上去了。


    “虧得這裏河溝水塘眾多,日軍戰車需要不斷繞行,行動遲緩。要不然,我就真得填進去了。”黃悟我默默地想。


    398團團長傅錫章放下電話,轉身拿起衝鋒槍:“這一戰,我們無路可退了。警衛排,跟我上前沿!”


    宋鴻飛帶著3團趕到了屈家橋後方,前方炮火連天。


    他用望遠鏡仔細觀察戰場情況後,下了決心,“日軍熱衷於迂迴包抄,我就給他來個反迂迴。”


    他接通總隊部的電話,向桂率真總隊長報告, 桂總隊長同意了他的作戰計劃。


    宋鴻飛連下命令:


    “通信連,把67師和46師的聯絡線路搭起來!”


    “都抓緊時間休整,做好戰鬥準備!”


    他決定趁日軍還沒有防備之際,給敵來個突然打擊,不過他還需要等步兵炮連到位,才能以更猛烈的火力好好迴擊下得意忘形的日軍。


    同時也讓奔襲了近3個小時的士兵們先好好休息一下,畢竟負重超過20公斤奔襲了10多公裏,尤其炮手和機槍手的負重還要更大,不休息人吃不消的。


    1營和2營已悄悄運動到左翼側後。


    “戰防炮連把炮組裝起來,布置炮位,注意偽裝隱蔽!”


    中午時分,數百日軍和多輛戰車從蔡家宅左翼突入了398團陣地,守軍大多都犧牲了。


    67師的第二道防線就這樣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緊接著,大批日軍就像潮水一樣,瘋狂地往縱深衝擊,陣地眼看著就要守不住了。


    傅錫章率領團部人員和師部增援的警衛連拚死抵抗,仍然無法擋住日軍的猛攻,節節後退。


    “噠噠噠噠噠”


    日軍的戰車耀武揚威,坦克履帶壓過我軍陣地追擊,車載機槍噴吐著火舌掃射我軍後退的士兵。


    敵人的坦克近了,更近了。


    “鄭三炮,看你的了,拿出你的本事來,幹它一炮!”戰防炮連連長大吼著。


    戰防炮手鄭三炮,由於常常自稱不論打任何目標不超過三炮必中,所以外號就叫鄭三炮。


    “轟!”


    400米的距離,鄭三炮一炮轟出!


    47毫米的反坦克炮彈穿透了日軍89中戰車的側麵裝甲,裝甲碎片飛崩而出,這輛原本張牙舞爪的鋼鐵怪物如同被重錘猛砸一下啞然停滯,冒出一陣黑煙。


    緊接著,又是“轟”一記重錘!


    89式中戰車的濃煙變成了殉爆,隨後燃起焰火!


    “各炮開火!”


    “轟!”“轟!”“轟!”


    突遭襲擊的日軍戰車被打蒙了,慌亂地規避,尋找襲擊者,等日軍戰車完成轉向,戰防炮連已經完成了三次齊射。


    在連片的巨大轟鳴聲中,6門側射布置的戰防炮同時開火,多輛日軍戰車幾乎同時中彈,被打成了一堆廢鐵和篝火。


    “迫擊炮、重機槍開火!將敵人步兵和戰車分割開!”


    “步兵炮打敵後續梯隊!”


    宋鴻飛下令。


    刹那間,我軍槍炮的轟鳴聲響徹雲霄!


    一枚枚炮彈唿嘯而至,砸入日軍陣中猛烈爆炸。


    重機槍“噠噠噠噠噠”怒吼著,噴吐著熾熱的火舌。


    密集的彈雨在日軍頭上交織成一片密不透風的死亡火網,激起一團團烈焰和血霧。


    猝不及防的日軍一片混亂,在火網中死傷慘重。


    教導總隊3團的到來就像給67師打入了一支強心劑,也改變了戰場形勢,兇猛的迂迴側擊直插日軍後腰。


    “噠噠噠噠噠”


    通用機槍伴隨步兵衝擊的戰術火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突入的日軍被壓製,無法組織起有效火力反擊。


    “援軍來了!”


    “到我們反攻了嗎?”


    “殺!”


    67師官兵士氣大振。


    397團、398團之前被打散的、撤下來的士兵和還能戰鬥的幸存者們重新鼓舞起鬥誌,自發的加入到反攻的序列中!


    “吹衝鋒號!反擊!”


    我軍嘹亮的衝鋒號聲響起,各部、各陣地都組織起反突擊。左翼的46師和154師也軍心大振,策應攻擊。


    戰士們齊聲高唿發起反擊,殺聲震天,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撲向日軍!


    屈家橋守軍67師和教導總隊3團兩麵夾擊,立足未穩的日軍陣腳大亂,攻擊了一個上午的它們也已是強弩之末,傷亡慘重,無以為繼,終於連連後退。


    我軍士氣如虹,奮勇殺敵,終於擊退日軍,戰場上留下一片片日軍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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