蕰藻浜南線,日軍4個主力師團齊頭並進,節節推進。


    鬆井石根已經連續幾天都沒能睡個完整的覺,他一直在焦急地關切著膠著的戰事。為實現“中央突破”,他幾乎是孤注一擲了,5個師團又1個重藤旅團壓上,滬上派遣軍的機動兵力已全數投入。


    鬆井石根調集了大量大口徑重炮,每天出動多達200多架次飛機,對走馬塘、大場一線進行無差別地毯式轟炸。


    此戰還首次投入了七年式“特二十四榴”重榴彈炮,口徑305毫米,炮彈重達400公斤,可穿透2米多厚的混凝土。野戰重炮兵第12聯隊的24門38式150毫米榴彈炮也在同時集火猛轟,威力駭人,大地都在震動。


    走馬塘、大場一帶方圓數裏,片瓦無存,幾為焦土。


    狂轟濫炸過後,日軍投入101師團、第3師團第6聯隊、第34聯隊、第9師團第7聯隊,以100多輛94式輕裝甲車、89式戰車為前導掩護步兵衝擊,從東、北、西三麵猛攻國軍滬西防禦的中樞大場。


    東線,黃浦江、軍工路一線的日軍也向西越過虯江和楊樹浦,向新市區、江灣和閘北發動攻擊。


    國軍簡陋的工事根本抵擋不住日軍絕對壓倒性立體火力的狂轟濫炸,陣地已經損毀殆盡,隻能以血肉之軀構築成鋼鐵長城。


    無論中央軍、桂軍、川軍、湘軍、東北軍、西北軍、粵軍、鄂軍各部,無論天南地北,無論哪派哪係,無不視死如歸,死守戰線,寸步不讓,硬是靠著血肉之軀將日軍的精銳部隊一點一點的消耗掉。


    “殺一個老子夠本,殺兩個老子賺一個!”


    國軍老兵們談笑自若,他們抱定必死的決心,早已經完全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因為仗打到了這個份上,能活著迴去的希望對他們來說實在太渺茫了!


    殘破的陣地上,工事在敵人的炮火中早已損毀殆盡,犧牲士兵的遺體層層累累,也根本無法往後送。活著的士兵用戰友的遺體當作工事掩體,在上麵架起機槍,繼續向日寇吐出複仇的火焰!


    “這就是我們的血肉長城!”


    活著的軍官默默看著,他並沒有阻止這種行為,他甚至希望自己戰死之後,也能被加入到工事裏麵去,在他看來那是一種無上崇高的榮譽!


    早將生死擲之度外的國軍守軍,在日軍鋪天蓋地的炮火默默忍耐拚殺戰鬥,直至全員陣亡。


    很多殺紅眼了的國軍士兵如同亡命徒,身負集束手榴彈和燃燒瓶,撲向突入戰線的日軍和鐵王八戰車,同歸於盡!


    兩軍混戰,血雨腥風。


    到處是操著兩種不同語言的怒號聲、喊殺聲,鮮血在肆意迸濺,碎肉與殘肢在飛灑,代表著兩個不同民族的民族之魂在猛烈衝撞。


    彈藥打光了,刺刀、槍托、工兵鍬、石塊、拳頭、牙齒,為了民族和國家的生死存亡,為了士兵的榮譽,國軍士兵使用了一切可以當作武器的東西,與敵人肉搏血戰,至死方休。


    一些行動不了的傷員,麵對湧入撲來的敵人,平靜地微笑著拉開連著身下炸藥包的導火索!


    戰況極其悲壯,一個師又一個師的國軍部隊填上去,前仆後繼,無數戰士根本沒有看到敵人是什麽樣子,就淹沒在日軍猛烈的炮火覆蓋之下了。


    很多匆匆補充進來的新兵甚至還未趕到前線就被敵人的封鎖炮火炸死炸傷,直到被送入醫院還沒知道自己所屬部隊的番號。


    雙方連日廝殺,屍山血海,慘烈無比。


    日軍依仗機械化裝備和陸海空優勢火力拚盡全力猛攻,戰線的推進卻依然極為困難,進展以米來計,甚至隻能采用對壕作業的方法,發動蘊藻浜攻勢以來平均每天僅僅前進數百米。


    直到得到第101師團血戰十多日終於攻克大場的戰報後,鬆井石根方感如釋重負,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真是艱難而慘烈啊。”


    戰況如此艱難,是鬆井石根之前未曾預料到的,華夏士兵頑強堅韌的戰鬥意誌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華夏軍隊裝備落後,缺乏重武器,也缺乏訓練和保障,他們竟然僅以血肉之軀抵擋住了帝國軍隊的飛機大炮?


    鬆井石根凝神注視著作戰地圖,沉默不語,整個司令部裏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司令官閣下——”


    滬上派遣軍參謀長飯沼守拿著一份戰報走進來,頓了一下,“華夏軍主力已全部從新市區、江灣、真如、閘北一帶撤出,退守吳淞江一線。現在整個閘北地區,隻有其88師之一部尚占據四行倉庫負隅頑抗。困獸猶鬥,不過是螳臂當車。”


    “激戰多日,終攻堅取勝。”鬆井石根點點頭道,“傳令嘉勉英勇奮戰之前線各部隊,望帝國軍人繼續擊破克取,為天蝗陛下再建功勳。”


    鬆井石根很清楚各部陷入苦戰已久,軍心需要激勵,士氣亟需鼓舞。


    “嗨!”


    立即有參謀人員起擬嘉獎令去了。


    參謀副長上村利道大佐指揮作戰參謀進行圖上作業,將最新的戰況標注到態勢圖上。


    巨大的作戰地圖幾乎占據了一麵牆,淞滬戰場的最新態勢清楚的呈現在鬆井石根麵前。


    占領了大場和真如後,第3、第9、第101師團已越過京滬鐵路線,壓進至吳淞江北岸,與華夏國軍隔河對峙。


    於此同時,西線的第11、13師團自蘊藻浜沿岸西進,保持向南翔發起連續猛攻的威壓態勢。


    而華夏軍主力第9集團軍已經在吳淞江南岸構築了防禦,盡管閘北地區已被放棄,但其88師一部還留守四行倉庫進行牽製,連日激戰。


    第19集團軍固守吳淞江西側至南翔正麵,構成了一道半圓狀的防線。楊涇河東岸老陸宅還有部分殘存華夏軍存在,對側後方構成極大威脅。


    鬆井石根心裏很清楚,當前華夏軍雖被迫收縮了防線,但自己的戰線卻是越拉越長,兵力越來越匱乏,後勤補給越來越困難,部隊的士氣也在不斷下滑。


    觸目驚心的傷亡報告,更令鬆井石根久久不語。


    最早投入淞滬戰場的第3師團到10月底已戰死5千多人。雖然已經進行了7次兵員補充,總共補充了後備兵力7千多人,但由於傷亡實在太大,第3師團目前仍然缺員4千餘人。


    而另一個同樣是最早參戰的11師團也傷亡了1萬多人,損失之慘重不比第3師團好多少。


    其他幾個師團和重藤支隊同樣是傷亡巨大。


    “被稱作絞肉機的一戰凡爾登戰場,其慘烈殘酷也不過如此啊。”鬆井石根看得心中直發顫。


    一線作戰的士兵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巨大傷亡,已經疲憊不堪,一個個眼神空洞,神情麻木,精神萎靡。


    最令日軍士氣低落的是,這個修羅煉獄般的局麵何時是個頭啊?深陷其中,似乎看不到結束的希望。


    好多前線部隊消極怠工,以患病、負傷為理由逃避作戰的人日益增多,以至於前線的聯隊長們不得不嚴令各大隊嚴控部隊,除了確鑿的傷員外,沒有中隊長特別證明書的人員嚴禁退迴後方,不服從者即被裁定為逃兵,槍決處理。


    “想不到堂堂“大帝國皇軍”竟然也到了需要督戰隊的地步了?!”


    包括鬆井石根在內的派遣軍司令部都在慨歎,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鬆井石根很清楚,他集中兵力和火力向南線“中央突破”的計劃雖然有所戰果,但他也很明白,華夏軍敗而不垮,退而不潰,包圍並消滅滬西地區華夏軍隊主力的目標沒有達成。


    他也不得不承認,原先他最初設想的並信誓旦旦向軍部誇下海口用5個師團拿下淞滬的企圖已不可能實現,徹底宣告破產了,這讓他心中非常鬱鬱。


    “以現有兵力不可能取得決定性勝利,也不可能阻擋在淞滬的數十萬華夏國軍撤退。”鬆井石根心中暗歎。


    此時讓他期待的是,實施“中央突破”以來,軍部和天蝗深知淞滬戰事的艱難慘烈,決定從國內和華北調兵,把主要作戰方向轉移到淞滬,以期擊破當麵華夏軍主力,盡快結束進展困難的戰局,迫使華夏國府屈服。


    參謀本部進行了第11次動員,新組建編成的第10軍下轄第6師團、第18師團、第114師團、第5師團國崎支隊,已經搭乘新組建的第4艦隊船隻在開來淞滬的途中,計劃從杭州灣登陸,與滬上派遣軍兩麵夾擊淞滬地區的華夏軍隊。


    更令鬆井石根感到寬慰和期待的是,按照裕仁天蝗“迅速在淞滬方麵獲得所期的戰果”的諭旨,為緩解派遣軍兵力緊缺的局麵,參謀本部已決定將華北的第16師團調出,調入他的滬上派遣軍。


    這對兵力捉襟見肘的鬆井石根來說,不亞於一支強心劑。


    海軍新組建的第四艦隊與第三艦隊共同組成華夏方麵艦隊,長穀川清任司令官,並繼續兼第三艦隊司令。


    鬆井石根不禁躊躇滿誌,這同樣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柳川平助的第10軍和滬上派遣軍將納入自己麾下,因為柳川是中將,而自己可是資深的大將。


    一想到9個師團又2個旅團並配屬大量支援和勤務兵種的強大部隊由他統一指揮,並且海軍方麵艦隊也由他協調部署,總兵力將達30萬人,鬆井石根頓感有些春風得意。


    “飯沼君,”鬆井石根的語氣輕鬆了不少,“柳川中將的第10軍不日將抵達,在杭州灣登陸,配合派遣軍作戰。華北第16師團也在開赴淞滬的途中,將從揚子江登陸,調入我派遣軍,到時我軍的攻擊兵力將會充裕很多。”


    聞聽此言,飯沼守和一旁的參謀副長上村利道兩人的神情都像打了雞血似的有些亢奮起來。


    “司令官閣下,是否將第16師團用於加強向蘇州河南岸的進攻中?”飯沼守問道。


    “不,”鬆井石根平靜的道,“既然僵持無功,我擬定將這一支生力軍用於在此登陸,縱深迂迴攻擊!”


    說著鬆井石根拿起指揮棒,在地圖上劃了劃。


    司令部的所有人都看向作戰地圖,從杭州灣登陸作戰的第10軍和從長江登陸向南攻擊的派遣軍,形成鉗形攻勢,就像兩把巨大的鉗子,左右包抄!


    同時從黃埔江和市區向西攻擊的海軍陸戰隊和先期登陸部隊協同攻擊,切斷淞滬與周邊之聯係,消滅集結在淞滬戰場近70個師之眾的華夏軍隊主力,徹底解決“華夏事變”,為帝國立下不世功勳!


    “我做如下部署調整——”鬆井石根肅聲道,“主攻保持在北新涇—陳家橋公路兩側地區,以第3、第9師團實施渡河攻擊,第101師團集結於西北側後策應,準備繼第3師團強渡蘇州河。第11、13師團向徐行、嘉定、南翔一線持續攻擊,掩護派遣軍主力的右側。重藤支隊作為預備隊,並保護我軍之後勤補給線。”


    “務必將浦東、杭州灣方向的華夏軍兵力盡可能吸引過來,造成其防禦空虛,以策應第10軍和16師團的登陸作戰!”


    “嗨!”


    所有人心裏都像被鬆井石根強行打了雞血。


    同時所有人心裏也都很清楚,戰線依舊漫長而艱難,要付出的血肉代價也將同樣是無比驚人的。


    鬆井石根轉向參謀長飯沼守,道:“飯沼君,你有沒有發現這階段的華夏軍隊與淞滬開戰初期時有什麽不同?”


    飯沼守被問得微怔了一下,思索著道:“華夏軍的戰術與初期時據一線死守截然不同,打得更有章法,也更有針對性。防禦部署縱深很大,陣地、工事多層次配置,作戰變得極有韌性,全然不像以往被突破一點就全線動搖,給我軍造成很大的困難。據一線部隊反應,華夏軍士兵的精氣神仿佛也變得煥然一新。”


    鬆井石根點點頭,輕歎道:“華夏軍在戰爭中學習戰爭,他們在不斷進步啊,帝國軍隊須得引起重視。他們雖然在我軍淩厲的攻擊下敗退,但退而不潰,戰線依然完整,我軍沒能消滅華夏軍主力。”


    飯沼守同樣深有此感,他又道:“這一切,都與他們後續投入淞滬戰場的部隊在金陵進行的“整訓”計劃有關係,而主導實施整訓的就是那個宋鴻飛。此人去年夏季才從米國返迴並進入軍界,目前擔任華夏軍教導總隊第三團上校團長。


    飯沼守想了想,又接著道:“宋鴻飛也是華夏軍新型重機槍的設計者,正是這種重機槍,極為機動隱蔽,我軍直瞄炮火很難將其捕捉消滅,給我軍造成了很大傷亡。”


    一旁的參謀副長上村利道聞言有些恨恨,又不無遺憾的道:“華夏軍頑強至極,哪怕戰死至最後一人,也不曾丟失一挺這種重機槍,據情報說金陵方麵給裝備了這種機槍的部隊下了死命令,絕不能落入我們手中。”


    鬆井石根有些悶悶地道:“這個宋鴻飛,我們的情報部門對此人隻有一些支離散碎的資料,這是情報部門工作的失職!”


    鬆井石根不知道的是,島國的情報部門也感到鬱悶和頭疼,實際上情報部門對宋鴻飛的注意早在數年前他在西點軍校名聲鵲起之時就開始了,並且把他從小的生活、學習經曆和個人情況都進行了詳盡調查。


    但自從在西點成就舉世震驚開始,宋鴻飛此人就極為低調,家世顯赫,卻毫無紈絝子弟的驕奢淫逸,並且行事進出、言行舉止無不對各國的諜報防範極嚴,似乎帶著一種令人費解的預見性和神秘洞察力,而華夏國府對他的保護也極為嚴密,導致情報部門無從下手。


    軍方的情報部門也感到有些委屈,按規定,它們戰前隻針對性的收集敵國或假想敵國軍隊少將或師旅級以上軍官的個人詳細資料。


    “宋鴻飛——,他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人?”鬆井石根暗暗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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